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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是夜,白衣男子倚在屋外的墙上,他不知道他还能去哪?母亲的屋子他是万万不敢进的。
      抬头,天光璀璨,星星明亮的闪烁,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军旅中被罚得哭泣,从帐篷里出来看星星的那个夜晚。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很想亲人,也没有想过终有一天还可以回去见见她。
      传说每有一个人死了,就会化作天上的星子守护他最爱的人。那时候他就想,若是他不幸战死了,就化作天上的星子守护着现在这个屋内的人。好在他,没有死。
      当年他当过乞丐,跟狗抢过食物,也被贵族肆意欺凌过,好在都过去了。后来,他去了军营,一边读书一边打仗,救过路边的农女,也救过当今的天子。再然后,就是他离开了军营,高中状元。自此,政路一坦无垠,成了人人敬畏的十三先生。日子一天天过去,街头猛然的惊醒,泪流满面,才让他心头一直惦记着,一直…… 忘不掉。想要去见她,想要护在她身边。
      今天的星子也格外的亮,他想起了从前,不是乞讨的生活,也不是被母亲打骂的那段日子,而是在前世,仿佛在前世,他也望过这样亮的星子,唱过这样一首歌,他情不自禁的哼唱出来.是那样忧伤的调子,他这样想着。
      …… …… …… …… ……
      我知道 半夜的星星会唱歌
      想家的夜晚 它就这样和我一唱一和
      ……
      当手中握住繁华 心情却变得荒芜
      才发现世上 一切都会变卦
      不变的只有那个人在心中来回的晃
      ……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
      “母亲,儿子好想你.”白衣男子将头低的很低,口中的喃呢,低得无人能听见……

      长安是都城,一国之君就住在这个地方,也是十三先生待了十年的地方。
      这里很繁华,当年十三先生来到这里时,就知道,长安是所有梦想开始的地方。
      穿过重重房檐,来到内宫深处。一身黄袍的帝君很疲懒地卧在庭院的石椅上,右手握着一杯清酒。目光迷离,望向的是遥远的天边,那里星子璀璨,闪烁着发出淡淡的光晕。
      庭下跪着地是个青衣男子,很明显,他正是那个今天早上还在渝州城中的人。
      “你刚说,十三已经回去了?”一身黄袍的帝君轻声问道。
      “是的,陛下。”
      “他很开心吧。”帝君饮了口清酒,又淡淡开口:“想必他也是极开心的,朕与他相处整整六年,从未见过他对哪件事情如此上心过。”
      青衣男子一时默默无语。
      帝君饮尽杯中酒,松开手,任杯子在空中划过,后摔成一地碎渣。再开口时,声音喑哑:“如此,也好。”
      青衣男子想要说些什么,但不知说些什么,却还是开口了:“是啊,陛下,臣初见十三先生时,他已经是殿前的新任状元了,一束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身喜庆红衣。那时臣见了,就知道这人必是上苍眷顾者,必当深受万人敬仰…… ”青衣男子住了嘴,他的话,犯了大忌。
      他低下头去,又默默无语。
      一身黄袍的帝君微微笑着,目光所及是浩瀚天空,恍若没听见青衣男子刚刚这大逆不道的话,或是听见了,他也不在乎,帝君开口:“朕到是记得那日,朕问他话,他也答得好,全然不似旁的人畏畏缩缩。朕那时,便忆起了他。”
      帝君笑着,似是陷入了三年前的那段旧时光。
      ……
      那日,四月春光正好。
      殿下的那人,一身红衣穿的那样好看,一路从紫禁城外骑马赶来,怀中不知捧了多少少女的一片痴心。
      帝君高坐殿上,见到那人,怀中笼着一堆不知名的小花,全然不顾旁人的劝阻,兀自在那抱着。帝君轻轻笑了一声。他还是那样,对女子总是那样的好。
      帝君宣了状元进殿,那人到不紧不慢,拢了拢怀中的花,轻轻地放在一旁的石凳上,阳光洒在那人身上,高坐殿上的帝君微微眯了眼睛。
      那人唇角的笑很温柔。
      那人上了殿,跪拜的从容。帝君一问,他便一答。话语不多,却句句深的帝心。
      帝君那天温和极了,那人答得,也好极了。
      记得所有的人都结束了殿试后,帝君又开口了,问的是那人,帝君这样问:“众人皆惧朕乎,状元可惧”
      “臣不惧。”那人如是回答。
      帝君心笑了,世间怕就没有能让你小子惧得了。面上却不动神色:“哦?”帝君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何解?”
      那人不卑不亢,道:“世人皆知,陛下亲民爱民,是个和蔼的国君,臣敬陛下,又怎会惧陛下。”
      “哈哈。”帝君笑得很是豪放,像是开心极了。帝君又道:“那爱卿在这世间又惧何人呢?”
      那人愣了愣,继而又笑开了,声音潺潺如流水:“世界如此之大,宇宙广阔,臣之所惧,自在这世间。”
      帝君心下吃惊,沉默着不开口。
      那人笑得眼睛微微眯着,似是想到了什么好梦,又说道:“话尽于此,臣又怎会惧。”阳光撒在他身上,他一身红衣:“臣只是怕,怕极了。”
      那天,那人出尽风头,是长安城内最受追捧的新状元。
      那日,他一身红衣,刺目耀眼的逼人极了,上苍也向他发出祝贺。
      那年,那人十六岁。
      ……
      帝君记得那日的天空,蓝的透亮,夜晚的星子也像今日这么亮,那人的笑,帝君也记得,双目微微眯着,是月牙的样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很好看。
      帝君看天,也这么笑了起来。

      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白衣男子的衣衫尽数被露水打湿,他微微抬起眼帘,明明是刚刚醒来,却眸中一派清明。
      白衣男子用手撑着自己从背靠的木柱上站直,抹了抹脸上微湿的水汽。广袖一抬,双膝微微弯曲,纵身一跃,消失在暮色中。
      天边有橙红露出,微风吹拂着树叶,有沙沙声传来,蓝色的布料若隐若现。不足一刻钟的时间,十三先生就出现了。他换了身袍子,不再是雪白的颜色。少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却多出了不少亲近的感觉。
      蓝色衣袍带着温暖,十三先生手捧刚从马车中取出的白色衣物,缓缓步入娘亲的屋子,面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熟悉十三的人都知道,他这已是极开心的样子了。
      房门被很有规律的敲了三下,隔上五秒,又是三下,接连不断,又似生生不息。
      “滚进来。”
      “是。”
      十三先生紧忙推开门,迈步进入。入目便是满眼的萧瑟溹败。一如以往,又似回到过去。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十三先生开口,带着温暖的调子,缠绵一片:“娘亲,儿子服侍您起。”
      “不必了。”
      十三先生未再开口,只向前走到床边,围帐中是母亲的倩影,温顺的跪下,一如九年前一样,将手中的衣物高高的捧起,送至母亲身侧。
      “娘亲,您……您能穿这件吗?”
      “呵呵,你就是这么的有能耐吗?”
      “儿子不敢。”十三先生惶恐不安。
      “唉”帐内的人微微叹气,声音轻不可闻。沉默良久“递进来吧。”
      “是。”
      纯白的丝织衣物被轻柔展开,温顺而又美妙。这颜色像极了十三先生年少时做的一场梦,梦里的母亲温和美丽,白色——真是他的象征。

      十三先生站起,微微躬身,倒退几步,然后转身出了房门。这,便是礼节。十几年前,母亲用鞭子生生教会他的东西。
      纯白的丝织衣物被轻柔展开,温顺而又美妙。这颜色像极了十三先生年少时做的一场梦,梦里的母亲温和美丽,白色——真是他的象征。
      十三先生站起,微微躬身,倒退几步,然后转身出了房门。这,便是礼节。十几年前,母亲用鞭子生生教会他的东西。
      退出门中,十三先生低头关上了房门。暂且不语。
      房中,月姐低头怔怔地看着手里划过的丝绸月白服饰,怕是渝州城中最有钱的李老板都没穿过这么好的料子。而她,也只有在年少“一曲红绡争缠头”的时节有幸穿过一次罢了。月姐眼角划下泪来,平平静静,恰似一江春水。这样的泪水,又包含着什么。要知道,十三先生离开家之后,就不会再哭了。
      可月姐不会知道,只因自十三先生回来以后,他就哭了或是红了眼睛不止一回。
      呆默良久,月姐缓缓把衣物穿上了。她起身,推开房门。门口正跪着的,是一身蓝袍的十三先生。
      月姐晃了晃眼,一切恍如昨夕,恰似九年前的某一天。
      九年的时光,就像泡沫,轻微的触碰,就要破碎,落了这茫茫大地。只因时光太满,假的像一场神话,书写的是十三先生的传奇。热烈激昂的神话中似水无痕,毫无那人身影。
      门外,十三先生挺直的身子在阳光下被照耀着,他唇角微翘,透着淡淡的幸福。就这样看着母亲身着一身白缎从房中走了出来。
      阳光照耀着大地,将之染成金色。院内有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一白一蓝。
      即使两人有所不惑,却也是血脉相连,心意相通。相信此刻,这样的时光,两人内心的温暖被晕染出来,月姐推开门,站出来,一瞬间,阳光照耀。
      月姐微眯了双眼,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比如年少的情窦初开,生命中少有的几年疯狂。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热爱女性,热爱生活的男子。比如那个小小的孩子从她身体里钻出,片刻的温暖,她像是拥有了一生的支持,活下去的勇气。比如那个孩子对她笑,即使是在一身伤痛全都拜她所赐的时候,那一声声甜甜的娘亲,她沉浸其中,却又不敢深陷……
      ……再比如,眼前这个笔直的跪在她面前的少年,风华正茂,岁月正好……
      阳光刺眼,生活那么美好,月姐睁开微眯的眼,她不会毁了自己的儿子的一生。

      ——她这个妓女不可能对眼前这个孩子好。
      “起来吧。”心中想明,月姐当下就冷了声音。
      阳光晴好。
      “是。”十三先生站起了身,毫不迟疑的。心中刚刚涌出的温暖却像被冷水浇了一样,微微有点冰凉。
      不是已经习惯了吗?九年的岁月,就忍不了这些了吗?放在以前,这样已是很好的了。
      十三先生掩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他在心中默念:这已是很好的了。
      刚刚两人之间的片刻温暖,只是因为太过渴望,产生的幻觉罢了。
      十三先生低垂这头,他还谨记着不能直视母亲面容的规矩。只是,春花灿烂,韶华流逝……
      月姐停顿了一会儿,克制着情绪,再次开口道:“抬头。”
      十三先生抬高了头,露出了清晰的面庞。目光却还注视着足前的三寸土地。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月姐又补充道“在外面。”
      “云……云璃”
      “云璃。”月姐默念着这个名字。语出惊人:“那好云璃。你,替我赎身吧。”
      无风,院内的树叶沙沙作响。
      十三先生或者说是云璃很开心,这是隐在暗处的影卫得出的结论。
      十三先生当然很开心。
      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就像是那年困死在沙漠中朦胧的落到唇上的一滴水。母亲说:“你,替我赎身吧。”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完美了。
      云璃自出现从没提过赎身这件事。他知道母亲是不会同意的。可他没想到,母亲居然亲口提出来这件事。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突然这样。但,真的——
      没有什么比这句话更完美了。
      十三先生深深叩首,压住内心的激动,缓缓吐出一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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