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饶命》长羽朦胧

23、重逢

　　神剑峰。

　　今天是三年一度的金销日，这一天的正午时分，为阳气至盛时刻，也是剑冢开启的日子。

　　砺剑大殿之前，数百名新弟子早已经等在此处。他们双手结印于胸前，正凝神等待着什么。

　　山中云岚轻动，光影流转，云层重叠不见日光，隐隐流动着一股戾气。

　　常钊，丹蕾等人早早等候在此，等候着剑冢的开启。

　　忽然，一柄纯金神剑飞至，以无匹之势瞬间斩开厚厚的云层。

　　一线阳光透过云层落到神剑峰之上，巨大的石形残剑投影移动到另一侧，露出了石洞之下的剑冢深渊。其下万仞蠢动，凡是修习剑道之人，无不随之心跳加快。

　　一道金光落在砺剑大殿之上，化为一位年长的虬髯剑客。

　　“拜见广肃真人”常钊及其余神剑峰弟子纷纷行礼。

　　“甚好甚好”广肃袍袖一挥，其命剑天律顺势而飞，牢牢钉在剑冢入口。“人择剑，剑亦择人。望诸位全力以赴，各得其所。”

　　有此宝剑镇压，终年沉积的剑气之微退，露出一条通道来。

　　一声令下，等在大殿的弟子们纷纷入内，他们的目标便是在有限的时间内找到并收服属于自己的佩剑，将其带离剑冢。

　　李伊站在原地，左右张望了一瞬，被一个同门打断“看什么呢，还不快走，魏秋吟那小子已经进去了，这一届属你二人天分最高，可别被他抢了先机。”

　　“知道了，走吧”李伊又回头望了一阵，没有看到预想中的身影，立刻收敛心情进入剑冢。

　　然而她没有注意到，少羽进入剑冢入口后，偷偷从怀里拿出了了一枚金色海螺，扔在了一侧。“一个时辰后，我们在入口汇合”说完，少羽便随大众进入了剑冢深处。

　　这海螺咕噜噜滚入剑冢，在一个角落定住，不多时，一道白光闪现，七月化身而出。

　　她将海螺收好，放眼打量这剑冢内部。

　　只见空中漂浮着一条条游丝般的金线，看似柔软，但却是无形剑气的显化，非剑修一碰即被割伤，一缕游丝碰到七月脸颊，七月颈上护身符一亮，立刻发出“滋啦”一声。七月躲了一下，倒是无碍，她摸了摸颈上的护身符，寻着金色游丝的来处，大着胆子往下走。

　　这剑冢内奇石林立，暗藏磷光。剑冢据说最早是一处金石矿所成的灵脉，玄清创始人之一的玄霄道人在此发现了一块灵铁，炼化成剑。而后玄霄道人飞升，无数玄清派弟子曾在此处寻剑，无数名剑也曾在主人死后回到此处，灵矿内金石与灵气剑意融合。便逐渐变为一个巨大的剑冢，成为玄清剑宗弟子的择剑之所。此处诞生的宝剑，无一不是当世至宝，远非凡间铸剑师所造的可比。

　　这里路途崎岖，七月走了很久很久，没找到师父，居然看见了熟人。

　　魏秋吟正站在一座乱石山前，天光垂落，一把银色宝剑横穿一块巨石，高高地立在前方，其下无数宝剑臣服成群，矗立四周犹如守卫。

　　显然，那洞穿巨石的银剑便是一把不凡神剑，只看谁能通过其下剑阵将它拔出。

　　剑修自有感应，慕强而至，还有几名弟子也在四周观望，但稍微靠近，便引得剑群轰鸣异动，再进一步便会遭到攻击。

　　魏秋吟不知为何犹豫不前，七月躲在一道石壁之后，也十分苦恼。这银剑看起来似乎是最凶的一把，她却不知师父被关在何处。

　　忽然一道红影飞至，竟是李伊也寻了过来。

　　她望着台上银剑，看了一眼魏秋吟说道“此剑应为近百年出世中最强，有我在，你休想将它取走。”

　　“呵”魏秋吟依旧是招牌的冷笑“广肃真人已说，人择剑剑亦择人，这里总共五个人，焉知打败了我，你就一定是剑主呢？”

　　李伊心高气傲，显然只把魏秋吟当做了竞争对手。

　　“那就凭本事说话”李伊当先跳入剑阵，魏秋吟也随之跟上。

　　两人各自激起剑群围攻，数量不相上下，短时间难分胜负，却也都无法靠近台上银剑。

　　四周观望的弟子见此二人都有意此剑，也纷纷面生退意，不敢入内。七月正担心李伊，竟看到一弟子心生不轨，从袖中取出不知何物准备投往场中。

　　“你做什么！”七月顾不得自己还在躲藏，连忙大喊。

　　听见这声，场中正和剑群搏斗的李伊忽然回头，她手中剑一顿，低哼一声，显已受伤，却仍生气大喊“你上这来干什么！躲远些！”

　　与此同时，那鬼祟弟子一惊，手上一松，忽然一只金色甲虫飞出。那甲虫无惧剑气游丝，见人就咬。牢牢把住那鬼祟弟子脖颈之上 。

　　“这是什么！”围观的弟子大惊，以剑劈之，

　　“别用剑，它可吞金而生”七月拿出海螺，上前想要将那甲虫收入海螺之中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弟子一剑劈下，竟被那甲虫一口咬出一个缺口来，甲虫几口吞下剑尖碎片，一分为二。

　　七月用海螺收入一只，另一只振翅飞起，竟是向着七月而来。这虫子来路不明，七月怕影响李伊比试，慌不择路，拿着海螺一路向剑冢深处逃跑。忽然竟一脚踏空，坠入一个无底之洞。

　　不知道下坠了多久，七月重重落地，却摔得不疼，她起身四顾，发现自己已经不在石洞之中，这里四处皆白，竟是一处灵虚空间。

　　她缓了缓神，连忙摇了摇手中的海螺，感觉里面已经没有声响。

　　“得尽快出去通知丹蕾姐姐她们”七月有些担心，不知另一只甲虫最后如何，剑冢内都是上品灵剑，若无人制服，那甲虫犹如耗子进了米缸，还不吃个痛快疯狂繁殖。不知要毁了多少宝剑。

　　七月爬起来走了一阵，惊讶的发现在极远处，有一个小黑点，再走进些，发现是一柄巨大的宝剑空悬，而剑下，正坐着一个她极为熟悉的身影。七月连忙向那边奔跑起来。

　　看似极短的距离实则似乎无边无际，而越走进，便发现那空悬之剑越大，几乎已有一座小山般大小。整座山压迫力摄人，剑尖正直指那人头顶。

　　谢玄一身黑衣，头发披散在身后，双目紧闭。仿佛他一人撑起这剑，无休无止的在与之对抗。

　　同时，越走进，七月颈上的护身符便压力越大，几乎要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师父！”七月跪倒在地再难前进，眼中泛起泪花，昏了过去。

　　巨剑之下，谢玄蓦地睁眼！

　　黑暗

　　冰冷

　　杀意

　　七月又梦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情景。

　　漫天飞火，冰冷雨点，小小的她被藏在某人怀中颠簸逃生。

　　忽然那人停下了奔跑，七月想拨开衣领看一眼到了何处。她刚探头，迎面一柄满携杀意的剑直冲而来。

　　“不要！”七月惊呼着醒来。却发现自己正躺在谢玄怀中，他皱着眉正在打量自己。

　　“师父！”七月扑上谢玄的脖子，紧紧抱住他，因为激动有些哽咽。“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玄将她从自己身上扯下来，语气不好“你放开，有话坐直了说”

　　七月不满，又扑上去不撒手“我不放开，一放开待会儿你又没了。”

　　“我被关在这，能去哪儿，你先下来再说！”谢玄再扯

　　七月挣扎不撒手“我不放，我想好了，不管他们要关你多久，我都陪你呆在这。”

　　谢玄顿了一下，还是把她扯了下来，道：“所以你大老远来，就为了陪我坐牢？”

　　“她们说你死了”七月哽咽道。

　　谢玄似乎有什么想说，听了她的回答却又说不出口，只能认命，黑着脸皱着眉给她擦眼泪。

　　七月看着他，忽然道“幸好，我找到你了。”

　　谢玄擦泪的手不由得停住，他看着她的脸，一张介乎于少女和女子之间，带着泪花却又无比坚定的脸，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既陌生又熟悉，似心痛又似快活。

　　悬在上方的巨剑似有感应，忽而施压下落，在二人头顶压出一道光弧，七月一惊躲入他怀中，谢玄反手加固屏障，再度撑起巨剑。

　　“这是什么？”七月从他怀里探出头问道“师父被它困在这里么？”

　　“它困不住我”谢玄道。

　　“都怪我”七月失落起来“若不是为了找我，师父不会和抚春君他们动手”

　　“不是你的问题”谢玄凝神“从前没有和你说，我是神剑峰的弟子，以前做错了事，一直在逃避责罚，两界峰一战不过是个契机，原本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也是要回来领罚的。”

　　“我听金楚说了….那，师父的刑期还要很久么？”七月小心试探。

　　“这个我说不好”谢玄道“你等了多久？怎么进来的？”

　　“三年，今日是择剑日，我托人买了这符才能进来的”七月从领子里翻出百应符给谢玄看。又将这三年的大事挑挑拣拣与他说了半晌，从自己被两界峰和药王峰争抢，到留在金楚身边为灵兽行医，再到自己如何进入剑冢，唯独因对蓝泽的承诺，没有提及那条小鱼。

　　谢玄抱着她认真听完后看了那符一眼，道“这符难求，有人故意放你进来的”

　　难怪她能如此顺利的进入，七月恍然大悟。“是谁？”

　　“不重要，总之” 谢玄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剑宗不会让我死的，待会儿我送你出去，你日后别进来了。”

　　“我说了这么多，师父你还要赶我走？”七月从他怀里挣开。

　　谢玄这才意识到，自己被关在这里太久，久到他的小徒弟已经长大成人。决绝道“这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你就是哭死我也不会答应你留下”

　　然而七月不哭了，这几年里和阮静学到了新招数——可怕的沉默。

　　“小月？”
　　“我说了，我不会有事，但这是剑冢，一直呆在这对你不好”
　　“金楚照顾你不是很好么？”
　　……

　　然而无论他说什么，发多大脾气，七月都背对着谢玄坐在一边，低头不语。长大了的七月迅速冷静了下来，师父脾气大又专治，在这种事上哭不一定管用，不和他硬杠才能找到突破点。

　　谢玄心烦意乱“你以为不说话我就不能把你送走么？”

　　“自然能，就像当年你打断我双腿一样”七月道。

　　谢玄果然一噎，道“腿还疼么”

　　大概是女人在这种事上都有些天分，七月很自然的接道：“腿不疼了，心疼”

　　谢玄面色纠结，他能强行把她送出去，但许久未见，她又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看她这幅伤了心的样子，竟有些下不去手。

　　七月仿佛找到了方法，继续道“我一个人在药王峰寄人篱下，腿好不好也没人在乎。金楚有他自己的事情，也不能一直看护我。今天你若不要我了，我在玄清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自己一个人下山，哪怕死在那乱世里，也比仰人鼻息的好。”

　　“好好地下山做什么？怎么就要去死了？”谢玄大为不解。

　　七月顺遂开口“反正你当年若不捡我，我可能也早死了。如今师父捡了又要扔下，对我而言也是一样，谢谢师父，让弟子多活了十几年。”

　　谢玄噎住，看着七月。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七月忍不住回头，只看见谢玄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由疑惑“师父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谢玄一脸严肃道：“你不只长大了，还变坏了”

　　七月无语。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三次元事情太多，后面要努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