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饶命》长羽朦胧

22、三年

　　“怎么能救他出来？”七月问

　　“没有人知道”金楚面露无奈。

　　“那他要被关押多久？我能进去看他么？”七月继续问道

　　金楚露出一点不确定的神色“今天是我求了剑宗特许才能带你上山，之后别说剑冢，就是神剑峰咱们都来不了。不过按惯例，剑冢会在三年后剑宗的新弟子的择剑日开放。至于他要在里面呆多久，那就只有剑宗的人才知道了。”

　　“三年”七月喃喃念道

　　“你在他身边也不过几年，三年很长，或许那时候，小月已经忘了他。”金楚笑道。

　　七月望着崖下，没有说话。

　　金楚叹了口气，牵起了七月的手“但如果你没有忘记，那你也要相信，时间对修士而言并不可怕，这世上的人，只要耐心，我们都会等到。”

　　三年后。

　　云雾中的药师峰山色青翠，一道青烟升起。丹庐所在的汲金殿内，一位特别的医修正在看诊，外面却已经早早排起了长队。

　　云池缓步上山，王檀跟在他身后。

　　经过这三年试炼，王檀顺利进入药王峰，暂时跟在云池身边，不算他的弟子，但也熟悉兽园诸事。没人比她更清楚七月三年前为何忽然失踪，可让她不明白的是，七月再没提过这件事。而如今的她也不再是三年前那个默默无名的山下弟子。

　　如今整个玄清派都知道，药王峰金楚真人手下有位月姑娘，专治各类灵兽的病痛，疑难杂症，无一不通。虽说太过看重爱宠在御兽一道上依旧是为人所不齿的行径，但人非草木，总有些修士还是不忍自己的灵兽受折磨，因而每逢那位月姑娘坐诊，丹庐必定早早等候了许多人。

　　王檀跟着云池进门时，七月正在专心的给三只花栗鼠分别上药。

　　那三只花栗鼠的主人是两界山一名粉衣弟子，她忧愁道“他们三兄弟最近总是打架，受了伤之后胆子更小不让人碰，幸好它们不怕你。”

　　“它们并不是三兄弟” 七月轻轻拨开一只花栗鼠的腹毛，上完最后一道药膏。

　　粉衣少女惊讶“怎么会！我在一个窝子里掏出来的。”

　　“这是两男一女，一对夫妻和它们的邻居。打架么…..”七月看了看两只伤重的小鼠，有些犹豫。“是因为你将它们养在一处，那位夫人如今变心，看上了它的邻居”

　　“啊！”粉衣少女愣住“那….那我该怎么做？”

　　七月看了看那被她包扎好的小鼠，和善道“重新做个笼子，有可能的话，也给剩下的那一只找个伴吧。”

　　粉衣少女连连道谢，拿出一味晶莹剔透的药材“这是水灵芝，作为给您的诊金，真的非常感谢！”

　　七月微笑收下。

　　见此，云池遗憾的开口：“全能通灵者，都不必细看便能知晓百兽病因，多好的苗子啊。你说是不是？”

　　王檀面色不忿，没有回答。

　　帘后，金楚的身影出现：“遗憾也没有用，那是别人家的崽。”

　　金楚从帘后走出，回头看了看问诊的七月，十分满意。人说女大十八变，诚不虚言。三年的时间让当初瘦瘦小小的女孩变为了少女，此刻她一身明黄薄衫，明眸皓齿，已是这山门中也极为亮眼的仙子。加之性格亲切和善，远比那些眼高于顶的女修更吸引同龄人。果然养在自己的身边就是不一样，如今谢玄看了，也只怕认不出来。

　　云池见他出现，便打发王檀去给七月打下手，自己和金楚走入院中交谈。

　　院中花木繁盛，云池开口：“那丫头，你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什么如何打算？”金楚逐一检查着院中的花木。

　　云池凝重道：“天亘山有狐族的消息，王贞已经带人去了。三年前崔师兄身亡，翼族灵无故失踪已经很麻烦，若是此次寻到了狐王灵，得有人为主。”

　　“你呢？”金楚疑惑。

　　云池无奈：“我心志不坚，一般的灵兽尚可，狐族以狡黠善谋出名，要驾驭狐王灵，只会被她吞了。”

　　“我劝你换个人选，这三年里，那孩子看着平静，实则没想过放弃谢玄。再说了，王檀不还在你名下么，就算不顾及她哥哥的想法，那孩子也是个努力的，为何不让她做狐王灵之主？” 金楚依旧漫不经心

　　云池急了“可如今不能再冒险了，若不能寻到新的兽王灵并收服，恐怕大事将迟。王檀的确资质尚可，但比起七月这样的天生通灵者还是差太多。”

　　“那就与我无关了”金楚不置可否，弯腰拨了拨一朵金线菊的叶片，又向院中走去。

　　云池大怒“嘿！你这人….”

　　两人渐渐走远，并没注意到，墙角偷听的王檀暗暗握紧了拳。

　　王檀一脸阴沉走入厅内，七月见她来此，也无大的反应，微微点头后继续看诊。

　　一名背剑的男弟子抱着一直白羽黑斑的夜枭上前。

　　“你是剑宗的弟子？”七月询问

　　男弟子腼腆的点了点头。“是，在下并未学习驭兽，这夜枭是我的宠物，从山下带来的。近日总是精神不振，故而前来求诊。”

　　七月上前，那夜枭冲她咕咕两声，七月便心中有数，开口道：“你的夜枭习惯了昼伏夜出，但最近你日夜练剑，白天吵到它了，或许可以试试将练剑时它放远一些。”

　　男弟子惊讶：“就这么简单么？”

　　“我看看”王檀不信邪，忽然开口

　　那弟子看着七月，七月点点头“这位也是药王峰的修士”

　　在对方的犹豫中，王檀以两指探查，那夜枭颈上一道金丝浮现。

　　“四肢五内都无伤无病，你这鸟没受伤啊？”王檀道。

　　那弟子忙解释“没受伤，但….我说不好，它就是不太振作。”

　　“可能是控制减弱了，我替你加固驭兽咒便是。”王檀言罢施法，一条金色法线从她两指间延伸，与夜枭颈上相接，那夜枭颈上金线瞬间变粗收紧。

　　七月大惊“不可！”

　　那夜枭果然受惊，剧烈挣扎起来，挣脱了男弟子的怀抱，它天性抗拒着驭兽咒，刺激之下身体不断变大，企图以更大的法身绷断这束缚它的金线。吓的众多给灵兽看病的修士纷纷躲避。

　　剑修弟子连忙上前阻拦，那夜枭却连主人也不顾，挥翅而下，忽然七月大喊 “停下！”

　　那鸟儿眸中金光一闪，似收到命令一般止住了攻势。王檀一惊，回头看向七月。

　　“那是？……这不可能！”仿佛是为了跟七月的命令对抗，王檀再度向那夜枭颈上的金线施法，那金线也不断变化加粗。刚刚平静的夜枭又再度挣扎起来。

　　“快断开，你这样它会拼死抵抗的。”七月拉住王檀手臂试图阻止，王檀一把将其推倒。

　　那夜枭怒气更甚，举翅就要对王檀攻击。

　　眼看局面一片混乱，忽然一剑自外飞来，斩断了王檀的金线。七月和负剑弟子连忙上前安抚那夜枭。

　　李伊收剑回鞘，站在门口怒视王檀“你又在欺负小月。”

　　王檀起身，怒道“我不过帮她看诊，这是我药王峰内务，与你何干！”

　　“看诊就看诊你推她干什么？”李伊还要上前，却被身后的陶寿和少羽拉住。

　　“我没事的”七月安抚住了那夜枭，连忙来到李伊身边

　　少羽打圆场开口：“王檀师妹，我们不知道你在帮忙看诊，不过是怕你激起那鸟儿兽性才出手制止。”

　　陶寿低声劝解“对啊，别惹事，你们明日就要入剑冢了。这个关头没必要。”

　　王檀看着这几人，讥讽“两个神剑峰的外门弟子，一个两界峰的混子，跑到这儿逞什么威风？”

　　李伊闻言又要动手，七月连忙阻止，劝道：“王檀，你先走吧，云池现在也算是你的直属课司，别让他觉得你我只会惹事。”

　　王檀冷哼一声，转身跑出门外。

　　王檀越走越慢，却越想越可怕，她靠在庭中的一根柱子上，忽然想起当年七月带走的那颗火鸭卵，喃喃道“翼族灵在她身上？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另一边，眼看王檀离开，七月终于送了口气。

　　一番安抚之后，她早早结束了看诊工作。带着少羽几人在汲金殿后小聚。

　　当年师父被带走后，她行事说话更加谨慎，只求不再惹事。这几年李伊和阮静也相处的太平许多，她许久没见李伊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你怕她做什么，如今你也是药王峰座下弟子，她再猖狂又敢如何？”李伊仍在愤愤不平。

　　七月给几人各沏上一杯茶，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才是呢，明日就要进剑冢的人，今天还有力气和她动手。”

　　“你明天不也要去么？”李伊从怀中取出一道封存好的纸符，拍在石桌之上“这百应符是你让陶寿给你弄的是不是？”

　　七月停住了倒茶的手，再不言语。

　　陶寿心虚，用口型对七月道“是她逼我的”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那个师父，当年不惜打断腿也不肯带你回神剑峰，你还想着去为他送死？”李伊质问“如果我今天不问，你是不是明天就要进剑冢？”

　　七月依旧不开口。

　　少羽拉了拉李伊，对七月温言开口“我向师父打听过，听说那位谢师兄关押在剑冢最深处，刑期不明，而且那里剑气丛生，十分危险。我和昭薇商量过了，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们可以替你一探…..”

　　“我知道你们是好意，但进剑冢的机会珍贵，你们时间有限，还得挑选自己的命剑，若有差池就会断送根基。我自己去就可以。”七月从石桌上拿起那符咒。

　　李伊一把夺过将那符撕成两半，怒道“别傻了，你这几年为灵兽看诊，却不肯正是拜入药王峰。百般讨好诸峰修士打探剑宗上峰的消息，谁不知道你想设法救那个老家伙。可是小月你清醒一点，剑冢煞气横生，罡风刺骨，说不定他早就死了！”

　　七月面色一冷，干脆闭口不言，默默捡起那被撕成两半的护身符咒。她脾气向来很好，也不与人争吵，眼下的沉默便是最大的反抗。

　　“大傻子！”李伊看她这个拒绝沟通的样子，气的转身就走。

　　陶寿还要再劝“小月……”

　　七月委婉拒绝：“待会儿我还要陪阮静去试炼，就不送你们了”

　　陶寿和少羽无奈，只能离开。

　　两界峰，七月和阮静一前一后行走在后山的小道。

　　这里依旧微风轻拂，两侧的小黄花摇摇摆摆。

　　自谢玄一战成名，胖揍了两界峰两大修士后，听说万色间的花宗很是不满，封闭了多处平日与神剑峰来往的法阵出入口。但陆少陵表示无碍，依旧让七月协助阮静练功。阮静也认认真真的教七月识字，一转眼三年过去，两人已经相伴走过这条路无数次，如今她能看懂大部分常见字，阮静也能在幻瞳的洞中坚持约一炷香的时间。她进去时七月便在外看书等候，看的差不多了就进去把她抱出来。

　　大多数人觉得阮静冷漠，七月却能在和她无言的相处中寻得一份宁静。

　　一柱香的时间转瞬即过，七月按惯例把阮静带出法阵，等待她恢复意识。

　　一绺头发垂在她额前，七月轻轻为她拨开。阮静的睫毛极长，七月曾经一根根无聊的数过多次。她想起明天自己就要进入剑冢，忽然发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送她来此，若自己死在剑冢，也不知道她今后要如何练习。

　　“我醒了”

　　七月想的入神，听见这句话一低头，只见阮静正躺在她腿上，已经睁开了眼。

　　她把阮静扶起，看她打坐调息，鬼使神差问出：“你如今能克服了吗？”

　　七月问完立刻后悔，阮静却转过头看她，平静道：“你今日怎么没带书？”

　　七月有些慌张，掩饰道“我忘记了”

　　沉默了一阵，阮静道：“你字认的差不多了，今天就当做是最后一次吧。”

　　阮静起身离开，七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对着她离去的身影大喊：“你要加油啊，那些东西没什么可怕的，我相信你能战胜它们！”

　　阮静步履未停，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傍晚，仿佛是一场告别，七月给金楚留了一封信和许多新做的衣服。

　　她刚收拾好东西，却听见窗外一阵响动。她探身出来，只见少羽正站在她的窗前。

　　少羽刚要开口，七月便打断“你怎么来了…”

　　话音未落，少羽悄悄在她手中塞了一个东西，七月一看，是一枚新的护身符咒。比陶寿那枚更大符咒更密。

　　七月愣住“你….”

　　“可挡九级以下兵戈利器，我偷偷买的，昭薇不知道。”少羽用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我明白，你不试过不会死心的。但你也要答应我，明日我们一同进入剑冢，若不成功也一起安全回来。我师父是广肃真人，即便我明天取不到剑，他总归还有办法帮我的。”

　　七月感动，有些想哭又想笑“你不觉得我傻啊？”

　　“我们是朋友嘛”少羽挠挠头，大笑“而且，我可能比你还傻一点哈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再无需多言。

　　深夜，七月借着月光走了许久，来到她曾落下的潭边。

　　月光下谭边的灵植正发出荧荧的微光，她用手轻轻搅动池水，一尾蓝色的鱼影从水的深处浮现。

　　七月欣喜“给，这是你要的草药”她将白日收到的水灵芝投入水中，蓝泽轻轻靠近，那朵剔透的灵芝只一瞬便被他吸食。

　　“不错，你喂了我这么多珍贵灵药，就数这朵品相好，味道也甜多了”蓝泽满意的甩甩尾巴。

　　七月微笑“你的第一个愿望里，需要的药材我已尽数帮你找到，你剩下两个愿望可以告诉我了么？”

　　蓝泽靠近七月的手指，钻入她的掌心“这么着急呀，明天要进剑冢了是么？”

　　“是的，不过….”七月还是有些担心“蓝泽，你告诉我的护身符咒，我拿到了，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找到师父。”

　　蓝泽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整条鱼摊在七月的手指上，悠然道“明日剑冢开启，你只需要记住，你师父会出现在，最大，最凶，最利的那把剑附近。”

　　七月疑惑“最凶？”

　　“很容易看到的，再者，他也会来找你的。”蓝泽语气轻松，仿佛十分有把握

　　“蓝泽，这三年里你教我辨灵兽，认草药，尤其是各种灵兽的习性病因，你所知有时比金楚还全，如今还懂得这么多，真是条厉害的小鱼。”七月诚心感慨。

　　蓝泽十分谦虚：“算不上厉害，兽语你本就懂，我不过告诉你些其他常识罢了，你若真心想帮我，等你从剑冢回来，就替我实现第二个愿望。”

　　七月义不容辞“你说。”

　　“找机会，去一趟锁妖塔”蓝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