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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红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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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升平客栈里扔下一个大新闻之后,红云岛少主带着青英堂大弟子一行登上了红云岛遣来的楼船。
一路跟着这位少主上了楼船顶层,兰奚还在突然见到凤主、并且凤主如此“年纪轻轻”的震惊中,直到星烛喊了他一声:“兰大夫,回回神。”
他总算稳住心神,便见白衣少主好整以暇地坐着,好笑地看着他:“青凤说你很有天分,也可靠,怎么我看着还差了些?”
这里只有季紫熏、星烛和兰奚三人。兰奚一听,立刻单膝跪地:“属下兰奚,青凤部下甲鹘,见过凤主。”
“起来吧,不必拘礼,坐着说话。”
季曜想着把他一起带走,自然是有要紧的事。她温声开口,按捺住期待之意:“青凤特意提了你替他炼制玄芝丹的事,如今可是成了?”
“此次所用玄女灵芝药力上佳,属下幸不侮命,”兰奚小心地取出锦盒呈给季曜,“共成丹十枚。”
“哦?”季曜目光微亮,接过锦盒打开,“那便是立功了。”
兰奚见凤主有些小心翼翼,解释道:“这些丹药都裹了糖衣,凤主尽可将之倒出验看,不会影响药性的。”
“嗯,做得很好,”季曜将胆瓶拢在指间掂了掂,“辛苦你了。”
兰奚中规中矩地回道:“是属下该做的。”
季曜看他顺眼,便多说了几句:“如今岛上都是自己人,此次大会非同寻常……你师父应该与你说过一些,记得灵活应变、诸事小心,”
“是,属下记得了。”
船行小半日,在天色将晚之时抵达红云岛。
岛上气候要温暖些,刚至三月,已是春花盛开的景致。日光晼晚,漫洒天际,也将不远处的花林笼上浅浅光晕。季曜立在船头看了好一会儿。
“少主?”星烛提醒她该下船了。
季曜回头:“走罢。”
星烛笑着压低声音:“少主在想王爷吗?”
与云屏的圆滑周到不同,星烛与季曜年纪相若,随她一路从上京赶来,又本是个活泼的性子,现在已经会跟她开上几句玩笑了。
“是啊,”季曜一边往下走一边抱怨,“这一路赶得急,快半个月没跟凤卿联系了……”
“王爷也该在来宁江府的路上了呢。”
季曜叹气:“那我也还得半个月才能见到他。”
星烛机智地安慰道:“要不用琉璃鸟传信?王爷那边不用赶路,想来是有时间回信的。”
琉璃鸟是凤凰宫训练出来的一种信鸟。它并非往来于固定地点,而是针对特定人物,比如凤主、凰主、五凤五凰,即使这些人每天都变换位置,琉璃鸟也能准确地将人找到。使用这种信鸟的时候,通常也是需要用琉璃纸传递大量重要信息之时,故有此名。
能直接与凰主联系的人不多,但红云岛的赤凤显然是在此列的。
季曜摸了摸下巴:“好主意。”
这回凤凰宫会有大变动,左右是要告知季瑾的。她稍微附上一点体己话也无甚影响嘛。
至于“等到见面的时候再说”这种选择,凤主大人假装看不懂。
下船之后,自有红云岛弟子毕恭毕敬地迎上来,请季曜上了马车。
途中不时可见园林宅院,各有气度,是那些世家豪富的居所。事实上,只有忠诚于凤凰宫的家族,才被允许在红云岛上置地建宅。
马车入了城。
此城亦名为“红云”,城中俱是商铺会馆,但并不显得多热闹,反而有种井然有序之感。红云城中央有一座府邸,建筑庄重而色彩明快,牌匾上写的是“季府”。
这便是岛主府了。
江州季氏传承数百年,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在江湖上自然早有经营。红云岛便是季氏江湖势力的代表,也是凤凰宫当初的根基。
一路上,星烛止不住好奇道:“少主,最初为何选的是这个岛呢?”
“许是因为赤心檀桐,”季曜也是听族中长辈说的,“你可知我大虞所用赤心檀桐,皆来自此岛?我族崇拜凤凰,赤心檀桐则素有‘梧桐仙种’之称,大概是哪个先辈看上了这宝地,便来占岛为王了。”
星烛当然知道这大虞珍宝,不过她见过的“赤心檀桐”是各种木制器饰,并不知那梧桐树长得什么模样。于是她猜测道:“那赤心檀桐,可是长得像红云么?”
季曜:“……没有,它长得就像普通梧桐树,珍贵的只是赤色木心。”
“啊?”在凤主面前闹了笑话,星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
“你想问这岛为什么叫红云?”季曜内心反比星烛长几岁,看她这模样怪可爱的,“现在还早,等到初夏的时候,岛上红花楹开了,你就知道了。”
这般聊过一阵,马车便停在了季府门口。
红云岛主正站在那里。
这是个女子,一袭正红锦衣,气质端庄,眉目却有飞扬之色,将四十岁的年纪折去三分。季曜下了马车,冲她笑着喊道:“仪姑姑。”
“可算来了,”季长娴挑了挑眉,“一月不见,少主怎么好像长高了?”
季曜有些得意:“是长高了,衣裳都换了新的。”
两人自是相熟的。“长娴”是字,这位岛主名为季仪,正是二月初时还在上京为女帝的笄礼做正宾的、女帝的蒙师之一。
季长娴领着季曜往府内走。
“少主先歇一会儿,用些饭食,”红云岛主自如转换于长辈与下属的角色之间,“今日时辰已晚,是否明日再议事?”
季曜眨了眨眼睛:“还是去一趟议阁,今晚先谈谈昧谷的情况。”
“是,”提到昧谷,季长娴神色微肃,便没发觉她有小心思,“先前大有疏忽,是属下之过。”
“现在也为时不晚”,季曜微微勾唇,“他们不是已经乱了阵脚吗?”
昧谷,在江湖上属于亦黑亦白的那部分,一直显得普普通通,并没有引起凤部的关注。但他们的另一部分力量却渗入朝廷,不仅在清元宫变中掺了一脚,还在半个月前,将正被押往刑场的宋姜质子劫走。
这一劫动用了昧谷在朝廷中的大量暗线,而将质子送回宋姜又不得不显露出他们在江湖上不凡的势力,终于让凤凰宫抓住了马脚。
昧谷自然是轻敌了。
从最初季瑾派人在赵府外监视宋毓起,宋毓的一举一动便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宋毓看似只能凭自己的力量逃出上京,却做了另一手准备——他送出了一封信。那封信没能追踪出太多线索,但季瑾放在了心上。直到宋毓被押入天牢,即将问斩,凰部总算发觉了朝中仍然有不安分的人蠢蠢欲动。
宋姜质子已经痴傻,摄政王便将计就计,让昧谷顺利带走宋毓,而后凰部立刻开始清扫他们在朝中的暗线,凤部则紧追而去——目的不在捉拿宋毓,而在逼出昧谷的真面目。红云岛正大光明地属于季氏,在这场追杀中便尤其卖力、毫不掩饰。
昧谷同样对凤凰宫了解有限,便以为红云岛就是“凤凰宫”。他们在江湖上散布“朝廷有鹰犬蛰伏于江湖,名为‘凤凰宫’,实为红云岛”的消息,想煽动整个江湖拖住红云岛。
一个红云岛就能搅动人心,要让他们知道了真正的凤部还得了?然而新任凤主理直气壮毫不心虚,让红云岛抛出一个“江湖宝鉴大会”吸引大部分江湖势力,并直接暗示将在大会最后解释“凤凰宫”一事。如此一来,只需凤部的小部分力量加上一些珍宝,便反过来将整个江湖拖住了。
一切安排妥当,但季曜还是亲自来了。
季府议阁。
阁门打开,先有四人陆续而出,正是升平客栈栈主黄升平、青英堂主平若水、太白山庄庄主白风萧、安乐楼主衣锦夜。
季长娴等他们先走了,突然问了季曜一句:“凤主,你此次让红云岛顶下凤凰宫之名……果真是想将另外四凤继续放在暗处?”
季曜看了她一会儿,道:“仪姑姑,你是自家人,应当知道我父皇的打算。他本是想散了凤凰宫的。”
“我知道,”季长娴微微一叹,“他与我说过,凰部为暗卫,凤部则由你挑选,只留下如红云岛这般纯粹忠于季氏的。”
其他的,既然天下已定,早晚生出二心,不如早日散了,两相得宜。
季曜淡淡道:“有了这一回,另外四凤与赤凤便有了嫌隙,再徐徐图之,此事便可不动声色而成。”
季长娴默了默,有些欣慰:“我原以为你们年少气盛,舍不得放手。倒是我看轻了。”
“我们?”季曜眨眼。
“凤卿也是个好孩子,”季长娴笑道,“他呆在宁江府的时候,我们见过许多回。”
对,该给卿卿写信了!
“啪”地把螺杯一搁,季曜眼睛发亮地看着她:“仪姑姑,今日之事须告知凤卿,你把琉璃鸟给我罢。”
一时没想明白但是答应下来的季长娴:……今天有说很多事吗?有特别紧急的吗?还是年轻人与我们想的就是不一样?
另一边,朝廷的车马也在缓缓朝宁江府行进。
这是帝王仪仗。
每年三月,虞帝将返回江州祖地,举行凤凰神祭。今年的神祭自三月十五始,因此女帝及摄政王于二月末离开上京,前往宁江府。
入夜修整时,女帝会将其他人摒退,只留云屏一人近身服侍。
“唔……慢点……”
“这样好了吗?”
“嗯,好了,多谢大人。”
“下回不许说这句了,万一被别人听见。”
“是……好。”
“辛苦你了,小月镜。”
而摄政王换了个面生的贴身侍卫,路上也不常露面,似是身体不适,在马车内休息。
假扮摄政王的青凰确实每日都在忧愁:凰主追着凤主跑了,但是凤主说了让凰主慢慢走的,所以没有拦住凰主还被迫成为帮凶的我……真的药丸了……
夜色中,一只小鸟自红云岛上展翅而出,在清晨时分落入了宁江府内的某间客栈。
通体黑羽的鸟儿站在桌案上,扑了扑翅膀,翅羽在晨光中折射出些微斑斓之色。
正端水进门的雪砚微微一惊:“琉璃鸟?”
季瑾刚起身,一头青丝未束,脸色似乎不太好。他抬手捉了鸟儿,取下细细一卷琉璃纸,展开来看。
“王爷,可是出了什么事?”雪砚担忧地看着青年。
季瑾摇头,神色和缓:“都还顺利。”
就是某人又在胡闹了。
不过,想到信中一堆嘘寒问暖的话,他突然有些头疼:紫熏见到他的时候会不会生气?怎么哄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赤心檀桐:作者瞎编的,请勿考据
关于琉璃鸟:作者瞎编的,五彩斑斓的黑
关于红花楹:现在没瞎编,后面会瞎编
关于更得晚:背景伏笔啥的,歪歪一时爽
马上就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