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曜》金金金鱼

14、江湖

　　虞国之富，七分在江南；江南之富，八分在宁江；宁江之富，九分在红云。
　　此话虽有夸大之嫌，宁江府的富庶却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往宁州近海走、在靠近红云岛一带——这里已然是红云岛的势力范围。
　　红云岛，在世人眼中，等于“有钱有势”。
　　它虽只是江湖势力盘踞于近海之岛，却因风景如画、武力强大而吸引不少世家富豪入岛定居，岛上便逐渐有商船如织往来各地；而其岛主为季氏族人，与大虞天家又有扯不清的关系。如此一来，红云岛上达朝廷，下入江湖，沟通各界，确实是极为瞩目的存在。
　　近日，红云岛广布消息，将联合江湖数大势力，召开“江湖宝鉴大会”，邀请各路豪杰前来观赏，于是在宁州出海口附近，江湖人士骤然多了起来。为了收揽和布置各家珍宝，红云岛将闭岛至三月三日，为表诚意，届时岛上会派遣船队迎接众多来客；又包下了出海口附近的升平客栈，为提早赶到的客人包揽食宿。
　　于是，这家升平客栈分号内，逐渐集齐了各路门派。
　　兰奚带着几个师门弟子进了客栈，将印信给掌柜的验看：“青英堂。”
　　“原是青英堂的贵客，”掌柜的只一眼便确认无误，“天字甲号四间房，这是钥匙，客人还有什么需要的？”
　　兰奚想了想，道：“要一份近几日关于红云岛的消息……客栈里近日都在谈论些什么，也一并送来。”
　　“好嘞，”掌柜的朝一旁招了招手，“带客人去歇息，再取红云岛和本店最新的录纸送到天字甲号第一间。”
　　很快便有伙计上前，将兰奚一行带往楼上去，余下大堂里些许议论声。
　　“是青英堂的人？”
　　“是兰大夫，堂主的大弟子。”
　　“不是说另外四家已经上岛了么？”
　　“我倒是看到青英堂的人上了岛的……平堂主我是不会认错的！”
　　“哟，你来那么早？那得快十日前了吧？”
　　“嘿，反正有红云岛付钱嘛……”

　　前朝末时天下动荡，江湖势力纷纷崛起，季氏夺江山时也得了这些豪侠襄助。如今江湖上除了东南宁州红云岛，另有四家也是声名赫然——雍州上京升平客栈，东北翼州太白山庄，西北靖州安乐楼，西南灵州青英堂。
　　先前说红云岛要“联合江湖数大势力”，主要就是指这几家了。红云岛自不必说，财大气粗，藏宝无数，其他的，如升平客栈保存的“武林秘闻”、太白山庄铸造的精兵、青英堂的灵丹妙药，也令江湖人趋之若鹜，因此这几家都带着宝贝早早上了岛。至于接杀人生意的安乐楼……众人一致猜测，红云岛是怕人家来砸场子，才把它一起迎上去的。
　　关于红云岛的录纸上消息不多，毕竟是谁都能拿到的。兰奚确认自家师父已顺利上岛，便看向另一份。
　　这张录纸上写的是近日客栈内众人关注之事。兰奚一眼看到“凤凰宫”三个字
　　“近日盛传有朝廷鹰犬蛰伏于江湖，名为‘凤凰宫’，实为红云岛。恰有宝鉴大会集结各方势力，不知是否将澄清此事？”
　　并指点在这条消息上，兰奚心道，果然如师父所言，凤凰宫的消息只会越传越盛。想到上面“堵不如疏”的指令，他又觉得如今这位凤主非常英明。
　　至于他这大弟子为什么没跟师父一起上岛？
　　兰奚再次检查一遍自己的包裹，里面有一只锦盒，盒中是个小胆瓶，瓶内有十粒玄芝丹——他来得晚就是为了守着这一小瓶丹药出炉。
　　青英堂的玄女灵芝已然十分珍贵，是要带到宝鉴大会上供众人观赏交易的。而由玄女灵芝炼制的玄芝丹，珍贵程度数倍之，根本不会拿给外人用。
　　这是给凤凰宫的尊上炼制的。
　　兰奚是个规行矩步、医者仁心的性子，作为青英堂主门下最早加入凤凰宫的人，他对那位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的凤主十分景仰，却一直无缘得见。如今带着要交呈凤主的东西，又想着这次大会凤主会亲自来，他不禁升起期待之情。
　　“大师兄，要下去用些饭食吗？”二师弟在门边探头探脑，“两个师妹都说饿了。”
　　兰奚应道：“我刚收拾好，一起吧。”
　　他们一行共七人，俱是已经通过考核加入凤凰宫的。兰奚的身份比其他弟子要高一级，不过这位大师兄向来好脾气。
　　“好诶，我叫他们去。”二师弟便脚步轻快地去通知其他人了。

　　青英堂的人到大堂来用饭时吸引了不少目光。
　　七人皆着青衣，腰带比寻常的宽上一倍——里面通常放着治病救人的银针小刀一类。为首之人乃堂主门下大弟子，二十余岁的模样，只看相貌并不起眼，有些温和内敛。其余几个要活跃些，尤其是两个女弟子，似是头一次来这里，看什么都新鲜。
　　当下便有人跃跃欲试。
　　兰奚名声在外，平日里一诊难求。今日三月初一，距登岛还有两天，不如找他们瞧瞧身上隐疾暗伤什么的？
　　兰奚若有所感，抬眼扫了一圈，正思忖如何应对，客栈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嘶鸣。
　　痛呼声几乎同时响起：“臭小子，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眼瘸就去看病，”这声音却是个姑娘，“偷鸡摸狗之辈，嗓门儿还挺大。”
　　兰奚朝门口看去，首先注意到的是那匹马——那是青骢马，神骏非常，此时正不满地甩着头。蓝衣姑娘翻身下马，安抚地拍了拍它，然后转头道了一句：“少主，这人怎么处置？”
　　少主，哪家的少主？
　　大家敏感地看向门外。
　　回答的竟也是女子的声音：“唔，送官？”
　　众人：……？
　　“不过偷盗未遂只是吃两顿牢饭的事儿，惩罚太轻了，”那个清亮的女声继续道，“我近日心情不太好，还是断你一只手罢。”
　　众人：这才是正常的打开方式嘛。
　　先前的姑娘利落应了声“是”，然后走了几步，弯腰，男子的惨叫刚响起，又被点了哑穴，痛得只能在地上打滚。
　　蓝衣姑娘一走开，一个白衣的身影便显露出来。宽大的男式衣袍，梳着男式发髻，白衣玉冠，身形修长。乍一看还真像是哪家小公子带着婢女出门的。
　　此外还有一匹紫骅骝，想来是这位少主的坐骑。
　　片刻之后，蓝衣姑娘返回，牵了两匹马，和一只钱袋一并交给客栈的马夫：“宝鉴大会之后来取，劳烦好生照看着。”
　　总之，看起来不缺钱的样子。

　　两人进了客栈。
　　确实是两位姑娘，年纪都不大，行事却不低调。众人暗地里看了半晌，也没想到是哪家的“少主”，便有些看轻她们——怕是哪家不懂事的小姐出来耍的。
　　兰奚却知道这两人武功不低。刚才那蓝衣姑娘动手的时候，他清晰地听到了干脆又彻底的骨裂声。
　　她们没有找掌柜取钥匙，看来并不住店，只是来吃饭的。
　　兰奚没有多想，安心等着上菜。正开吃的时候，大堂里又起了动静，还是冲那两个姑娘去的。
　　方才被断了左手的男子不甘心地跟进了客栈，蹭到白衣姑娘近处，换了副和气生财的样子：“先前是我眼神儿不好使，得罪了姑娘，只是我实在喜欢姑娘这把剑，不知姑娘能否割爱？”
　　他擦了把先前痛出来的冷汗，任凭左手垂着。兰奚看得有些皱眉，听刚才的动静那只手应当是受了重创的，这人却不像多痛苦的样子，莫非是那蓝衣姑娘的手法……怎么有点凤凰宫的风格？
　　蓝衣姑娘的声音响起：“少主好心救你一回，你就一路惦念少主的剑。你这样的人也配使剑么？”她顿了顿，又道：“再说了，这剑你要不起。”
　　白衣姑娘没做声，只是眼中有戏谑之色，瞅着那男子跟看杂耍似的。
　　这男子确实是干些小偷小摸然后倒卖为生，会些功夫，平日也绝不会招惹江湖人。他见这主仆两人衣着贵气，年纪偏小，原本是想顺点儿首饰银钱，没想到叫他见了一回白衣姑娘腰间的佩剑，他一个外行人见了也觉得定非凡品，便动了心思。如今偷盗不成，又想着也许年轻人好哄骗，先将剑先买下，转头便可高价卖了。
　　他正想再说两句，旁边桌上有人道：“主人既不愿，就别纠缠了。你那手再不治，便要废了的。”
　　男子听得一惊，下意识捂住了左手，只觉得隐隐有痛意，便不太信。于是又有人嗤笑道：“哎哟，青英堂的兰大夫难得义诊一回，这人还不信。这样的见识也敢来升平客栈里，啧啧。”其他人适时地哄笑起来。
　　这里大都是收到红云岛邀请的，要么是门派上有头有脸，要么是自己闯出了名声，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市井偷儿也不好意思“恃强凌弱”。
　　白衣姑娘笑了笑，对那男子道：“你也非大奸大恶，虽然眼瘸，好歹识得好剑，这回就饶过你，莫再跟着我们了。”
　　有了这么一出，大堂里吃饭消食的这些人，都对白衣姑娘的“剑”有了印象。待那偷儿灰头土脸地出去找医馆了，便有人朝白衣姑娘道：“姑娘手中是有什么好剑，引得外行人也跟了一路？左右无事，不如拿出来瞧瞧？”
　　“要看我的兵器，”白衣姑娘淡淡回道，“是想打一架的意思？”
　　她回得冷淡又强硬，说话的人下不来台，果真就想来打架了。不过白衣姑娘并没有再搭理他的打算。
　　“星烛，你坐着好好吃饭。”她起身朝青英堂所在走去。
　　“是，少主。”蓝衣姑娘乖乖回道。

　　“兰大夫？”白衣姑娘微微挑眉，并未有常人的那分敬意，却也不叫人觉得傲慢。
　　兰奚温和道：“正是在下。方才说那句不过是医者份内之事，姑娘不必言谢了。”
　　“……”默然片刻，白衣姑娘眨了眨眼，“这么一说，我还真该谢谢你好心给我们解围。”
　　这回轮到兰奚沉默：看样子她有别的意图？
　　只听她轻飘飘地继续说道：“我是来问问，兰大夫可愿今日便上红云岛去？一会儿有船来，可以稍你们一程。”
　　众人：？？有船？没听说啊？这人什么来路？
　　兰奚怀疑地看着她：“……姑娘所说是什么船？”
　　“岛上的船，你们放心，”白衣姑娘耐心道，“兰大夫若不是有事耽搁，也早该上岛了，这就不算坏了规矩。”
　　兰奚想了想，谨慎地问道：“不知姑娘名讳？可是红云岛的人？”
　　“我啊，”白衣姑娘摸了摸下巴，“我姓季，禾子季，季紫熏。”
　　季……紫熏……？！！
　　兰奚蓦然睁大了一双小眼睛。
　　男装打扮的姑娘微微一笑，向他表明自己当前的身份：“是刚上任的红云岛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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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男女主分开的第一章
不是男二没有男二这种东西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