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花》长安暮遥

8、八

　　第二日一大清早，三人便踏上了行途。
　　墨疏和云琦很快就到了鬼族，鬼王也还是依旧用从前之礼来招待他们。
　　魔族琉玥控权一事很是隐秘，鬼王也只是略有耳闻，直到今日墨疏亲自告诉他，他才明了眼前状况。
　　鬼王并不是什么见风使舵的人，墨疏叫了他六百年鬼王叔叔，他不会翻脸就不认人。
　　“鬼王叔叔，我但求断荒花一用，等除去琉玥，必定双手奉还。”
　　鬼王也是爽快人，他相信墨疏，二话不说就命人拿来了断荒花。
　　墨疏原以为可能要费一番力气，确没想到鬼王如此相信自己，忙起身道谢：“鬼王叔叔今日大恩，墨疏寸草衔结。”
　　鬼王抿了一口酒，咂咂嘴，问墨疏：“你刚刚是说琉玥要炼制妖兽半魄？”
　　“对。”
　　“你可知，除六族孩童以外，炼制妖兽半魄，还需要天族的火悠鼎，你大可揣测一下，天族会做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儿将鼎借予她吗？这其中或有蹊跷，小心为妙。”
　　墨疏心里一怔，但还是面不改色地回到：“鬼王叔叔的教诲，墨疏铭记在心。”
　　墨疏将断荒花放入洛华袋，准备离开鬼族去与阿婴会合时，云琦却停住步伐，欲言又止。
　　“云琦叔叔，怎么了？”
　　“尊主，末将怕是不能随您去羽族天族了。”
　　“为何？”
　　“此前大战，我与他二族之人皆有一面之缘，今日之事本就困难重重，若有人识得我是魔族人，只怕会难上加难，他们并未有人见过您，您大可说您是闲散游人。”
　　“如此说来，云琦叔叔，您且先待在魔族，我去与阿婴会合就好。”
　　“如果您与莫沭公子此行顺利倒也罢，我们一同去灵族就好，可若是遇到什么难关，一定要记得给末将传信，末将定护尊主周全，万死不辞。”
　　“不要动不动就死啊活的，你安心等着就好，我和阿婴一定没问题的。”
　　“尊主万事要小心。”
　　“自是。”
　　墨疏离开鬼族时，路过黄泉，黄沙里，曼珠沙华仍然开的娇艳明丽，摄人心魄，只是他已不能再像从前，数一数这八百里到底盛开着多少朵花。
　　阿婴到了羽族之后，化成鹦鹉之身四处找寻，终于潜进内殿，来到朗毓房间。想要得到云罗扇，还是得从朗毓这里下功夫，而他又不想惊动旁人，只得如此。
　　朗毓的屋子跟六百年前一模一样，这让阿婴感到亲切，也感到压迫。
　　房间里没人，阿婴躲在床前的花丛后，静静等着。
　　朗毓此刻正在大殿上与诸臣议事，议的不是别的，正是魔兵潜入羽族抓人之事。
　　有人认为魔族蓄精养锐六百年，此般挑衅不过是要与羽族再作一战。也有人认为不过六百年时间，魔族远远没有与羽族一战的实力，且先看看，魔族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听罢这些大臣的争论，朗毓有些烦躁，摆摆手说到：“下次入境的魔兵，全都活捉审问，先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朗毓回到房间，今日倒稀罕，不见天族公主瑶枝等他，大抵是去跟阿娘闲聊了。
　　可是他却立刻又感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很淡很淡，但还是足矣将他的心狠狠地拧了一把。
　　半晌，朗毓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声音都微微打着颤：“丹七？”
　　阿婴闻声从花丛里飞出，化为人形，朝朗毓行礼：“族长。”他对朗毓，总还是有足够的尊敬。
　　眼前人虽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跟六百多年前，与他朝夕相偎的小鹦鹉丹七一模一样。
　　朗毓克制着自己百感交集的心情，让阿婴先坐下，阿婴却始终是一副疏离又客气的模样，这让朗毓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朗毓目光歉疚地看着阿婴，他知道当年是自己没护住他，这些年他在外孤身一人定是吃了不少苦，他若是要回来了，真是再好不过了。
　　“丹七……”朗毓好不容易开了口，却被阿婴打断：“族长，我现在的名字是莫沭，莫非的莫，沭水的沭。”
　　朗毓略有些尴尬地怔住，接着又自嘲地笑了笑，六百年了，你指望谁会将那短短的百余年记在心头呢？
　　“族长。”阿婴像是看穿了朗毓的想法似的，“莫沭从没忘记过最开始那百年族长的悉心照料，但是这期间有些事情不必再言说，事实上，我此次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朗毓还是无法叫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只好直接问他：“现如今你身在何族？”
　　“还望族长见谅，莫沭不便告知，但是请族长放心，无论何时，莫沭都不会和族长为敌。”
　　阿婴并未将自己六百年一直在魔族的事告诉朗毓，他知道朗毓恨魔族，因为他心心念念的丹七。他也并不打算将当年自己困于魔族的真相告诉朗毓，毕竟六百年已逝，许多事情都不再那么重要。
　　有时候，旧事不提，不是遗忘，而是一种善意。
　　“你既说有一事相求，不妨说来听听。”
　　“莫沭所求为云罗扇。”
　　朗毓不禁拢了拢眉头：“云罗扇？你可知这是羽族的神器？”
　　“莫沭自然是知晓，所以才前来请求族长施以援手。”
　　“你借去这云罗扇，又是所为何事？”
　　莫沭似是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族长，请恕莫沭不能告知，若族长为此而不能答应，我自是无话可说。”
　　朗毓并没有再为难阿婴，只是叫身旁的侍卫带阿婴去偏殿客房，阿婴所求之事容他思索几日。
　　阿婴刚被带到房间不久，墨疏已抵达羽族羽蔚门。
　　听守羽蔚门的侍卫来报说来者是莫沭的朋友，朗毓居然亲自出来面见。
　　朗毓第一眼看见墨疏，居然恍惚有种经年前丹七那惊鸿一瞥的感觉，不禁就脱口而出：“公子的眼睛，真是好看。”
　　见族长亲自出来，墨疏谨记云琦叔叔嘱咐的，礼节，礼节，于是二话不说便向朗毓行了一个十分正宗的礼。
　　“你跟莫沭，还真是一样客气啊。”朗毓有些苦涩地笑了笑。
　　墨疏有些不知所以然，便没再答话。
　　墨疏来的路上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来应付朗毓可能会问的问题，但奇怪的是朗毓竟然一个字都没多问，就直接带他去见了阿婴。
　　一见到阿婴，墨疏正经严肃的表情瞬间荡然无存。
　　“断荒花拿到了。”墨疏拿出怀里的洛华袋抛了抛。
　　“朗毓这里还说不准。”
　　“只能等着吗？有没有别的办法？”
　　“可能有，但是我们需要弄清楚一个人。”
　　“谁？”
　　“丹七，这个人跟朗毓关系匪浅，但是应该因为什么原因和朗毓再未见面，他似乎一直将我当做丹七。”
　　“你可以问他呀。”
　　“我问他就说啊？你当一族之长是傻子吗？”阿婴撇嘴伸手捏了捏墨疏的脸，反驳他说。
　　“你都说了他把你当做那个人，你问他肯定会说啊，依我看，我们现在就去问。”墨疏说着就往门外走。
　　阿婴本想拦着他，让他不要这么鲁莽，从长计议，但是转念一想，似乎等下去也别无他法，不如由着他去，问问看。
　　宫殿很大，朗毓的房间在正殿，他们走过去得好长一段路。
　　墨疏环顾着羽族金碧辉煌，富丽无比的宫殿，开口居然是：“天哪，这朗毓比我都无聊，这么大的地方，都不养些宠物的，我还养只小鹦鹉呢。”墨疏略显得意地说。
　　阿婴无奈地看了一眼墨疏，笑着摇了摇头。
　　见了朗毓，墨疏也是丝毫不加掩饰，阿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墨疏问朗毓：“这次我们过来叨扰，主要是想问问您口中丹七的事儿。”
　　阿婴脑袋一懵，瞥了一眼面不改色的墨疏，牙都要咬掉了，这个墨疏，今天怎么一点儿心都不长，上来就是这么一下。
　　“你想知道？”朗毓答的是墨疏的话，看的却是阿婴，眼神跟六百年前一样深情，看的阿婴心里怪不舒服的。
　　没等二人回答，朗毓就开口自顾自地讲了起来。
　　“我第一次见丹七，还是一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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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朗毓和丹七的故事开始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