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花》长安暮遥

7、七

　　回到客栈，他们便告诉云琦他们所打听到的，现下也只能宁可信其有了，于是三人一同前往说书先生口中的月檀山。
　　这次在人间，与琉玥远隔千里，他们御风而行，还真找到了月檀山。
　　月檀山果真如传言一般，周遭笼着一层缎子似的大雾，扑在脸上是一股浓稠的潮湿感，而穿过大雾，映入眼帘的就是黑压压的山头。
　　他们来到山底，很快就寻见了那片湖。
　　那湖太大了，一眼根本望不到边，湖里的黑色莲花乌压压地开成一片，实无美感可言。
　　湖边的竹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妪，穿着寻常人家的衣服，拄着一根木拐，手扶处是一簇簇的莲花，并无特别之处。
　　“老婆婆。”阿婴上前作揖问候。
　　老妪却是没有好脸色，始终斜斜地睨着他们。
　　“何事？”她说话也是阴阳怪气的，像要断了气似的。
　　“来这月檀山还能有何事，望老婆婆成全。”
　　“你们能寻到此处也是不易，不过想拿走这月檀山的莲花，得靠你自己的本事，小伙子。”
　　说完那老妪举起手中的拐杖不由分说便将毫无防备的阿婴打退到湖中莲花丛里。
　　“阿婴！”墨疏见状也想着踏入湖中，老妪却拦住他：“你慢着，我说了，拿这月檀山的莲花，得靠自己的本事。”
　　阿婴踩在那些莲花头上，但是那些莲花像会吃人似的直要咬掉他的脚，而且那些莲花在动，它们在摆阵法！
　　阵法变换太快，让人目不暇接，但是只要破了这阵法，这些莲花就会回归本位，任人采摘了。
　　阿婴一边迅速地在莲花头上一点而过，一边观察着不停变换的阵法。
　　莲花虽然簇拥在一起，但是阿婴还是敏锐地从中捕捉到了位置一直没有变化的四朵。
　　就是它们！
　　阿婴手中幻化出一把剑，朝那四朵莲花一一刺去。
　　霎时间，那四朵莲花却化为了人形，皆是身形曼妙的女子，她们手中分别持着琴，筝，笛，萧，奏起曲来便如千军万马，利剑弓矢铺天盖地而来。
　　四人攻势猛烈，出招极快，招招致命，可阿婴比她们还快！他脚上用力，往上腾空一些，几个翻跃闪躲，电光火石间就到了那弹琴女子的身后，他一剑劈开了那女子的琴，女子霎时就化作花瓣飘落在了湖面上。
　　弹琴女子消殒，其余三人再次转换位置，布成新的阵法。
　　阿婴再次躲闪开一番凌厉的攻击之后，一个侧身，挑起一刃水，而后用力将剑一挥，挑起的水分成三股朝莲花女子袭去。
　　几乎是同时，萧，笛，筝爆裂开来，莲花女子也随之化为莲花花瓣，落入湖中，整个湖片刻就安静了下来，湖中莲花也回归原位，只剩微风轻抚，不见刀光剑影。
　　老妪颇有些赞许地看了一眼回到岸边的阿婴，然后再次挥动手中的拐杖，取了三朵莲花出来。
　　“记住，这里，只能来一次，莲花，也只能取一次，它可助你三个时辰隐去身息，速速离去吧。”
　　他们并未在人族逗留，服食了莲花之后，便赶至魔族。
　　他们刚踏入魔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此前墨疏在时，魔域里除了本身固有的戾气之外，简直太平祥和的不像话，可现如今他们分明感觉到整个魔域内充斥着凶煞之气。
　　他们先去了魔族的囚牢，按云琦猜测，琉玥不会花大代价去收服那些对墨疏忠心耿耿的臣子将士，应该只会将其囚禁起来折磨，或直接处死。
　　果不其然，他们在囚牢见到许多之前的忠良之臣，云琦在一排排的牢房里找到他以前的一个得力下属，询问他魔族现况。
　　“云琦将军？”空气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明显将那人吓了一跳。
　　“是我，我现在隐去身息才来的魔族，我时间不多，此次前来主要是想知道琉玥到底意欲何为？”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做什么，我被囚禁前只看到她派魔兵去六族抓人，听琉玥身边的人说到过好像是噬煞之术，其余的我就不清楚了。”
　　“噬煞之术？”云琦紧锁眉头，转身望向墨疏。
　　墨疏闻言对阿婴和云琦到：“跟我来。”
　　墨疏带二人去往无忧阁，想来那里大抵已被废弃。
　　他们如今自可穿墙而过，悄无身息便进了无忧阁。
　　无忧阁内仍是那日阿婴和琉玥打斗过的狼狈样子，地上杂物碎乱地堆了一地。
　　墨疏带他们去了无忧阁下面的暗室，机关就是墨疏床前的两盏灯，灯台上面刻有蝙蝠花纹，之前花纹朝着墨疏的床那边，将灯台转上半圈，花纹被转了出来，墨疏的床忽然一声响，居然出现一个暗道，顺着暗道的台阶走下去，便是暗室。
　　就连云琦，也是第一次知道无忧阁下面还有暗室，不过一瞬间他就明了了，除了散灵珠，魔王世代相传的部分典籍记载，也是只有魔王才可以阅览的。
　　“魔王墨疏，特来求见。”话音刚落，原本黑漆漆的暗室里突然闪出一道有些刺眼的亮光，光淡下去之后，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本书，浮在空中，周遭萦绕着红黑色的戾气。说是书，其实更像是个精巧的盒子，上面看不到一个字，分页也不太明显。
　　“以血作魂，众魔听令。”墨疏念出一道咒语，又将手指划开，往书上撒上了一滴血。
　　“这本书只有魔王的血才可以开启，它能帮我们回答一切问题，但是不能带离魔族。”墨疏解释到。
　　“噬煞之术是为何术？”
　　书里幽幽飘出几个拳头大小的字：噬煞之术，用以六族孩童血肉之躯，炼铸百日，可得妖兽半魄。
　　妖兽半魄？！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那可是从小被当成传说来讲的极凶极恶之物！虽然依照所有记载来看，天地生出六族以来，妖兽半魄只在上古时期出现过一次，但是所有对他的单薄记载无外乎都说妖兽半魄所到之处，生灵涂炭，白骨遍野，哀鸿满地，天地风云皆为之丧胆变色，无人能降。
　　所以如今再次听到这个骇人听闻的名字，三个人心里直发麻。
　　墨疏再次问道：“可有除其之法？”
　　书里再次飘出两行字：需得魔族散灵珠，羽族云罗扇，鬼族断荒花，天族无冥剑，灵族枳卿瓶，人族尧蕴水，用其布下五合阵，可将其除之。
　　六族神器？
　　了解了之后，三人迅速撤离魔族，再次回到落脚客栈。
　　“散灵珠在我手里，接下来我们要去五族，拿到其余的神物。”墨疏倚在窗前，有些忧心忡忡。
　　“我们时间不多，从琉玥抓人开始粗略算一下，应该只有七十多天的时间了。”阿婴分析到，“事不宜迟，我们必须早些行动，明日，云琦将军，你同墨疏前往鬼族，我去羽族。”
　　“好。”
　　夜色初至，阿婴又去问店家借来碗和布条，取了血，看着墨疏喝完，又特意去找云琦，嘱咐他说：“云琦将军，您定要护着墨疏，莫让他伤着了。”
　　“那是自然，他是魔族的王，我是魔族的魔将，守护尊主，云琦万死不辞。”云琦每每提及墨疏总是一脸严肃庄重的表情，那个比他小了九百年的小魔王，那个一口一个云琦叔叔唤他的小魔王。他一直将墨疏看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一直到墨疏逐渐长大，他明白，他不止是墨疏的云琦叔叔，亦是他的得力魔将，除了慈爱和怜惜，还当有忠诚和守护。
　　阿婴回到房间，却发现墨疏不在，他朝窗外望去，看见墨疏盘腿坐在向日葵园子旁边，背靠着竹篱，仰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婴下楼，呆呆地站在一旁看他。
　　月色如银，清冷地簌簌抖落一地，向日葵花影投落在地，有风过，花影便抖一抖，晃一晃。
　　“阿婴？”墨疏一歪头，看见了站在远处的阿婴，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阿婴闻声走到墨疏身旁，也像墨疏那样坐下。
　　“阿婴，你说，琉玥到底想做什么呢？”墨疏揪了一根竹篱旁的狗尾巴草，拿在手里绕来绕去。
　　“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一定会阻止，一定会带你回家。”
　　墨疏顿了顿，忽然感叹：“人族的夜空真美啊。”他的眼眸一闪一闪的，也像天上的星星。
　　相比魔域无边漆黑的夜而言，人族的夜是多姿多彩的，月亮那么亮，星星那么繁，在魔域，只有偶尔有人放灯祭奠亡者时，才能看到如豆的光亮。
　　“阿婴，我一直尽力想让魔族子民不再经受战乱之苦，不求盛世，唯愿太平，可我还是没有做到。”墨疏依旧看着万里星河，眼眶却明显地红了。
　　“你很好。”阿婴答他。
　　沉默了有一会儿，阿婴道：“夜凉了，进屋吧。”
　　午夜时分，阿婴却再次被噩梦惊醒。梦里好多好多人，他们手持着刀，浑身是血，面目狰狞地扑过来砍他，砍下一片血泊，他动弹不得，也无人救他。
　　“阿婴，怎么了？”墨疏睡的不沉，听见动静很容易就醒了，看见阿婴抱膝坐在床上，忙跑过去看。
　　“又做噩梦了吗？”墨疏轻声问。
　　见阿婴没有回答，墨疏跑到自己的床边，将被子团在怀里，然后颠到阿婴床前，将被子放在阿婴旁边。
　　“你做什么啊？”阿婴终于抬起头，刚刚做了噩梦的阿婴看起来比平日里的要柔和一些。
　　“陪你睡觉啊。”墨疏说着已麻利地钻进了被窝。
　　“我给你唱歌吧，小时候我一唱歌你就睡着了。”墨疏唱起小时候唱过的歌，也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听……阿婴哭笑不得：“你别唱了，难听死了。”
　　墨疏一听反倒唱的更起劲了，阿婴忙转身反手捂住墨疏的嘴：“你这样会吵到别人……”说到一半阿婴突然停下，墨疏眼里带着笑意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阿婴这才察觉两人的姿势似乎有些暧昧，于是唰的一下收回手，极不自然地接着说：“睡……睡觉的。”
　　说完就立马躺了回去，轻轻呼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墨疏哈哈大笑起来。
　　“哎吆……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阿婴你怎么这么可爱……哈哈哈……”
　　等墨疏终于笑完，又听见他说：“阿婴，我总叫你阿婴，可是明日你我一别，总不能让别人也叫你阿婴吧，那多没气势啊，你叫莫沭吧，莫非的莫，沭水的沭，如何？”
　　莫沭，墨疏，阿婴略一怔，随即一笑。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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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唔，剧情推进超快的=￣ω￣=很喜欢向日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