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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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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毓刚认识丹七的时候,还只是个七百岁的少年,是养尊处优的太子,从来不知愁滋味。
他对于读书,修行之事总是十分苦恼和厌恶,心里总是惦记着玩,因此,那些教朗毓的老师傅们,总是被朗毓使尽各种花招气的胡子一抖一抖地收拾东西走人。
朗毓对这样的事情乐此不疲,常常气得他那个族长爹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不停地给朗毓物色好的师傅。
你来一个,我就弄走一个!朗毓得意洋洋地想。
那个时候,他最常去的地方是青荼山。青荼山满山开着烂漫梨花,风一吹便大片大片地往下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绝美。里面住着一个老人,朗毓从不知道他的真名是什么,他只告诉朗毓他的名号叫若愚老人。
朗毓顶喜欢和若愚老人在一起玩,他不像殿里那些人,他从不逼自己练功,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比朗毓还会玩儿,总能鼓捣出许许多多的小玩意儿出来,但是他不仅仅只会这些,他很厉害,他曾经对朗毓说他能起死人肉白骨呢。
骗人,朗毓虽然不信这些,但是他知道若愚老人的本事,他看过他练功,真的,虽然他自己不学无术,但是孰好孰坏孰高孰低他还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
若愚老人偶尔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话,也总是那么几句,无非是等朗毓有喜欢的人了,让他对那个人好一点。
那时朗毓不懂爱,更是不懂若愚老人每每说及这些话时脸上复杂深邃的神情。
若愚老人爱饮酒,用梨花酿的梨花酒,喝了酒便躺在梨花树下睡觉,梨花落了满脸也浑然不觉。朗毓跟着若愚老人也学起了饮酒,但是始终没品到若愚老人口中所说无与伦比的酒香。
因为此间种种,朗毓一直觉得青荼山是羽族最美的地方。
今日他听说他爹又给他找了一个新师傅,是当朝丹页丹大将军的独子,只是个将军的儿子也就罢了,气人的是这新来的师傅比他还小上些,现在却要做他的师傅,这让他这个太子的颜面何存。
于是听到消息后他急不可耐地往回跑,跑回去当然是好好地……招待招待这位小公子了,谁让他自不量力还想做他的师傅。
朗毓悄悄爬上屋顶,打开天窗,朝屋里望去。这里本来是没有窗户的,是朗毓之前为了捉弄那些老师傅,特地开的一个窗。
他瞥见屋里的桌子旁坐着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穿一身素白的衣服,两鬓的头发挽上去,用木簪簪着,脑后的头发顺顺地垂着。他坐的直直的,背朝着他,背影挺拔如竹,朗毓探着脑袋想看看他的脸。
忽然,坐着的少年像是有所察觉,回头朝朗毓趴的地方望来。
这一回头,朗毓就愣在那儿了。
这张脸生的也太好看了,粉雕玉琢的五官,眉清目秀,明眸善睐,秀气得像个女孩子,但是神态之间又颇有少年豪气。
朗毓看的出神,一个没趴稳居然从屋顶掉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朗毓的惨叫声就响彻了整间屋子。
丹七起身,没去接着掉下来的朗毓,只是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你也太残忍了吧,见死不救啊!”
要不是你这张脸生得好看,我早把你欺负得待不下去了,朗毓暗想。
“你自己爬上去,自己摔下来的,关旁人何事?”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在朗毓听来直接温柔地跟水似的。
朗毓重新换上贱贱的笑容:“你叫什么名字啊?听我阿爹说你是我的新师傅。”
“丹七。”
“好听。”朗毓看着丹七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样子,别提有多好玩了。从此,朗毓也从没叫过丹七一声师傅,总是丹七丹七地叫着。
丹七也不理朗毓的不正经,直接开始了他的课。
丹七那张过分好看的脸,让朗毓下不去手欺负他,于是他便日日跟着丹七,但是丹七教的东西他又不好好学,丹七一说他,他就回些俏皮话逗他,直逗得丹七脸都红起来,不再跟他说话。
真是太好玩了!
就这样愉快地度过了几个月,丹七终于去向族长请令,免了他太子师傅的名号,还清太子另请高明。
这怎么行!朗毓拔腿就去找丹七,丹七已经在屋里收拾东西。
“丹七,别走行不行?”朗毓委屈巴巴地央求丹七。
“太子殿下,是我无能,教不了你。”
“你别走嘛。”
丹七不理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以后再也不逗你玩了。”
“我好好读书。”
“好好学法术。”
朗毓说着,偏头去看丹七的脸色。
丹七收拾东西的手终于停下来:“你若是反悔,我就真的走了。”
“不反悔,不反悔。”朗毓贱贱地笑。
朗毓此前一直觉得把所有师傅都气走再没人教他才好呢,可是丹七真正要离开的时候,他心慌了,还有些难过,想留住他,这让他自己都十分纳闷。
他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不一样。
朗毓从此居然也真的就“改邪归正”了,书读得有声有色,功法也修得有模有样,族长见状心情十分畅快,频频夸赞丹页生养了一个好儿子。
丹七自入殿以来就住在朗毓隔壁房间,不教课的时候朗毓也总往隔壁跑,用逗弄人的语调喊丹七,直到丹七红着脸赶他回去,他才贱兮兮地跟丹七说好话。
这一日他又在丹七屋里闹腾到晚上才回去,不多时便睡着了。
午夜时分,朗毓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只听得外面的侍卫侍女乱作一团,纷纷惊呼:“东宫走水了!快去请雨神!快来人救火啊!”
朗毓一看自己房间不是好好的嘛,哪里着火了,傻了片刻才猛然惊醒,丹七!
朗毓起身胡乱地披上衣服跑到门外,丹七的房间果真有火焰熊熊燃着,火舌粗鲁地噬咬着整个屋子。
水神迟迟未到,而丹七还在屋里,火势太猛,院里众人竟没人上前,朗毓不顾众人阻拦就冲进了屋里。
朗毓一进屋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丹七,应该是昏迷了,他冒火跑过去一把抱起丹七就往外跑,但是屋顶横梁此时却砸了下来,正中二人的位置,朗毓半跪在地上,腾出一只手将袖子一挥,横梁被打到了一旁。可走到门口时,门却又不堪重创倒了下来,朗毓抱着丹七,双手无法施展法力,这四处都是火,又没处躲避,朗毓心一横,牙一咬,转过身将丹七护在怀里,任凭那扇熊熊燃烧的门砸到他背上。
“喔……丹七,等你醒了,你得好好报答我,疼死我了……”朗毓疼得眼睛眉毛挤作一团,院里的人见太子殿下受了伤,这才惊慌地跑过去将两人拖了出来。
朗毓背后烧的并不严重,不过皮肉之苦也够他难受一段时间了,整个东宫的侍卫侍女也因为护主不力都领了罚。
经医仙诊断,丹七昏迷并非大火所致,而是中了迷药。
那,大火也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原是有人对丹页的位高权重不满甚至是妒恨,就想除掉丹七来挫挫丹页和羽族王室的威风罢了。
放火的小厮也已被抓起来审问,估计又得牵扯到一整个家族的存亡。
丹七醒过来之后,听闻朗毓为救他受了重伤,难得地主动去朗毓房间关照他。
朗毓背上有伤,整个人直挺挺地趴在床上,见丹七进来,立马装得一幅气息奄奄的样子。
“太子殿下。”丹七轻声问到。
“丹七……”朗毓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幅命不久矣的样子,“我觉得我快不行了,医仙们都说我没救了。”
丹七闻言眉头一皱,二话不说蹲在床边拉起朗毓的手,朗毓暗呼不妙,他怎么忘了丹七还有这一手。
果不其然,丹七把了脉,便有些揶揄地说:“太子殿下病的还真是重。”
“哎呀,你就心疼心疼我嘛,毕竟我是为你受的伤,你看,背上全是伤口,血淋淋的,可吓人了。”朗毓说着便要掀起衣服给丹七看。
丹七却将他轻轻按了回去,语气里有些心疼:“好好趴着,别乱动。”
丹七说完想了想,走出了房间。
“你去做什么啊?”没听见丹七回答,朗毓有些哀怨。
过了好一会儿,丹七居然又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食盘,里面是一大碗汤,朗毓老远便闻到了汤的香味儿。
“哇,丹七,你给我做汤去啦?”朗毓美滋滋地明知故问。
朗毓本想起身,丹七却再次将他按回去,把汤放在床头的桌子上,舀了一勺,吹了吹,冲朗毓说到:“别起来,我喂你喝。”
朗毓这下可乐坏了,一下子恨不得自己永远都受着伤。
喝完了汤,丹七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以后别这样了。”
“什么?”
“为了别人把自己弄成这样。”
“如果别人是你的话,我愿意。”朗毓不假思索地说。
丹七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好低头去收拾碗勺。
“丹七啊,你这样真像个小媳妇儿。”朗毓忍不住地逗丹七。
听到这话,丹七脸又红了,没理朗毓,端起食盘就走出了门。
朗毓却在屋里笑得前仰后合,丹七真的天下第一可爱!
朗毓伤没好的这段时间,丹七日日给朗毓做汤,喂给他喝。
“丹七,你为什么每件衣服都是白色的,穿不腻的吗?”
“简简单单也挺好的,不必贪求奢华,喜欢简单,便不会腻,当你喜欢一件东西时,就会知道,无论怎样都是不会腻的。”
朗毓似懂非懂地眨眨眼,岔开话题:“丹七,这汤叫什么名字啊?”
“没名字。”
“那叫它枯木逢春吧,我一定是喝了你的汤才能好的这么快的。”朗毓眨巴着眼睛对丹七说。
“好。”
等朗毓伤好,日子便又跟从前一样,读书,修行,逗丹七玩。
作者有话要说: 丹七小阔耐⊙▽⊙青荼山也记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