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花》长安暮遥

13、十三

　　墨疏试探着叫了一声：“仙女娘娘。”
　　瘫坐在地上的女人抬眸，看清眼前的人之后，她忽然落下泪来。
　　那双明亮如光温柔似水的红色眼睛，那朵独一无二的血色七瓣花，那让她牵挂了六百年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魔后被囚禁在这里，也已经六百年了。
　　墨疏看她突然流下泪来，有些不知所措，往前走了两步，却忽然被叫住。
　　“别过来，有结界，会伤着你的。”魔后急切地说。
　　墨疏停下后，魔后往前爬了几步，到结界的边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墨疏。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墨疏。”
　　“多大了？”
　　“六百岁了。”
　　魔后捂住嘴哭泣，另一只手想伸过去摸摸墨疏的脸，刚往前伸了两寸，墨疏就像刚刚她那样说：“仙女娘娘，小心结界。”
　　魔后颤抖着收回手，问墨疏：“你来此处做什么啊？”
　　“我就是随便看看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掉下来了。仙女娘娘，你怎么被关在这里啊？”
　　“我啊。”魔后挂着泪笑了笑，“我犯了错，犯了大错。”
　　“仙女娘娘看起来不像坏人。”
　　“这世上的坏人，哪那么容易识得清啊。”魔后叹息着，目光半分不离墨疏，最终还是心疼地说：“你快些走，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墨疏这才发觉自己出来有段时间了，该回去了，不然阿婴该着急了。
　　“仙女娘娘，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好，我等着你。”
　　墨疏循着过来的路走回去，到了刚刚他跌下来的地方，墨疏展开双手，借着功法腾跃而起，很快就从那个黑漆漆的地方出来了。
　　墨疏从树里出来再回头看，树上面除了狰狞的树纹，再无其他，不过墨疏可不敢再去碰了。
　　外面那两个人竟然还在睡，墨疏已没了逗他们的心思，从原路返回，回到了住的地方，可阿婴还没回来。
　　墨疏纵身跃到屋外的树上，盘腿坐在上面，摘了青果子吃。
　　而阿婴和朗毓好不容易下完了一盘棋，看朗毓犹疑的表情，还是阿婴开口：“族长，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不用顾忌什么，我说过，永远不会和族长为敌。”
　　朗毓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终于说到：“我可以将云罗扇借给你，但我也要你一样东西。”
　　“只要莫沭有，必定双手奉上。”
　　“你的眼睛。”
　　“就这样？”
　　“就这样。”
　　“我答应你。”
　　朗毓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莫沭会这样毫不犹豫，甚至都不问为什么。
　　而对于阿婴，他说过要带墨疏回家，一双眼睛可以，一条命也可以。
　　“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不用，只是等墨疏走了再取吧。”
　　朗毓心里明白，自然也是答应下。
　　阿婴回到院子里时，看到墨疏坐在树上，两只手各拿着一个青果子，腮帮子鼓鼓的，阿婴忽然有些难过，他盯着那张脸，好像怎样都看不够，再过些时日，他就再也不能看见了，他难过，他笑，统统都看不见了。
　　墨疏瞧见了阿婴，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露出笑容来：“阿婴，你回来啦，他叫你说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答应将云罗扇借给我们了。”
　　“真的？”墨疏惊喜地问。
　　“真的。”阿婴抿着嘴笑，眉眼弯弯。
　　“怎么突然那么好。”墨疏嘟囔着，啃完了手里的果子，：“阿婴，接着我。”
　　在阿婴面前，墨疏总像个小孩子，离了阿婴，上天入地眼都不眨一下，只要阿婴在，他便什么都不会了。
　　阿婴无奈，张开双臂：“下来。”
　　墨疏轻轻一跳，整个人便轻飘飘地落了下来，然后轻飘飘地落进阿婴怀里。
　　脚着地后，墨疏特别用力地抱了一下阿婴：“阿婴，你在真好。”
　　阿婴被这一抱抱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脸也红，心也飞速地跳起来。
　　墨疏松开手，阿婴才迟迟回到：“嗯，一直都在。”
　　晚上躺在床上，阿婴语气之间带着几分躲闪：“墨疏，你能不能先一个人去天族，万事不要冲动，我得留在这里处理些事情。”
　　墨疏沉默了半晌：“没事，我能应付得过来的，你处理好事情就来找我。”
　　阿婴担心墨疏一个人，又不敢让他亲眼目睹自己失去眼睛，正如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总要舍下一个。
　　阿婴侧身，墨疏背对着他睡着，月光撒了半个身子，阿婴就这样看着，看到月光淡下去，看到眼睛有些发涩的疼。
　　起床后，墨疏看见阿婴眼眶有些红红的，便凑到他眼前：“舍不得我啊？”
　　墨疏本想着阿婴会像之前那样捏捏他的脸，告诉他才没有，然后两个人继续嘻嘻哈哈的闹一会儿，可是阿婴却反常地认真答到：“嗯，舍不得。”
　　墨疏一愣，脸上的笑容收了收，把脸凑得再近了一些：“好了，过几天你就来找我嘛，到时候好好给你看，好不好？”
　　阿婴没再答话，低头走出了屋子。
　　墨疏一个人动身去天族，很快就连背影也瞧不见了。
　　墨疏走后，阿婴便去找了朗毓，他亲手将自己的眼睛取下，就像昨日答应朗毓时那样，没有一星半点的迟疑。
　　世界在一瞬间归于黑暗，疼是有的，不过还可以忍受，阿婴不难过自己没了眼睛，用生命来守护墨疏，这是他的使命，只是有些遗憾，只能去记忆里去找寻墨疏的模样了。
　　阿婴用之前蒙过墨疏眼睛的带子将自己的眼睛蒙上，虽然世界没了光，但是，心里多少还是有的。
　　有信仰，世界是不会暗的，墨疏是他的信仰。
　　阿婴在羽族又住了三日，他每天都出去走走，努力让自己适应这样的日子，不知摔了碰了多少回，脸上都划出了几条血痕。
　　虽然他修行过人，可毕竟是没了一双眼睛，所以也仅仅只是能感知熟悉的气息，走过的路大概有些许印象罢了。
　　那个神秘女子还是在夜里来到，朗毓坐在桌前，他一直在等她。
　　“拿到了？”
　　“你让我见他。”
　　“别着急，让我想想，再有些日子，你一定能看到他。”神秘女子尖声笑起来，拿过她要的东西，随即匆匆离去。
　　“你最好说话算数。”
　　“那是自然，我是不会骗人的哦。”女子的声音从远处模糊地传来。
　　墨疏出发后很快就抵达了天族，天族辰天门前阵仗颇大，足足有三四十个天兵，墨疏不禁暗暗比较：“羽族蔚羽门前，不过才守着十个人而已。”
　　右边为首的天兵看到墨疏驻足在辰天门前，便举着手里的戟走上前：“来者何人？”
　　礼节，礼节，墨疏在心里默念，然后微微欠身作揖：“闲散游人而已，今日求见天帝，有一事相求。”
　　那天兵睨了他一眼：“你且先等着，待我去禀报天帝。”
　　墨疏站在门口环顾四周，这天族也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云就是雾的，隔的远一点便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辰天门里出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刚才的天兵，而是一个女子，衣着十分华丽，头上珠啊钗啊戴了一大堆，走起路来晃来晃去的，叮当作响，墨疏也认不得都是些什么，但是可以看出应该是个身份不凡的人。
　　不出所料，那女子走出辰天门，旁边的天兵纷纷下跪行礼：“二公主。”
　　二公主瑶清看到墨疏后，提起裙摆跑到墨疏身旁，绕着墨疏走了两圈，惊叹到：“居然还有生的这般好看的人，人人都说我那姐夫俊秀非凡，我看你可比他好看多了。”瑶琴一把抓住墨疏的胳膊：“你留在天族做驸马吧，跟我成婚，整个天族都是你的。”瑶清说得眉飞色舞。
　　“公主，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天帝，不是来竞选驸马的。”墨疏皮笑肉不笑地抽出胳膊。
　　“我带你进去，你要什么我都让我阿爹给你。”瑶清一脸痴笑，拉着墨疏就往里面走，刚好碰上禀报完出来的那个天兵，那天兵一声二公主还没叫完，瑶清已拉着墨疏不见了影。
　　大殿上，瑶清坐在墨疏旁边，两只手捧着脸痴痴地看着墨疏。
　　天帝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这个没出息的女儿，一看到长得好看些的公子就走不动脚了。
　　“不知公子何族何派啊？”
　　“无族无派。”
　　天帝笑起来也还算慈祥，“你不是说有事相求，何事？”
　　“我本住在六族之外的荒野中，那里也住着不少人，一直都太太平平的，可不知怎的，忽然有一天就有邪祟跑了进来，扰得人心不得安宁，最近那邪祟竟猖狂得杀起了人，这不是没办法嘛，我听闻天族有无冥剑威力无穷，是斩妖除怪至好的武器，这才动身来了天族。”
　　墨疏也够佩服自己的，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如此胡说八道，他以前都没发现自己说谎的功夫如此登峰造极。
　　“你想借无冥剑？”
　　“天帝圣明。”
　　“莫说是六族以外的荒野，就算是天族境内，我也不见得会借，今日，怕是让你白跑一趟了。”说完便让身旁的随从送客。
　　这天帝的心是石头做的吧，墨疏腹诽。
　　“别别别……”瑶清跳起来一把抓住墨疏的胳膊，“阿爹，你让他在天族住上几日嘛，阿爹……”
　　瑶清这么一撒娇天帝就没了辙，袖子一挥：“随你，不过我告诉你，无冥剑的事，没得商量！”
　　瑶清冲天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拉着墨疏就走。
　　墨疏再次将胳膊抽回来：“公主，要注意些行为举止，被人瞧见了可不好。”
　　“整个天族，还有谁敢说我不成？”瑶清虽是这样说，但没再去拉墨疏。
　　瑶清将墨疏带到住的地方，本想跟着墨疏进去坐坐，墨疏却挡在门口：“你身为公主应该注意着，不要随便进男子的房间。”
　　瑶清嘟着嘴：“你这人可真无趣。”随即甩了袖子走人。
　　墨疏本想回去找阿婴，不过既然天族留下他，他先待这儿，再想办法，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第二日，瑶清依旧兴致勃勃地来找墨疏玩，墨疏可没心思跟她嘻嘻哈哈胡闹，他得想个法子，拿到无冥剑才好。
　　瑶清看墨疏总是死气沉沉的，也没了玩的兴致。
　　“你就不能看看我吗？”
　　墨疏抬头无神地扫了一眼瑶清，就作是看了。
　　瑶清：“……真是白瞎了那么好看的眼睛。”
　　瑶清再次气得挥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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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发现十三念起来好好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