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配角》耳东书

44、天道死，人命活

　　灵宝观尘图尚在空中飘摇，温沂听见图中电闪雷鸣，有什么力量在摧枯拉朽。一声脆响，似玉环击石之声，随后人声熙攘，奔逃呼告，哀鸿遍野，不绝于耳。一时间仿佛置身于凡尘，那些脆弱的生命如蝼蚁般，在突如其来的浩劫中，不堪一击。
　　“小鱼儿，这都是你的错。”身后传来女娲娘娘的声音，温沂转身，又见那女子与她鼻尖相抵，眼中垂泪，满是酸楚。
　　心脏，没来由地绞痛，温沂见那女子的面貌，慢慢化作她自己的模样。那另一个她，推开挡在身前的温沂，化作一虚一实两条巨龙，盘踞于天，最终变作一枚玉阙，啪嗒一声，掉在了温沂眼前的尘土里。
　　这就是“明玉蒙尘复蒙尘”之意？哈哈，可笑她活生生一条命，竟苟且如一死物。
　　可四周如她一般，前一刻还是活生生的性命，却在这场浩劫中，死不瞑目。温沂看见地主家嚼舌根的仆妇，谷雨时节扮花神的小姑娘，集市里酿酒的小哥，玉浮山下辛勤耕作的男男女女…温沂颤抖着替他们合上眼睛，那些双手触及，已没了温度的面庞，和尘埃里的玉阙，一样冰冷。
　　“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女娲娘娘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回响，那响声卷着那枚玉阙化作一个巨大的符文，硬生生将温沂推入地底，目之所及，一片漆黑，四肢渐渐僵硬，好似石头一般，欲与山石融为一体...
　　临曦赶到的时候，便不见曼陀和大青牛，唯独温沂有如失去灵窍，呆望灵宝观尘图，周身蓝紫之气大盛，玉化已至腰间。他们好狠的心，竟是要将温沂仙身连同元神，一同禁锢！
　　“撕啦”一声，临曦撕了灵宝观尘图，又顺势抓了那两端的卷轴，双双向荧惑神女投掷而去。
　　荧惑躲避不及，愣是被卷轴打中心口，还没来得及怜惜宝物被毁，便见临曦一手抱了温沂，一手已掐在她脖颈之上。“回去告诉他们，温沂的天劫我是破定了。无需牵扯幽水城，讨伐我临曦一人足矣。从今往后，幽水魔君，名为曼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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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沂睁眼，便见临曦守在床头，一切仿若隔世，平静得让人不忍打破。连日来，他们如尘世间寻常的情人一般，宿在泰器湖湖心的竹屋里，穿着集市上采买的普通衣物，食粟烹茶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临曦不曾询问，温沂更是装傻的一把好手，二人不约而同达成默契，要将这三百年来落下的温情，一口气全都补上。
　　这日正是好日头，温沂正在地里拔萝卜，好不容易拔起一个，却叫她一屁股坐在了地里，一身污泥，灰头土脸。临曦笑着去拉她，才将她头顶的草帽扶正，便觉头顶雨水忽至，独独湿了小院一隅。
　　温沂抬头望去，一个身着天青色衣衫的俊美仙人，撑了把仙气翻涌的油纸伞，怀里还抱了只酣睡的小水狸，居高临下地，正冲着她和临曦作揖。
　　温沂见临曦点了点头算是回礼，那定是临曦的故人，随即也点了点头笑了笑，眼睛却是黏在了那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水狸之上，她本就水生水养，与水族最是亲近，加之水里大多都是带壳带甲的，此等圆毛的更是稀罕极了。于是水神托温沂照顾小水狸的话还未说完，一人一狸，已经欢快亲热地抱在了一起，风风火火地往屋后水榭跑去。
　　“汀澜她虽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对温沂仙子定是十分亲近的。”水神收了玉照玄天伞，有些心虚道：“事情在三界尚未传开，你二人该早做打算才是。”
　　临曦因温沂与汀澜二人之事，对水神也是爱屋及乌，高看几分，如今会叫他两早做打算的，怕是这四海八荒也找不出几个，何况对方还是位不折不扣的仙人，是个信奉天道的端方君子。如此看来，若不是怕牵扯汀澜来探口风，便也是爱屋及乌了。
　　“操心就不必了，温沂从未迁怒汀澜，你心中也无需替她愧疚什么。左右都是造化弄人，与你们何干？你倒比那些个利用她心软的大罗神仙，明白许多。”
　　“明白谈不上，不过是觉得天道死人命活，既是汪活水，岂有甘心被困一隅的道理。怕只怕，即便你二人能逃脱，这关系她命脉的玉浮山，却是护不住带不走。倘若…”
　　“好一个天道死人命活。”临曦却是截住了水神的话头，侧身看了看墙角漏出的素衣裙角。
　　但愿他不输所谓天道，也不输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