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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   阿德和凌慈的意识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完成交换,瞬间失去视野的凌慈踉跄两步,指骨撞在铁门上,撞得生疼。
      后肩伤口迸裂,钻心的疼顺着细密的神经窜进大脑,大脑内各种压制的痛觉在一瞬间爆发,猩红的视网膜上,隐约能看出眩目的烟火。

      “……哥?”听见动静的凌诚匆忙探头,上下打量了很久才试探地问。毕竟有关阿德凌迟凶手的传闻,他十分清楚。贸贸然,他也不敢轻易靠近。
      凌慈低垂着头,脸色煞白,“嗯。”

      知道不是阿德后,凌诚赶忙闪身而出扶住凌慈,一面着急忙慌地问:“哥,他怎么会又出来?根据以往记录,你们交换之后,他需要储蓄很久的精神能量,才能重新从你手里争夺走身体的控制权。怎么今天半点预兆都没有?”

      凌慈撑着发软的身体,强行共存两种人格果然有类似反噬的危害,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精神似乎像是飘在这具躯体上,每一个动作都要耗费巨大的精力。

      这种抽离感,就像有人一把揪住他的灵魂往外拉扯,稍不留意便会支离破碎。
      搂住凌慈的凌诚分明的感受到,消失几个小时后的凌慈更加虚弱,手臂环绕住的躯体几乎只剩下骨骼,稍一用力便会挤碎。

      “叶医生在客厅,我扶你过去。”凌诚像捧着瓷娃娃一般,小心翼翼地护送凌慈坐到沙发上。

      叶淼,凌慈这一年的心理医生,从被凌诚火急火燎地请到家里,到现在凌慈出现在她眼前,已经等待超过四个小时。
      然而这位心理医生的脸上依旧没有丝毫不悦,挂着温婉笑容的神色始终稳定着凌诚焦躁的内心,似乎有她在,天便不会塌下来。

      凌慈听见熟悉的空间里多了一道不属于这里,平静的呼吸声,轻声开口说道,“这违反了治疗规定*注,我是可以投诉你的。”

      按照心理治疗手册,心理医生是不得在心理诊室以外的环境对患者进行诊疗,尤其是患者家里这样容易充满刺激源的地方,治疗很容易发生意外。

      “你的敌意比我预想的要严重。”叶淼放下手头的纸笔,对于凌慈这样以心理学为基础去研究犯罪学的博士来说,寻常的认知治疗不会起到任何效果,治疗手段只有真诚沟通,从话语中寻找症结。

      “我没有沟通的欲望,换个时间可以吗?”
      太阳穴渐渐开始暴跳,凌慈脸上出现了明显忍耐痛苦的神色,脑海里像是有一把钝刀想要割断他脆弱的神经。

      叶淼:“那明天下午三点,你答应我,不带躯壳的出现在咨询室。”

      “尽力。”凌慈点头算是答应,他身体里的自我防御机制可不由他自己说了算。

      看着叶淼等了大半天,结果寥寥两句话就被凌慈打发,而且还真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正在沏茶的凌诚险些把漂亮的英式茶杯摔得粉碎。
      他想不明白,难道高智商人群做事情都这么没道理吗?

      一晃神的时间,叶淼已经走出门外,凌诚扔下茶杯就往外追去。

      “叶医生,我哥他……就这样吗?”他着实害怕,再睡一夜,阿德又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叶淼停住脚步,回头顺着门缝望向凌慈已经陷入沉睡的面庞,“你哥有明显的抗拒情绪,再加上他说没有沟通的欲望,是明显的自我主观意识语句,说明他目前对身体有掌控的把握。你只要注意他睡觉的时候不会受到外界刺激,等明天来诊室再说。”

      “真的没事吗?”凌诚咽了咽喉,“我怕他忽然醒过来,又消失。”

      先前凌慈从家里离开,他回过神后追了出去。没成想,他才跟踪两条街,就在一个高架路口被猛打方向盘的阿德甩丢。

      他哥不是能圈养的家猫,而是能在危机四伏的森林里猎食的狼王。

      那阿德,就是不受控制的偏执犯,出现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放心,他不会有事。”叶淼摆了摆手,让凌诚安心。治疗一年,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一个敢于在内心主动分裂人格来进行自我防御的狠人,怎么会有事。

      接手凌慈案件不到两次会面的时候,她就已然发现,凌慈身体里出现的亚人格,是凌慈的潜意识迫于巨大的心理压力,自我主动分裂出来的。也就是说,凌慈的人格分裂过程,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下。
      从业近十年,她多少也能算作是见过千人的名医,还是第一次治疗这么强势的病人。

      带上房门,凌慈除掉身上的衣物,避开伤口小心地躺进柔软的棉被中,眉头却始终紧缩。

      按照今早那愚蠢的警察口中所说,本市已经发生连续四起意外事故,而且每一起事故都巧合地与他有所关联。昨日的车祸,碰巧出现的陆云舒陆云溪姐弟俩,以及在闹市中失控的货车。

      他以为凶手的目标是陆云舒,所以先前才会与阿德交易。这么看,倒是他受到刺激,过于紧张,判断失误了。

      到底是谁?凶手身份是什么?为什么要费尽心力做下这一切?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与他相连?

      “找不到答案吧……”轻笑声在脑海回荡,阿德的意识苏醒。

      凌慈愣了半晌,抿住嘴唇没有回答,谜团在他脑海中如郁结一般寻不到解法,也找不到事情的起因。他唯一明白的,就是对方想要他成为罪犯,想要他死。

      这是一个手段很低劣的圈套,傻子都不会往里钻。

      “有捷径干嘛不用?我看今早那位刑警大队长就长得很一表人才嘛,正好给你做沃利二号。”阿德嗤笑说道,“反正你们的目的都一样,你还想保护他姐姐,有人替你牺牲,何乐而不为?”

      “闭嘴。”戳中心头最愧疚之处,凌慈猛地攥紧床单,青筋暴起。
      因为他的失控,他的任性,导致沃利探长在那场爆炸中丧命,他至今都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

      一命换一命,生死交换间,他活了下来,成为背负罪名的罪人。

      勉强撑起神智,凌慈拉开床头柜,摸到了存放在角落里的药品握在掌心。

      五氟利多,抗精神药物,是叶淼开给他,在阿德频繁出现时,用来抑制阿德活跃性的药物。

      “这一片药剂下去,至少一个星期内我不会出现,你要想清楚。”生存受到要挟,阿德并未恼怒,话语中反倒透露出淡淡的威胁意味。

      凌慈拧开药瓶的手指顿住。
      如果没有阿德的协助,他就是个无用的瞎子,对陆云舒毫无帮助。这一点无论是他,还是阿德都心知肚明。

      “睡觉吧,我估计明天那位警察就会重新登门。”阿德抛下最后一句后,便消失在凌慈的脑海。凌慈感受到,他已经脱离人格共存状态。

      苦笑一声,把手头的药瓶重新扔进抽屉,凌慈阖上眼,黑暗代替猩红出现在视野,渐渐睡去。

      “姐,你到家没?”陆云溪站在一大队办公室里,额角的汗滴落下隐在脖颈的毛衣里。看过凌慈的资料后,凌舒和陆云舒两个名字便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有杀人嫌疑的凌慈,被凶手凌迟的凌舒,失去的姐姐……

      他担心昨日的偶遇不是一次巧合,他害怕凌慈盯上他的姐姐,成为凌舒的替代品。像凌慈这种经历的人,极大程度上会因为创伤后遗症导致心理变态,进而诱发犯罪行为。

      “你放我鸽子还敢打电话过来?”陆云舒斜躺在沙发上,佯装嗔怒道。

      一颗高悬的心落下,陆云溪僵硬的脊背放松几分,“我这不是电话来赔罪嘛,好姐姐你别生气,我新接到个案子,忘了给你电话了。”

      “有危险吗?”一听到新案件,陆云舒陡然坐直身子,藏不住心头的关心。

      “放心,现在还在调查阶段,除了盯死之外,没有别的死法。”陆云溪调笑道,不想让姐姐过多担心,暂时也不愿姐姐知道她也涉及其中。

      “陆队,你来看。”黑板前传来王宇的呼喊。

      陆云舒依稀听见,忙说:“去忙吧,空了回来换件衣服,穿着臭衣服回来我就把你轰出去。”说完陆云舒自己倒是笑了,显然是回忆起上一次陆云溪浑身尸臭味回家,在玄关睡死过去的场面。

      那味道,足足在家里留了三天才散去。我们这位大队长被迫承包了一整年的水电费,才算赔罪。

      “什么情况?”陆云溪挂断电话走到手下中间。

      王宇在电脑上调出新鲜的监控录像,“这是你姐姐的下班路线,我们筛查过后发现有辆车一直跟在后面,资料显示登记在凌慈名下,他一整天都在跟踪你姐。”

      陆云溪眉头紧锁,“凌诚给他开得车?”

      “不,陆队你说错了,是凌慈自己开车。”王宇脸色格外凝重,这才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

      如果他的记忆没有出错,凌慈是个盲人,不可能开车。
      除非……

      “他在骗我们。”陆云溪冷声道,寒意从身周散发,姐姐是他绝对的逆鳞,无论是谁,都不可触碰。

      在场的警员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车祸情形王宇已经讲述给他们听,如果凌慈真是演出的盲人,这样的心计未免太过深沉可怕。若非他们细心地发现监控中的端倪,恐怕会酿成更可怕的恶果。

      “王宇,你带三个人去凌慈住所下蹲着,掌握他的一举一动。”陆云溪不再迟疑,摒除心中的私人情感,恢复到平日里严谨的大队长模式,当作一起严重罪案。

      “其余人,详细调查凌慈生平资料,包括名下资产。老秦那边催一下,让他抓紧时间勘验物证,我要真凭实据拘他回来审讯,散会。”

      抬手撑住发紧的头皮,陆云溪几日没有好生休息的后遗症出来了,再强壮的身体也抵不住日夜连轴转。

      走到警局天台上,熟练地找出藏在角落里的易拉罐,一声轻响火苗攒动,烟卷就已叼在陆云溪的唇间。抽烟的习惯是连夜盯梢时染上的坏习惯,平日里只有案情棘手他才会抽上两根解愁。

      “你到底想做什么……”烟雾在眼前渐渐散开,陆云溪开始把脑海中凌慈虚弱的躯体和案卷中,疑似残忍凌迟凶手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无数次的培训中,讲师都告诉他们杀人犯再犯概率会比他们以为的还要高,品尝过嗜血的滋味,宛如毒品一般令人上瘾。犯案手段愈发残忍变态,上瘾程度愈烈。

      出神间,烟卷烧到尽头,烟灰掉落烫得陆云溪浑身一惊,冷汗霎那间渗透紧身的毛衣。呼啸的寒风刮过,打在脸上令人精神振奋。

      “溪哥,老秦和关法医都来了。”楼顶铁门被猛然撞开,还没离开的王宇气喘吁吁地撑着铁门,担忧地看向自己的队长。

      陆云舒成为凶手的目标,他很担心陆云溪的精神状态。

      “走。”陆云溪没有给他问出口的机会,雷厉风行地大步跨下楼梯,往办公室奔去。
      唯一能够解除危机的办法就是找到凶手,绳之以法。其余的担心都是虚妄,白搭。

      一大队办公室。
      秦刚和关振明正凑在一起耳语不停,互相交流自己勘验的证据。

      “老秦,你先说货车的情况。”陆云溪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理清思绪最容易的办法就是从他熟知的案件开始,抓住案件的脉络。

      秦刚和关振明对视一眼,关振明点了点头,却是先站了起来。

      “陆队,这次先听老关介绍。”秦刚说。

      关振明把尸检报告同步到电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这次时间紧,前三个案件的尸体只有第三具还在停尸间,其他都被家属签字领走,我就做了第三具尸体的药检,果然发现了问题。”言谈丝毫没有提到王宇拉着老秦冲到解剖室威胁他验尸的情形。

      陆云溪看向王宇,王宇找出卷宗:“第三具尸体的死因是过量服用高血压药品,导致血压过低死亡。”

      关振明:“死亡原因没有问题,当时家属没有提出尸检,接受这个死因。要不是你们提出重验,我也不会发现,他血液中钙离子通道阻断剂的含量,正常服药量的是正常的五倍。”

      陆云溪望向关振明,等他继续解释。

      “高血压检测,是通过测量血压值来判定,尸体状态下无法测量,所以当时并没有起疑。”关振明冷着脸,显然对凶手在药品计量上戏弄他感到非常不爽,“多服用一倍或者漏服一次,在高血压病患中不算罕见,很多人都会马虎的忘记自己有没有吃药。但是多吃五倍,除非死者是个傻子,喜欢找死。”

      用药,陆云溪开始在心头描摹凶手的模样。

      能够想到利用高血压药来制造意外,摆脱自己的嫌疑,首先就有两个前提条件:
      一:懂药理,至少懂高血压药。
      二:凶手就在现场,不想被警方发现疑点,继而怀疑到他身上。

      握住圆珠笔的手掌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这该死的凌慈这么阴狠的手段,到底想干什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注:心理医师道德手册规定,在治疗过程中不得选用病患熟悉的环境进行治疗,尤其是家这样特殊的地点,会使得病患更容易排斥心理医生的治疗和沟通。类似的限制条件还有双重关系,心理治疗师与病患之间只能是医生和病人,不得在治疗过程中成为朋友爱人,医生也不能接手朋友的病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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