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人生断舍离》任酒温

12、不自信之旅（一）

　　左庐是瞬间回到最初地府小吏领着她去服役的门前的。
　　那面色青白的地府小吏自顾自在前面飘，左庐却满心嘱托无处交待。
　　她还是失策了，701给她的各种奖励和工资她一直拿出大头托付给卫明，分给牺牲的战士当抚恤金。

　　可是京城母亲留给她的那套房子真是白瞎了，便宜乐师良了，居然那么能活。
　　另外，还有研究生物酶时的一些附带发现，她只是做了记录，并没有专门整理，但愿项目组的同事机灵些别浪费了。

　　至于甄温生和乐伊人？这种只能挣扎着生活，连算计人都得思前想后斟酌下对方是否得罪得起的小人物，管他们怎么活呢？
　　能收拾他们的人有的是。

　　左庐正在骂小北太不是东西，也不提醒一下她，白瞎他们一起执行任务的战友情了（是的受701氛围熏染，左庐已经一厢情愿地将北瓜精魂一号升级为战友小北了）。
　　小北不吱声，它本来就不是东西。

　　再次来到森罗大殿前，青衫飘洒的判官已经执笔等着了。
　　一眼瞥见左庐便又招了招手，“近前来，签个字。”

　　左庐凑上去一看，只见一文书上面写着，“附件二”，下面是一长串表格，第一行写着任务，履行情况，香火点等。

　　表格中只有香火点一行下面写着2，备注一行写着-1。
　　判官指着签字栏，让左庐签字。

　　左庐光顾着看香火点那一栏下面的数字了（备注远远地隔了好几列完全没有被注意到）。
　　她觉得自己牙疼，“难道我做一回任务才2个香火点？”

　　判官听了嗤地一笑，“看清上面一栏，单位是万！”
　　左庐：这也才两万呐，她可是欠了两百亿，这是还到哪辈子去？要不她干脆不还了吧，看地府能拿她怎么办！

　　人间一趟左庐竟也知道了人世间的套路—赖账......
　　左庐也懒得签字了，正要掷笔到判官脸上，却觉得手上重如千钧，右手分明被压着画了个圈，然后便被判官摁着拇指印了个指纹在边上。

　　“早说你不会写字嘛，画圈和按手印就行。”青衣判官笑得十分宽容豁达。
　　左庐：......

　　左庐被身后压力推着跟随地府小吏又来到白光闪花眼的门前，进去了......
　　北瓜精魂一号则完成了它的任务交接，并接受了判官大人的叮咛：“看好她！”

　　其实小北觉得左庐大可不必有什么意见。
　　第一趟任务虽然只得了两万香火点，又因为改变历史线条，提早攻克核辐射受损和癌症两大难题，扣掉一万香火。
　　（被扣点这事左庐没注意到，小北也不打算现在提醒），实际只得一万，但是从左庐回归地府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源源不断的心香。

　　那个世界的人没有忘记她，直接或间接受过左庐恩惠的人在心中感念乐医生。
　　她的笔记更加不会被浪费，后续人们跟着做出不少附加成果呢，有抗机会衰老的，有增强机体免疫的，还有器官再生的。

　　人们把她的出现视为医学上的新纪元之始，乐原和柳闻昔都是被记入了史书的人。
　　包括贺老他们讳莫如深的葡萄，后来也被人研究了。专门作为生命科学的特别研究方向呢。

　　修练学后来单设了一科灵物培养学，发展得非常好，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呐。
　　小北悄悄摸了摸他想像中的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如果不是他让左庐死得太快，拿个诺裴尔医学奖完全不是问题。

　　甚至仅仅是了解乐医生一生成就的人，都有许多人在心中感念她！
　　历史从时间的角度来看，是人类的墓室，所有记载，所有痕迹都代表着消亡的生命。

　　然而时间并不曾真的消失，时间只是隔开每一个活动的标尺，事实上，一切的发生和存续都是永恒的。
　　因而从生命的角度来看，历史是人类的活动的秀场，任何人作出值得被人类感念的事，都会被它刻录下来隆重推出。

　　这种刻录并不仅仅是文字与遗迹，更多还在人心。
　　文字与遗迹或许同时还能记住人类的伪造行为，但人心不会。
　　人类心中的铭记不忘与深深感恩，便是最难得的心香。

　　世间心香一瓣，更胜色法变幻的娑婆世界中，尘世诸念交感点燃的香火。
　　左庐得到了源源不断的心香。如果她愿意拍卖心香的话，很快就能脱贫了。

　　不过，谁让左庐不知道呢？而且，小北合理判定他有权决定是否将自己掌握的信息告诉左庐。
　　毕竟信息也是一种资源，白给也得他愿意不是吗而他还没有做出决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小北在观望中保持沉默。
　　此刻的左庐是已经接管一个叫张彩霞的女孩的人生。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呢？出生不久就被外出打工的父母丢下，和爷爷奶奶一同生活。

　　年迈的爷爷奶奶秉承了他们那一代乡下人养女娃的传统，一个赔钱货管她吃饱穿暖便是最大的照顾了。
　　张彩霞七岁时便已经家里家外一把抓了。

　　瘦骨伶仃，伸长了脖子也才一米高的小女孩，像是不知疲倦的陀螺，忙完这个忙那个。
　　洗衣、煮饭、打柴、喂猪，凡是能搭把手的活，她从一开始的搭把手，经过短暂的熟练过渡后，便完全接手了。

　　再长大一点，家里两亩田的稻谷，张彩霞也跟着爷爷下田插秧，收谷子。
　　她在别的孩子的撒娇胡闹的时候，便已经学着担下成年人的责任了。

　　张彩霞的父母很少回来探亲，为了节省路费，基本三四年才回来一次，因而在她的意识中，父母总是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女孩幻想过有一天他们突然回来看望她，给她买一本本的书，却从未有过有一天她可以依赖他们。

　　甚至在亲戚的帮助下她一人操办完爷爷和奶奶的葬礼，张彩霞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即使那时女孩难过得不能自抑，仿佛整个世界都离弃了她；即使那时女孩的内心深处在无助地呜咽，疯狂地渴望爸爸妈妈能够回来。

　　那是一个湿热沉闷的盛夏的晚上，张彩霞像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守在村长家的电话前，等着给爸爸打电话。
　　她刚刚度过了人生中最漫长的白天。

　　早上爷爷上了茅厕好一阵不见回来，奶奶让她去找找去哪了，她正要问邻居家的小弟有没有见过爷爷。
　　忽听奶奶一声悲痛的哭嚎，“个死老头子，你怎么就这么去了！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张家爷爷死得不算体面，上茅厕的时候，人忽然就过去了，身上还沾上了。
　　张家奶奶哀痛之下，人也躺倒了。

　　张彩霞的邻居和亲戚的帮助下，给爷爷擦洗完毕，又换好寿衣。
　　好一阵兵慌马乱，不到中午，奶奶竟也不行了，急匆匆去了乡卫生院，还没有见到医生，人也过去了。

　　小姑娘痛失两个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人，哪怕他们对她并不是多好，也好似天塌了一样，从慌乱到震惊再是铺天盖地的悲伤，她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终于在表叔爷的提醒下，张彩霞想起给爸爸妈妈打个电话，让他们赶紧回来，快点，快点，再快点。
　　她觉得自己也快要不行了，她不知道一个人要怎么活下去，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炎夏湿热的空气几乎带走女孩被压得喘不过来的呼吸，好在她知道还有事要做，她挺了过来。

　　电话号码是张彩霞爸妈租住的地方不远的一个小商店的。
　　那一串数字，女孩虽没有拨过几次，却是只看了一眼便深深记在心上了。

　　她拨过去的时候是店主接的，店主听到女孩哽咽地声音，也只是淡淡地道，“现在人都不在家，叫也叫不来的。等晚上吧，至少八点以后。”
　　张彩霞便不吃不喝一直守着村长家的电话，等到了八点钟。

　　可惜店主的回复是没见到人回来呢，终于快九点的时候，女孩拨的第四个电话，被张全发给接到了。
　　可是，张全发听完女儿抽噎着说完的话，沉默了一会竟然说了一句，
　　“回不去，让亲戚帮着办吧。”

　　张全发在工地上挣钱，走了的话，之前的工资不给开不说，后面也找不上活，他舍不得工钱，所以不回来了。
　　刘金香刚怀上身子不到三个月，算命的说是个儿子，传宗接代是头等要紧事，因而也回不来。

　　张彩霞默默接受父亲母亲都不能回来的事实，默默地承担一切。
　　张彩霞是一个从来不会提任何要求的人，小小的她已经懂得，她不是能提要求的人。
　　因为她的任何要求，都不会被别人满足。

　　哪怕是对着世上勉强还算得上疼她的爷爷奶奶，她也只能在灼热的夏天看着白色的冰棍箱在卖冰棍的叔叔一路吆喝中慢慢远去。
　　四岁的她，曾经鼓起勇气，问过奶奶“奶奶，我能吃根冰棍吗？”

　　奶奶白了她一眼，“吃什么吃，你爸你妈为了挣钱，家都回不来，还一天到晚想吃冰棍，你咋不吃金子嘞？”
　　于是张彩霞默默地懂得了她是不可以提出什么要求的，哪怕是五分钱一根的冰棍。

　　而她十二岁时，小学毕业的那一年暑假，爷爷奶奶丧事，更让她明白
　　即使不是为自己，即使是为着爷爷的身后事，她也是提不了要求的......

　　这应该是最后一课，让她深深明白，无论以何种理由，她都没有资格提出任何要求。
　　对谁都如此，爸爸妈妈又有什么好例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