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战歌》北野陵

212、第212章.小王子

　　堤沃德很快就将方才提到的少年和孩子带进了庭院。
　　一看之下，大家都不禁了然地笑了起来，顿时便明白炎冗因何会特意嘱咐堤沃德将人带给未来看了。此时，只有未来苏卡兰纳仍是一脸疑惑的神色，他甚至不明白大家反应为何如此一致。
　　那是一个模样大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冰冷的银灰色的眼眸，漆黑的长发，雪色的肌肤，白色的衣袍。尽管浑身上下唯有黑白两色，却不知为何反而给人一种艳丽无比的错觉。少年手里还牵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一头凌乱的金发，一双大大的蓝眼睛，满脸稚嫩，纯洁可爱。
　　“哈哈哈……”穆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他把手搭在未来的肩膀上，调侃道，“这简直就是一个缩小的未来嘛，你若说他不是你的孩子，恐怕都不会有人相信吧，哈哈……”
　　原来这就是让大家反应如此怪异的原因么？未来也不由得仔细地端详起了那个孩子。但说真的，除了两人都是金发蓝眼以外，他确实没感觉到其他相似的地方了。于是有点疑惑地回头向默谛问道：“真的很像吗？”
　　默谛点点头，笑道：“炎冗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听他这么说，未来苏卡兰纳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了。在场的人当中，拥有金发蓝眼的其实并不止他一个，诺罗也是，但却没有人认为那孩子像诺罗。由此可见，那孩子的确是与他相像的。思及此处，再回头仔细观察那孩子时，便也开始慢慢觉得有几分相似了。当然，无论别人如何猜测，他心里都很清楚，那孩子绝对不是他的。
　　于是，未来转而望向那个黑发少年，问道：“这孩子是你的……”
　　他原想问问少年和孩子是什么关系，父子？不像，兄弟？似乎也不像，所以即将出口的话又只好吞了回去。
　　见状，那谜一般的少年忽然展颜一笑，刹那间犹如百花盛开。他用那微微沙哑却又性感得有些不可思议的嗓音笑道：“虽然我很想说他是我的孩子，但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吧？尤其是在你的面前。”
　　随后，那少年竟望着未来苏卡兰纳嘻嘻地笑了起来，其实第一眼见到未来时，他也感到有些诧异，但瞬间过后便了然于胸了。
　　“呵，”被这么多人调侃，连未来也忍不住笑了笑，问道：“你们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维苛斯，这孩子叫鹿竒。”维苛斯答道。
　　他的回答显然十分聪明，尤其是在这个极其敏感的时间和地点上。因为，他暂时还无法确定庭院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但从外貌和气度上看来，想必都不是什么普通的角色。在东大陆，知道塞克这个族姓的人或许很多，但知道维苛斯这个名字的人却很少。在没有了解这些人、无法确保安全无虞的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泄露身份的。当然，最幸运的还是这副依然停留在少年时期的外貌，即使这里有人听过“维苛斯”这个名字，也很难将他和塞克家族联系到一起。
　　聪明的维苛斯并没有直接回答未来苏卡兰纳的第一个问题，而是在心里暗自思量了一番之后，才试探般地说道：“至于我们从哪里来，你要是真的很想知道的话，也不是不能说，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只告诉我一个人？为什么？”未来诧异道。
　　然而，那少年并没有回答，只是无言地望着他笑，仿佛在等他做决定似的。未来不由得怀疑，少年莫非是在担心过往的身份曝光之后，会遭到旁人的排斥么？以往许多逃到魔鬼森林的人，或多或少都曾有过类似的不安，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也没太计较，便对那少年说道：“好吧，那你就先告诉我一个人吧。”
　　见他答应，维苛斯眼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随后走过来，附在未来苏卡兰纳的耳畔，低声说道：“这孩子姓‘赫里岚谛’。”
　　说完之后，维苛斯立即退回了原地，对方刹那间的神色变化，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维苛斯这才终于放下心来。其实，来魔鬼森林之前，他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一个和鹿竒极为相似的人，而且不是普通的相似。要知道，莱佩濂人极为注重血统，尤其是东大陆的贵族，维苛斯能够如此轻易地联想到其中的关系也不足为奇。更何况，他早已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了，关于赫里岚谛那位早逝的公主，以及十多年前公主的孩子逃出王宫的传闻，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偶然，任何结果都有一定的缘由。而这孩子，或许正是被许多隐藏在真相背后的缘由，一步一步地吸引到这里来的吧？维苛斯从来都不是什么失智的疯子，相反地，他是个真正的天才，眼前所见恰恰已经证明了他的大胆推测。
　　未来苏卡兰纳已然怔住了，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见状，默谛不由伸手推了推他，担心地唤道：“未来、未来……”
　　“嗯？呵，真是……”未来苏卡兰纳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种反应才好。其实，他也很想问一问，这孩子是赫里岚谛哪一位王子的孩子？因何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但由于太过意外，内心百感交集，以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失了态。
　　就在这个尴尬的时刻，那小孩子突然一脸惊奇地问道：“你真的是未来吗？”
　　闻言，未来也颇为诧异，于是蹲下身来，望着那孩子，疑惑地问道：“难道你知道我？”
　　“嗯，当然！祖母常常喊你的名字，她说你以前经常去看她。”孩子用力地点点头，但马上又困惑地问道，“可是，祖母说未来只有四岁，我也是四岁，但你为什么会这么大呢？你真的是未来吗？”
　　久违的感伤骤然袭来，各种说不清的滋味齐聚心头，令未来苏卡兰纳悲喜交集。这些年来，他满腹都是憎恨和迷茫，不曾想过多年之后，赫里岚谛竟然还有人惦记着自己，然而……一股怜惜之情不禁油然而生，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小脸，叹道：“是么？可我竟然有些想不起祖母的模样了，甚至忘了自己在四岁时曾经常常去看望她……”
　　这时，一道洪亮的嗓音陡然冲散了沉闷而伤感的气氛：“咦？怎会这么安静？我还以为你们都不在呢……”
　　众人回头一看，但见炎冗正带着一脸笑意迈进了庭院。他几个大步走到孩子跟前，俯身将孩子抱了起来，随即对未来苏卡兰纳笑道：“哈哈，我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和你脱不了干系，看看你这神色，难道真是你的孩子？”
　　未来哭笑不得地站起来，有些为难地说道：“是有关系没错，但确实不是我的孩子，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简直跟你一模一样，你还不承认？这么可爱的孩子，你不要就给我吧？”炎冗戏谑道，随即又笑着问孩子，“他不承认的话，你就当我的孩子，好不好？”
　　鹿竒受宠若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脸茫然地任由他们逗弄，毕竟以前从未体验过这种众星拱月般的宠爱。
　　“呵，这个我倒是没有意见，不过，你得先问问维苛斯吧？毕竟是他带来的。”未来提醒道。
　　闻言，维苛斯的视线迅速地在未来和炎冗之间穿梭了一遍，抢先开口向未来问道：“谁是这里的首领？你还是他？”
　　未来笑道：“目前，我虽然还是名义上的首领，但炎冗才是真正的王子，将来也会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王。”
　　“哈？你倒是有心情开玩笑了，但我现在可没有当国王的闲暇，还是由你继续当着吧。”不明所以的炎冗压根没把未来的话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在开玩笑。
　　未来也没有刻意解释，只笑道：“如果你同意当国王的话，这孩子就给你了，怎么样？”
　　“这么可爱的孩子，你真舍得给我？不是开玩笑的吧？”炎冗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孩子的问题上，直接忽略了当国王这回事。因为他和所有的佳宁人一样，早就默认了未来苏卡兰纳的首领地位，自然不会怀疑将来的国王会是其他人。
　　未来顺着他的话说道：“反正你也没有孩子，他能成为你的孩子也是极大的幸运，将来一定会很幸福。”
　　依未来苏卡兰纳对赫里岚谛王的了解，即使不问维苛斯，他也能料得到这孩子在王宫里的处境。尽管同样是赫里岚谛家族的血脉，但他若不是长子长孙的话，在王宫里跟奴隶也没有多少区别。如今能够脱离那个诅咒般的血统束缚，对这个孩子来说，自然称得上是一种幸运。
　　随后，未来又转向维苛斯，问道：“你觉得呢？”
　　“你能保证这孩子将来一定是个受人疼爱的王子，绝不会受到任何委屈，是么？”维苛斯关切地问道。他心里很清楚，这孩子本该是个可爱高贵的王子，奈何赫里岚谛那可恨的等级制度令这幼小的孩子饱受欺凌，若不是幸运地遇上了他，这孩子将来说不定真的会变成一个疯子。
　　“嗯，我保证！这里的每个人都会疼爱他，尤其是炎冗。”未来苏卡兰纳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若是不放心，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为了让维苛斯安心，炎冗又赶紧补充道，“当然，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来当我的孩子，这样你们就是兄弟了。”
　　“不了！”维苛斯果断拒绝，开什么玩笑？虽然他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少年，但按照真实年龄来算的话，炎冗当他的兄弟还差不多。不过，他并不打算解释多余的事情，只是提醒道，“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就算给你当孩子，以后也不能轻易打骂。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呵呵，这个你放心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欺负他。”炎冗忍不住笑道。这孩子不哭不闹、乖巧可爱，他怎么舍得打骂呢？
　　维苛斯这才稍微感到安心，随即又补充道：“还有，以后必须由我来教导这孩子学习知识。”
　　“你来教他？”炎冗不禁疑惑地打量起了维苛斯，虽然不了解这个少年，也不是有意怀疑他的智识，但维苛斯看起来毕竟太年轻了，阅历和学识恐怕不会太渊博。这少年之所以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现在还不是很信任他们吧？于是炎冗赶紧说道，“你想教他当然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这里也有一位博学多才的大人，多几个人一起教导不是更好么？”
　　维苛斯对魔鬼森林还不甚了解，大约只知道这是由一群亡国流民所创建的新兴国度，所以也自然而然地认为，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博学之士，至少对于他这种过目不忘的天才来说是这样的。于是，维苛斯不由怀疑道：“这孩子将来可是位高贵的王子，这里谁能教导他？”
　　“眼前这位就很了不起。”炎冗指向旁边的默谛，笑道，“佳宁城所有的人都是这位博罗大人的学生，如果你见过城中的图书馆，便会知道他有多博学了。”
　　“博罗？”维苛斯不禁诧异道，“难道是那位阿斯马拉贵族——默谛·博罗？”
　　说起来，阿斯玛拉的默谛·博罗年纪与他不相上下，但由于出身有别之故，默谛的才学从十几岁开始便逐渐闻名东大陆了。而同样拥有天才头脑的维苛斯，却只能埋没在塞克家，被恶毒的父亲和兄长们欺凌，并在暗中羡慕着默谛。他倒是从没料想过，默谛居然也在魔鬼森林，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当初，我们都无权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至少我们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能在这里相遇，就表示我们已经平等了，我也无需再羡慕他了。呵，幸好当初我不畏强权、没有因为艰难而放弃，否则就不会拥有今天的自由了……
　　“既然你也知道默谛，那是否表示同意了呢？”炎冗问道。
　　维苛斯注视了默谛好一会儿，然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