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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八)
      崔大夫还在睡梦中,家中大门被一脚踹开,然后便听到低沉嘶哑的可怕男声:“大夫在哪?”崔大夫连忙爬起来,妻子崔大娘也惊醒了,夫妻二人遇上村民半夜急症也是时有发生的事,他们匆匆裹上外衣,小跑出去,看到的便是一个男子背着一个血淋淋的人,旁边还有一个喘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姑娘。
      “快!把人放下来我看看!”医者仁心,郎中忙引着那个男子将背上的人放到自己的卧床上。
      “他是后背刀斧中伤,求大夫救他一命。”李旭城的声音颤抖,不知是赶路所致还是因为胸中苦涩。
      程书礼安静得像是睡熟了,面朝下躺着,呼吸微弱,大夫闻言拨开裹伤的外衣,仔细查看伤口,严肃吩咐道:“夫人,金疮药,止血粉,通通拿过来!”姜夫人上前帮忙,却动作迟缓,听闻近日有官兵上山剿匪,穷乡僻壤,人烟少,因此家家都熟识,此二男子面生,也不是官兵的样子,且一旁这姑娘倒是面熟,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莫不是山贼侥幸逃脱,威胁良家女子,寻到自家来治伤来了,按理说医者只管救人,可要是救了个山贼,全家都交代进去了可怎么办哪。姜夫人带着迟疑,医治之间,不断向姜大夫投递眼色,姜大夫却无暇顾及。
      李旭城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皱着眉紧紧地盯着程书礼苍白的脸。一层层白布染红又撤下。
      姜夫人偷瞥了一眼李旭城,佯称东西不够了,叫一旁的姑娘帮个手一起去别家借,李旭城焦头烂额,只顾得上躺着的程书礼,哪知道姜夫人打的什么主意,忙上前接替了姜夫人的位置。
      两人走出屋子,姜夫人见年轻姑娘一副失魂落魄模样,问道:“姑娘,你兄长伤得如此重,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歹人?报官了没有?”
      姑娘闻言啜泣道:“大娘,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都是为了救我,那位公子才会受伤的!那个贼人,已经……死了。大娘,求求您一定救救他!求求您了!”
      姜大娘放下了心,抚了抚姑娘的肩:“孩子,我们一定尽全力。”

      天已大亮,一阵忙活下来,程书礼的血止住了,伤口也包扎好了,姜大娘和姑娘做了饭菜,李旭城根本无心饮食,姑娘便悄悄给他端上一碗茶水后走开,屋子只剩下二人,程书礼还昏迷着,李旭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程书礼苍白的脸,昔日相处的一幕幕浮上心头,耳畔还不断回响着他的那些话语,目光触及他的伤处,心不由地刺痛。
      若要看着程书礼在自己面前死去,倒不如当初就不要逃离京城,直接被处死算了。
      他想保护母亲,却让另一个人受伤,他逃避尘世要钻研出一个答案,可这答案明明是空想不出的。
      曾有同僚在李旭城面前贬损程书礼讨好李旭城:“那个书呆子,就只有一张嘴罢了。”李旭城冷笑回道:“至少他还敢说,守自己的本分。”那同僚霎时垮下脸来。
      李旭城伸手触碰程书礼毫无血色的唇,又怕惊动到他,不敢多做停留:“程书礼,厌弃我也是,欢喜我也是,话都让你说尽了,我又怎敢再踟蹰不前拖累你。”
      李旭城走出房间,夫妇二人在制敷药,姑娘正煎药,李旭城走向夫妇二人辞行,姜大夫关切道:“公子有何要事,可有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李旭城笑笑:“多谢先生搭救我朋友,只是在下要事在身,不便透露。烦请二位再照看些时日,在下会派人过来接他。” 拱手道:“只是在下身无长物,无以未报,只剩下一柄剑,两位若不嫌弃,请收下。”
      姜大夫婉拒:“此乃公子防身之物,夫怎敢夺爱……”李旭城将剑放于桌上:“先生切莫
      推辞,此物在下实在用不上了,权且作信物,拜托先生照料我朋友,来日必当重谢。”
      姜大娘抢先替姜大夫应允:“公子放心就是了。”
      “至于那位姑娘,便让在下送回家吧……”李旭城看向一直看着这边动静的姑娘。姑娘捏紧了手里抹布,看向夫妇二人:“小女想留在这里照顾恩公!大爷大娘就当作多个丫鬟吧!”
      姜大娘有几分惊喜,夫妇二人膝下无子,谁不想有个乖巧的姑娘陪着帮衬几日呢,便不等姜大夫发话便应允了。
      李旭城看向姑娘清澈的眼眸,问道:“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坚定答道:“我叫小宛。”
      “小宛姑娘,多谢了。”

      (九)
      李旭城一被押送到京城便被宗人府接管,被关进一所狭隘的幽暗囚室,无门无窗,铁板一片,密不透风。
      这样的环境比他在战场上遇到的还是好太多,现在大概是深夜,石墙厚重,李旭城听不到任何声音,也许皇上已经歇息了,明天才会有人来。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路到京城,他都是静静地冥想,想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想着程书礼、母亲、父亲、皇上、太后……千头万绪在心头。现在要迎来最终的审判,李旭城所期望的,不过是真相,此前因为他的逃避,程书礼差点死掉。为母亲顶罪,也不代表能够理解她,二十几年的不闻不问,母子间的嫌隙,李旭城一直都不明白这是因何而起,但他仍愿用生命去保护那个对他冷若冰霜的女人。
      忽然,门毫无征兆地打开,李旭城抬起头,来者衣着朴素,却不失华贵气度,姿态间透着从容贵气,正是李旭城的生母,阳嘉长公主。李旭城行礼:“母亲,儿子不孝,许久未请安,母亲身体可还安康?”礼罢,恭立一侧。
      “无碍……旭城,你受苦了,我已向陛下和太后说清,你没事了,明日便有圣旨颁布。”
      “母亲跟陛下说了什么?”李旭城关切地看向阳嘉。
      “自然是为你洗清罪名。”阳嘉保持着惯常的不苟言笑。
      “母亲有委屈,能否说与儿子听?”
      阳嘉双眼扫过李旭城面庞,缓缓道:“我们到外面走走。”
      两人走在宫路上,月光铺满道路,前有宫人掌灯,空中偶有寒鸦掠过,,只余一轮圆月。
      阳嘉望着月亮,淡淡道:“旭城,母亲亏欠你,你应该怨我。”
      “儿子不在乎什么亏不亏欠,儿子只希望母亲心中不要有郁结。”
      阳嘉叹息,“父皇册封我以来,我虽贵为长公主,不敢自满,日日提点自己,处处自持,力求与世无争,即便如此,也难以防备小人。不,不是小人,是疯子。”
      李旭城第一次听到端庄有礼的母亲口出贬低他人的话,有些惊异。
      “嫁给你父亲之前,我本心有所属,不过那人不知情,为了护他,我从未向旁人提起半个字。我可以,我可以嫁给任何一个父皇为我挑选的人,但我不要他有任何事。可还是被发现了……”阳嘉深吸一口气。
      李旭城轻声问道:“是太后?”
      阳嘉皱紧眉头:“我从未……从见过那般善妒、虚伪、爱玩弄权势之人。” 阳嘉绝望地闭上眼。“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遣到南蛮之地,他以为是建立功业的开始,却没过几个月便病逝了。旁人告诉我,他被派去开山、背石,不眠不休,一个人干的是三个人的活,加上瘴疠……”
      “是太后做的,所以那一日,您才……”
      “正是!我恨!她说那些话的恶毒嘴脸,好一副母仪天下的姿态!” 阳嘉每说出一个字,都好似在噬咬仇人的血肉那般用力。
      “我本想就此毁掉我和她,没想到你会替我顶罪。旭城,我亏欠你太多,这段时间我每日如坐针毡,你又不见了,她一直昏迷不醒,侯府上下被禁足……不过我刚刚已向陛下说清,只是侯府从此就不复存在了。”
      “刺杀太后的罪名,陛下怎么会只夺爵?”李旭城不解。
      “这个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太后也不例外。我不过用太后的一个秘密跟陛下做了一个交易罢了。”阳嘉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只是你连累了你和你父亲。我会皈依佛门,用余生为你们祈福。”
      李旭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只是这悲楚故事如同一坛陈年烈酒一般被不善饮酒的他饮尽了,令他有些手足无措:“母亲,儿子不怪您,父亲也一定不会。只是,父亲所望不过是与您安稳一生……”
      阳嘉抬起手阻断了李旭城,眼里映出点点火光“旭城,如果你遇到了一个人又失去他,那余生,就只是度日。”
      李旭城露出了几分苦涩的笑:“儿子懂了。”
      走向宫外的路,漫长又宁静。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下一章应该就会完结了。欢迎读者们留言评论,你们的留言将会成为我前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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