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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北溟大战结界 ...

  •   同一时间,北溟之畔。
      青儿只看见江无缺似是闭目沉思,不禁好奇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江无缺睁开眼来,正对上她的视线。只见他一双眼睛竟比夜空的寒星还明亮!青儿不禁心中一跳。她所见过的天神们的眼睛也很亮,可是比起眼前这个凡人,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她竟从来没有这样心跳过。正想着,只听江无缺道:“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啊?!”青儿连忙收回了心神。
      “应是时节因缘将近了吧,”江无缺微微一笑,让青儿又差点走神。他道:“令兄的英魄,正急欲破壁而出!我想它一旦解脱束缚,就会自然与令兄的魂魄重会了。”
      “是么?!那太好了!”青儿听了大喜:“还等什么!我们打破结界!”说着双臂一挥,身上飘带充满气劲,条条飞起,在她身围舞动成一个个圆,然后她身形一飞,挥舞双臂、使尽全力将飘带朝结界击去!
      江无缺心中一凛!以他多年习武的直觉,顿感如果有人如此急躁,结果必然不妙,叫一声:“小心!”身形晃动,滑上一步,准备接应她!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就听青儿一声大叫,只见黑色烟幕陡然暴涨七尺,将青儿如飓风中尘一般弹了出来!
      江无缺立即飞起,伸出双臂接住了她,同时已催动移花接玉心法,试图将黑幕猛烈的反击力化去。刹那间,两人在北溟上空不断旋转开来,转得衣袂翻飞铺展,如一朵团团飞舞的雪花。
      这一刹那,是青儿一生中最特殊的时刻:从摔个粉身碎骨的恐惧中,突然落入一个宽厚温暖的胸膛。虽然仍转得天昏地暗,心底却突然感到从没有过的安全笃定。这种安祥的气息,使她几乎留恋这危险的一刻!
      她不由抬眼看上去,只见江无缺剑眉微蹙,明亮的双眼正专注地盯着下方的水面和沙滩,寻找一个安全的落脚点。在那一刹那,青儿忽然明白了那些天神之子们缺乏的是什么!
      ——专注与关切。他们正如东岳神君所说,太安逸,想不到,也没有必要去关心他人。
      而眼前这个的“凡夫俗子”,有着不输天人的俊美,却似时时刻刻考虑着他人,甚至忘记自己的安危。这使让他散发着一种无法抗拒的温热魅力。青儿不禁微醺了,恣意放纵自己借着害怕,将头靠在他胸口,只期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
      可是,两人速度终归慢慢减弱,而江无缺运转功力,总算安全降落在沙滩。他松一口气,脚刚一踏上沙地,一回头间,却蓦然接触道青儿的目光,让他心下一凛。他剑眉微微一皱,伸长手臂将她在两尺之外放稳,同时自己又往后踏了一步,这样离青儿已有三尺。不待青儿开口,他淡淡道:“你在这里稍歇,我去试试。”
      “哎……”青儿开口向他的背影唤了一声,见他毫无止步的意思,也就闭口了。她傲慢地想:“算了,也不必急在一时!先救哥哥要紧——谅你这凡人也逃不出我手掌心!”
      江无缺来到结界边。他本来就是个谨慎的人,有了青儿的教训,更加不会鲁莽。只见他缓缓从腰间抽出那条又细又长,如水银游舞的剑来。剑握在手,却不由一怔:“为什么这柄剑会跟着我?难道我有魂魄,连剑也有魂魄不成?”微一沉思,已知其理:“正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只因我时时刻刻念兹在兹,此剑几乎与我的魂魄融为一体,所以在这神游之境也能显现!”这样一想,那柄剑忽然如飞龙般游动起来,散出条条月光般银亮的清影,每一条都幻化游动,每一条又似乎成了一柄同样的宝剑,向四面八方散去,如盛放的烟火,无论哪一方来敌都势必逃不出这光网。江无缺一怔,忽然认出这是移花宫的一招,名唤“千叶莲花”,只是当时是以手臂飞快的舞动,在心中观想剑影无边的情形,不料今日居然具现了!
      心念的力量,真是神奇!江无缺在心中惊叹着,用气劲将团团光影轻轻一催,向结界袭去。他用的是谦冲柔和之气,看似毫不凌厉,实则是等待着结界的反击,一旦反击,他就可以运用“移花接玉”,借力打力,以结界自己之力,反击结界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团光影丝毫没有被结界反击,却在刚刚碰见结界的那一刹那,倏然融入结界不见了!而结界的黑烟顿时又上涨三尺!
      江无缺一惊,想要抽回气劲,却蓦然发现结界中生出一股吸力,如同一张大口般将他的气劲源源不断地吸纳进去,而每吸一点黑色烟幕就更增长一分!
      这、这简直像是失传邪法“吸星大法”!江无缺心下大异,吸一口气,不顾猛然回劲可能受内伤,一招“快刀乱麻”硬生生斩断了气劲,——这却是小鱼儿教他的“血杀刀”中的一招,专门在遇到难缠的敌人时,壮士断腕,宁可受伤,也要跳出战圈保全性命。这招即出,他果然挣脱了烟幕的吸附,却也立不住脚,立即施展轻功,腾腾腾倒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不知这几步看在青儿眼里,却一点也不感狼狈,反而觉得他另有一种随机应变的敏捷潇洒。
      江无缺深深地吸一口气,只觉气行无碍,庆幸没有受内伤。他剑眉深蹙,盯着结界思忖:“如今硬打是不行,‘移花接玉’也使不上。燕伯伯教我的‘嫁衣神功’本来还未纯熟,不宜施展,如今顾不得,只好一试了。”

      东岳神君正在府中公干,忽觉心中一颤,连忙掐指一算,算罢低头沉思。
      一个小厮上来泡茶,他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快到酉时正刻了!”
      “正刻?!那人间岂非将近月圆了?”
      “正是,老爷。”
      “月圆之夜……”东岳神君叹道:“月圆之夜!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成则成,如若失败,岳儿万劫难复!……说不得,我也赶去北溟看看吧。”

      月圆之夜!特殊之夜!
      忙碌的人们越来越无法注意日升月落。但实际上,日月运行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人的影响。
      每到月圆之夜,大海就会升起一波波壮观的潮汐;
      每到月圆之夜,所有生灵的气血运行救如海潮般旺盛而难以抑制;
      每到月圆之夜,连狼都会对着圆月哀嗥;
      每到月圆之夜,人的情绪特别容易波动;
      据说,痴男怨女们为情自尽,也多发生在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杨烈正趴在窗台上,死死地盯着那轮澈亮的圆月。
      这几天,正当江无缺与青儿在北溟之畔与结界斗得不亦乐乎时,杨烈几天里处于一种大起大落的半癫狂状态。
      几天来,他一会儿陶然自赏,自己竟能冒着行踪泄露的危险放走那樵夫,简直已经成圣人了。可此念一出立即讥讽自己:算了吧,大半辈子强盗,什么事情没做过,还充什么好人!没指望啦!认命吧!死心吧!一想到此,反又立即懊悔放走那樵夫了!真该当时斩草除根,坏就坏个彻底!现在好人做不成,坏人也做不彻底,不上不下,里外不是人,说不定明天那茅坑里的石头——俞耀就追踪而来,看他认不认你是“好人”!这样的自轻自贱顿时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让他浑身像是着了火。心底有一个微弱的影像在提醒他:“不是这样的、不要一错再错!……”他仔细辨认那个影像,却蓦然发现是那温柔秀美的“蠢女人”铁心兰!一想到她又像一个大铁锤狠狠地撞在他心上:“看看人家吧!人家是名门正派的夫人!美得像是仙女!丈夫都没气了还死守着他,这才是‘好人’的样子。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一想,顿时如有一把利剑刺穿了他的心:原来这段时日来,虽然表面摆酷,实则铁心兰几乎已经成了他的神女、他的救赎、他的观世音菩萨。他对她奉若神明。她是那样洁白纤弱,仿佛一朵风中的兰花,对比得他觉得自己像是一堆粪土。可是偏偏又如此纯净善良,丝毫不知道保护自己,这又让他几乎对她气愤……这样又爱、又敬、又嫉妒、又忿恨的复杂感觉如沸水般煎煮着他的心,使他寝食难安、坐立不宁。突然,心底一个声音冒出来道:“占有她!”
      此念一出他就倒吸一口冷气,如五雷轰顶般腾腾腾倒退几步,噼噼啪啪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十几个耳光,打得左右脸颊都肿起:“我在想什么?我怎么能有这样恶毒的想法?!那是‘她’啊!”
      “她又如何?占有她!你不是恨她不懂保护自己吗?把她据为己有,你就可以保护她了啊!”心地那个邪恶的声音不肯轻易放弃,狞笑着引诱他。
      “恶魔、恶魔、恶魔!这哪是保护她,这是毁了她!”
      “你不毁,反正别人也会毁,还不如……”
      “不、不、不!!!”

      杨烈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猛然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铁心兰诵经的精舍前。
      他只记得自己被那柔和均匀的诵经声吸引,仿佛是在朝圣,又仿佛一只狗追循着肉骨头的香气,准备找到后一口吞进肚里。
      直到他站在明净的经堂门口,看着铁心兰端坐的纤柔背影,才蓦然想起,自己怎么进来得那么顺利?那个凶巴巴的“恶婆娘”香兰呢?
      铁心兰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回过头来,却蓦然看见杨烈眼中闪动的奇异的光,仿佛是想杀人,又仿佛是想自杀,不由心中一突,站起来,轻声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有什么事吗?”
      她不问还好,一问杨烈心中的压抑的复杂情欲又如海潮般冲荡开来,哑着嗓音问:“你那个丫鬟呢?”
      “下午收到宫里的飞鸽传书,急召她回宫了。”心兰答到。
      闻言杨烈不由倒吸一口气,一股怒火蓦地冲上来,吼道:“蠢女人!什么时候能学会保护自己?!连撒个谎都不会?!你没看出我不怀好意吗?!”
      铁心兰愕然,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的火。看了片刻,迟疑道:“你……怎么说话这么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得病了吗?”
      这两句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杨烈心中的火苗霍地烧上来,不知是□□还是怒火,呵呵狂笑着道:“不错!我是病了!我的病只有你治得好!”说着向前几步一迈,高大的身躯如山般向她压临。
      铁心兰不由倒退一步,道:“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难道还不知道吗?……”杨烈咬牙切齿道。
      “不……不会的……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不会的……”铁心兰声音有些颤抖了,但是心底还是留着一丝把握。
      不知这句话却是烧毁杨烈理智的最后一把火,他暴吼道:“蠢女人!你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就让我来教教你!你知道你最大的错误是什么吗?——就是对人太好了!你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言毕手一伸,已经握住了铁心兰衣襟。铁心兰惊叫一声后退,就这样“撕拉”一声,一片衣襟被杨烈撕下,露出里面雪白的中衣来……

      痛、痛、痛,心居然是这样的痛……
      一招“快刀乱麻”摆脱结界后,江无缺运起了嫁衣神功!
      嫁衣神功、天下无敌,稳若泰山,不异不移!一旦运起,绝不会外溢,是吸星大法之类吸人内力的武功的克星。当年邀月宫主以九层明玉功,也丝毫未讨一点好去!
      可是,江无缺于此功毕竟初学,运转之间远不如意。他试了一下,功力果然未被吸走,心中一喜,稍微一顿,准备再加大劲力第二轮攻击!
      可万万料不到,就在这两次攻击之间、间不容发的空隙里,江无缺忽觉双手劳宫穴一如被针刺了一下,内劲一破,两股阴暗压抑的寒气乘虚而入,从结界里倒灌进来,沿着手少阴心经迅速下行,立即就侵袭了心脉!
      他大惊,立即一招“风拂翠柳”将身一旋,倒退了七尺之外!
      可是已经来不及。一些阴寒之气已入他身,侵蚀着他的心脉,不仅让他身体凝重,也影响了他的心神——那寒气中不知有多少怨怼、仇恨与不甘,震荡着他的心,竟勾起长久压抑的许多往事来……
      他想起自小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在宫中面对两位师父,尤其是大师父,冰冷狠戾的眼神仿佛随时能杀死人;常常,平日相处得很好的侍女忽然有一日就不见了,去向无人知道,也无人敢问,久而久之,竟然习以为常……
      他想起与铁心兰、小鱼儿之间的种种往事,铁心兰一次次从他身边跑开,一次次奔向小鱼儿。而他只有一次次把心痛压在心底,甚至后来,一边尽全部心力照顾她,一边准备好随时放开她的手……
      他想起白虎居沥血的狂笑,虽然绝望,可居然是他生命中唯一一次恣意散放!
      他想起决斗前夜,就这样,放弃了生命,放弃了一切,仿佛本来就不属自己所有……
      他本来以为自己真的已经放下,已经不在意了,可是他错了。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以非人的定力、毅力与自我牺牲强压了下去……
      原来、心还是会痛……
      原来,居然是这样的痛……
      痛、痛、痛……仿佛天地都充塞了心痛!

      如果以为铁心兰只是一味的纤弱的话,那就大大错估了她。必要的时候,她能激发起惊人的勇气与斗志来。
      就像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杨烈恐怕已经不是平常那个杨烈,顿时将牙一咬,双眼冒火,一招“疯狂一百零八打”如雨点般噼啪攻去!
      可惜,她的武功与杨烈实在差得太远,兼之现在杨烈似是邪火上身,劲力又比平常高了几成,所以对她雨点般的暴拳根本不屑一顾,嘿嘿笑着几下就拨了开去。没拨开的打在身上也只好似挠痒。
      就这样,他一步步把铁心兰逼到了墙角。
      眼见铁心兰已经无力反抗,忽然间,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扯开嗓子发出划破天地的一声高呼:
      “无缺——!!救——我——!”
      她不是不知道床上死尸般的无缺现在无法起身救她,只是这是她的本能反应!人在危急时,总是自然而然呼唤自己最信赖、最崇敬者,好比长年念佛的人,遇见危难当口必然冲口而出:“南无观世音菩萨!”
      而无缺就是她的依靠、她的祜主、她的神!

      同一时间,北溟之畔。
      本来已经心痛的江无缺忽然又感到一阵尖利刺骨的痛,痛彻心肺!他顿时捂着心口,跪倒在地。
      以前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悲伤,现在似乎全部一起杀给他一个回马枪,并且变本加厉!他左支右拙地运起移花宫各种平抑心绪的功夫,想要如前一样装作全然没这回事,可是这回不论什么功夫都像是失灵了。彻入骨髓的痛再也不受控制,恣意在他身心中闯荡,噬咬着他的心,挑战着他的灵魂!
      青儿见他神色不对,不由担心起来,走到他身边问:“喂!你怎么了?没事吧?”
      可现在江无缺正在苦苦对抗心痛,怎有余力再应对她?立即焦躁起来,将手臂一拂,把她推开了几步,道:“走开!不要你管!”
      话音刚落,他顿时心中一惊:“我是怎么了?怎会这样恶语待人,何况是一个女孩子?!”

      当东岳神君赶到北溟之畔时,看到的就刚好是这一幕:江无缺神色痛苦,跪倒在地,青儿被他暴躁地一推,踉跄倒退了几步。他顿时惊道:“不好!他是中了结界的邪毒了吗?!”
      可是他话音未落,青儿尚来不及回答,一件奇异的忽然事情发生了——
      江无缺忽然将身一扬,挺直了上身,心口正中突然发出一道灿烂的白光。那白光明亮澄澈,比一千个太阳加在一起还亮,世间任何光亮无法比拟,可是又丝毫不刺伤眼睛。如果直视这样明亮的日光,人的眼睛会在瞬间烧毁。可是东岳神君和青儿目不转睛地盯视着那道光,丝毫不觉得刺痛,反而如醍醐灌顶,惊讶之中身心顿觉一阵阵轻爽。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那道白光忽然旋转起来,仿佛龙卷风,吸卷一切。白光正对着结界,照耀在结界上,于是黑色的结界也被吸纳。结界开始似乎仍想负隅顽抗,可终于抵不住白光强大的吸力,倏倏然被不断地吸进白光里,再从白光吸进江无缺的胸膛。结界就这样不断被吸纳、吸纳、越来越稀,越来越小,终于,烟消云散了……
      玉宇澄清!只留原本被结界封锁的一团白光——那是凌岳的英魄,倏然变形,幻化成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形象。青儿眼眶含泪,叫了声:“哥哥!”东岳神君的嘴唇也不由颤抖了。那幻化男子倏然环着东岳神君右绕了三匝,东岳神君道:“岳儿、好孩子,安心去吧!”,英魄又化成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向天边飞逝,倏然不见了……
      江无缺此时才松一口气,也无法再顾及高雅的形象,坐倒在沙滩上,但其实坐式仍是有种自然的潇洒大方。可是不等他稍歇,东岳神君走过来,扑通一声跪倒,道:“公子大恩大德,不才粉身碎骨无以报答!”
      江无缺连忙翻身将他扶起,道:“不敢、不敢!其实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在下也十分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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