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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惊蛰 二 ...

  •   第六章 惊蛰二

      电光石火连围观的人群都看不清疯子手上的西瓜刀是怎么被弹开到地上,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疯子早已经被踹开仰躺在地上咿咿呀呀说胡话,保安们立刻围上去把人制服。

      被圈出的一方之地,被劫持的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握住手腕,一拳距离面对面站立,甚至有围观的群众自发鼓掌,为的是英雄救美的故事。

      更有甚者,吹起了口哨,轻佻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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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须臾的犹豫,章芽挣开手腕的温热,低头弓背对着面前的人轻轻地鞠了一躬,目及至地眼光颤动。

      “谢谢先生救命之恩。”使尽力气捂住痛得抽搐的心房,等到麻木她脸色如常,直起身来笑着和费斌说。

      费斌脸色冷峻,下颌角紧绷成线,最终也像对陌生人一般,颔首点头,转身欲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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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芽,章芽?”费铭把人群散开,把费斌转回身的肩扳回来,生怕被人眼神开膛他急急走到章芽面前,嬉皮笑脸打招呼。

      意识混沌不清,只听到周边有人不断喊她。熟悉的声音,每一句章芽都像索魂的牛头马面,在黄泉路上催着她赶路。

      “阿一。”

      如若不是魂魄要被打散,又怎么会再听到有人再喊她这个名字。但牛头马面的声音好生熟悉,让人听得心都跟着发怵的疼。

      听闻阴间地府有十殿阎罗,不知她这世的罪该当何判,奈何桥上又是否甘愿喝下孟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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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费斌以为自己再见她能风轻云淡,但没想一见她空洞无物的眼神,他竟也像血液肝脏都被抽干净,疼得连感觉都没有。

      费铭把他的肩扳回来,他终究才敢把眼神落到她身上,只是到额间的汗,煞白的脸,白皙脖颈上的两抹血痕,他冲过去把昏迷要倒地的章芽抱起。

      他这一辈子说过最大的谎,无非就是骗自己,骗所有人说她死了,为的是两相安好。

      躺在怀里的人安然祥和,他突然也害怕了,报应来得这么的快,他急迫一声声喊她章芽,又喊她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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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人来人往的走廊,费斌白色衬衫领上血迹点点,是章芽的血。他弓着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阖眼把全眼红血丝的疲惫和看不清的情绪收起。

      沈竞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费斌,走近过去挨着他坐下,费斌睁眼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盯着对面墙上的宣传海报发愣。

      “不进去看看?”沈竞问。

      有人举着吊瓶拖着步伐走过他们,一瘸一拐地。费斌眼神随着那人直到走廊的尽头,收回视线他站起来拿过搁在一旁的外套提在手里。

      “走吧。”

      费铭刚交完费用上来,在电梯门口碰到要下去的两个人,急急跟过去问:“不是,不进去看看再走?再怎么说,医生都说了流血过多,幸好送的来及时。”

      “你回去病房看着,我出去抽根烟。”费斌人上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剩一条缝的时候他又交代下来,“给我看牢了,人走了惟你是问。”

      费铭忍不住埋汰他:“我看得再牢有什么用,你一来人不还得躲着你赶紧跑。你也是心大,那血挂脖子上哗啦啦落你也没看到,还能掉头就走。”

      话原本也没打算说出来让他听见,谁知说完一抬头,电梯门里三双眼睛盯着自己,电梯员阿姨一脸无辜,沈竞不明所以,但两人都在看好戏。

      唯独费斌,眸色不明蹙着眉,语气不容置喙甚至是警告:“记住别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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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乱说什么话。

      穿过走廊来到尽头的病房,挂在门口的牌子写着章芽的名字,费铭蹑手蹑脚打开门进去。

      医院的床位本来就难求,费铭本意是给章芽安排单独的个人病房。医生护士都摇头说你当这里是私立医院呢,反正话搁下来就是没有独立病房,爱住不住。费铭左右为难,没想到费斌倒是很爽快说:“不需要单独病房,越多人越好。”

      医生护士姑娘们一听,没想冷着脸的那个更好说话,大家喜闻乐见赶紧把人安排进四人病房。费斌跟着去,当护士姑娘把章芽的住院病例挂到最靠近门口的那张病床上,他皱着眉环视了一周后抽起病例,挂到最后一张病床前:“她住这张病床。”

      护士姑娘当下脸色就变了,没好气道:“这里和那里有什么区别。”

      “是没什么区别,但她喜欢安静。”费斌脸部变色一本正经回道,费斌听了笑到耸肩和护士姑娘说:“你以为他比我好说话,看吧,他只是还没开始作,他最爱打自己的脸。”

      费铭进去的时候,病房里的电视播着八点档的狗血电视剧。睡章芽对床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在床头剥着橙子,抬头看电视剧看得乐呵呵笑,听到声响见是费铭,把食指顶到唇间压着声音轻声说:“嘘,你嫂子刚睡下。”

      “她醒过?”

      费铭来到章芽床前,仰躺在病床上的女人颈脖上包扎着白色绷带,还穿着那件染了血的衣服。

      章芽的病床靠近阳台,月色浅雾,稀稀落落些些亮星镶刻,抬头就能看到。费铭站着看了一小会儿,仔细看清她眼皮下暗波涌动。

      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床前,他像是自言自语:“章芽,你说你和我之间你何必这样,是连我都不打算搭理了?”

      医院刺鼻的药水味扑鼻,章芽慢慢睁开眼睛,白炽灯灯光刺眼,用了些时间适应,她微微笑:“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睁开眼后她目光流转,避着光又追着光,与光的追逐中隐隐期待着另一个身影,又隐隐害怕,几生矛盾。

      费铭盯着她,不得好笑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除了不敢低头看干涸凝在衣服上的血迹,除了鼻尖萦绕的血腥味,一切好像都无大碍。藏在被单下她的手不自觉伸手去摸脖子,触感粗糙她知道是绷带缠绕,侧目看了一眼床头柜,空空如也,心也就悬了起来。

      “怎么了?”费铭看她若有所思,问道。
      “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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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的冬天和他们南方的家乡不一样,冬天有冬天的样子,仗恃着北风作威作福,鬼子入村一般洗刷一空。

      医院门口前就是停车场,满满当当停了不少车。费斌倚着自己的车,一根烟扔给跟着过来的沈竞。

      两人吞云吐雾,沈竞想起刚触目惊心的一幕。费斌抱着人把司机赶下车,费铭一路狂飙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把人送到最近的医院。

      一路上不发一语,费斌深色瞳孔死死钉在怀里的章芽脸上,浑身上下透着冰冷的刚毅。然而等到医生说一声放心后,他周身的冰冷散去继而披上一袭黑袍,隐藏了他所有的爆发与不甘,只剩下疲惫,就像现在。

      “她就是那个失踪的邻居家的孩子,章芽?”沈竞问。

      沈竞和费铭相熟,偶有听闻他们邻居章家的孩子章芽。那会儿费铭每每提起章芽都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个人就和名字一样,张牙舞爪到处都是刺儿,惹不得只有他哥能治她。

      后来他出国留学不再像以往和费铭来往密切,只听费铭说她失踪了之后就再没听过费家的两兄弟提过这个人。

      以为是匆匆过客,今日所见断定不是那样。哪是匆匆过客,只怕是镌刻在他费斌心上的纹身,洗不掉忘不了。再说章芽更不像印象中听闻的霸道无理,比起刺猬更像是躲在硬壳里的小乌龟。

      费斌掸落烟灰,北风刮过灰烬随之荡荡巍巍,轻飘飘落在地上,就像尘埃落定,无风再翻不起波浪。

      颔首算是应了他的问题,沈竞再无问题想探问,只是最后一根烟将尽,有电话打进来要离开的时候,掐断烟蒂难得有几分语重心长:“斌哥,什么事都好,就是不能和自己过不去。人一世如果不能顺着心意来,生而为人有什么意思?”

      费斌笑,“赶紧走吧,先顾好你自己再说。那个项目的事,找个有公关经验可信任的人来和我们跟进,谭严那种一句话要分成三句话的你就自己藏着用。”

      说到正事,沈竞点头后想了一会儿笑着说:“人倒是可以安排过来,就是还请你温柔点。千万别累坏了我的人。”

      “不是有事,还不赶紧走。”费斌开了车门把口袋里的东西放进中控台,回身哂他:“再说,那个人未必能顺利入职你们公司吧?”

      沈竞知道费斌的意思也不恼,“她拎得清,拿得起放得下,一码归一码她没理由会拒绝。”

      “那就好。”费斌垂眸微微抬起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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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竞跟着他们的车过来,没开自己的车也没有花钱雇一个司机,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费斌坐在驾驶座上,右手拎着一条项链,坠子是一张面具,要放在手心上仔细打量才看出些端倪来,就如她。

      你把她的面具摘掉,她就没了脸,慌张躲到天涯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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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惊蛰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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