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人是我》娜西啊啦

5、惊蛰

　　第五章 惊蛰

　　李道愣了一小会儿跑上去追上费铭，扯过人肩膀低声问：“谢越可是再三交代不能和你们俩说这件事，我可是犯了大罪的。你可要好好和我说说，你们两兄弟是明知道人在北京还要瞒下来说人死了，还是你两兄弟宣称说人死了，章芽才躲得远远的。当时到底发生什么事，让他们要这样天各一方？”

　　费铭连连摇头：“哎哎哎，这句话就说错了啊。在这件事上，我哥是我哥，我是我。宣称说人死了的是他，以为所有人都信了他的鬼话的还是他，我可没有和他同流合污。”

　　“左右你都是知情的人。所以，费斌到底是为何这样？”李道追问，是因为实在不愿兄弟错过一些留下遗憾。

　　费铭收起玩笑苦笑不得道：“他俩的事情我要知道个具体，我还能任着他俩互相折磨，就是不知道具体才不敢插手配合着演戏，看他最后能把自己作成什么样。”

　　“有你这样的亲弟弟，我也心疼费斌。事我就告诉你了，左右你在劝着点。”

　　费铭耸肩哼了一声：“你有胆你自己去说，狮子头上拔毛这种事我可不敢做。”

　　说到这里李道也沉默了，“是变了个人。”

　　“谁？”

　　李道点了根烟，抬眸对着前方吐出烟圈，夹着烟的两指轻轻指前方靠在车身上闭目凝神的费斌，“你哥。”

　　朦胧夜色铺陈遍地，灯火阑珊夜深人静。

　　几人都喝了酒不能开车，费铭打电话让助理过来开车，助理还没到。

　　不远处河畔的大排档喧闹声音此起彼伏，费斌看了一眼时间把外套扔进车里，自己也弯腰曲背钻进车里睡觉。

　　费铭和李道在外面抽完一根烟的时间，助理才来到赶紧接过钥匙，坐到驾驶座上问后座上的人：“费总，是回大宅还是？”

　　“回大宅回大宅，还能去哪？”费铭拉开门，赶在费斌前交代。

　　助理后视镜偷瞄一眼费斌，见他只是揉眉心没说什么，就把车直接往大宅开去。

　　----

　　节气错了节奏，随心所欲。春雷迟迟不鸣鼓，北风仍旧不知疲惫，树干干秃秃萧条如冬。惊蛰，蛰虫惊而出走矣。万物出乎震，震为雷，雷伺而不动，虫又何须大惊小怪。

　　霾尽情肆虐，几步开外看不清人。

　　章芽从公交车上下来，被霾沉重的滚滚尘醇厚闯进喉咙，轻咳嗽好几声，她眉头轻皱拾高围巾，把鼻子埋进围巾里。

　　贯穿京城东西两轴，长安街上的车辆如流，从来不作稍刻休息。章芽从西面来，在永安里下车。绕过小巷来到附近的大厦，在楼下的咖啡厅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大厦的地下一楼是京城朝阳区首家激光imax影院，像是有国外大片的观影活动。不少人拿着观影卡顺道来咖啡厅买一杯热饮。本来面积就不大的咖啡厅没多一会儿就像小型的集市，人头攒动。

　　咖啡厅的服务员送上来她的浓缩咖啡。一个胸前戴着工作证的人在咖啡厅里左右探看，终于见到低头看资料的她时，跑过来询问是否叫章芽，得到肯定回答就自然熟拉过椅子坐下来，十分有诚意地道了好几声抱歉。

　　章芽抬眸留意到她胸卡上的名字，谢杭莉。

　　“没事，我也是刚到。”

　　谢杭莉白色衬衫扎进黑色西裤里，胸前领带绑成大蝴蝶结，踩着一双高跟鞋，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也是十分干练利落。

　　她刚开完剧本会议下来人有些疲惫，急急下楼到咖啡厅找一位老前辈老师给她推荐的人。环视一周见到角落里，头发挽起有几根垂在耳鬓，露出白皙秀颀的脖颈，正低头翻阅着资料，岁月静好的样子。

　　所幸谢杭莉慧眼识珠，等看清人长相不得暗叹这年头长得好看的人比比皆是，但有气质的却是万里挑一。

　　章芽长得并不是让人一眼万年的精致，但胜在气质，铅华销尽淡然如菊，安静得仿佛一方净土。

　　谢杭莉性格也利落，再说也赶时间也就开门见山：“章小姐，我们有一个正剧项目，现在在找一个能力的主笔编剧。刚好宋老师向我们推荐了您，恕我冒昧宋老师也给我看了一些您之前的剧本作品，我们团队都觉得您很适合这一个职位。”

　　章芽很安静听谢杭莉说完，垂下眼眸睫毛在眼睑上成帘，挡去了所有的情绪。她抬头笑着拒绝：“对不起，谢小姐。”

　　只言对不起，似乎不容置喙，不留余地。谢杭莉却不放弃，紧接着说：“章小姐，你不需要那么快拒绝我的提议。或者你可以回去考虑几天，我等你回复。”

　　官方的话谁都会说。谢杭莉见章芽微笑摇头，眼神却坚决，心里凉了半截。她看过章芽的作品是真心欣赏，她当时问过宋老师这样的人才为什么没有参与过任何剧本的创作，宋老师也只是摇头表示不清楚。

　　最后谢杭莉也不放弃，临走前仍是劝道：“章小姐，你什么时候考虑好了联系我就行。”

　　章芽站起身，微笑又礼貌，却又坚决：“谢小姐，很感谢你的赏识。但是恕我无能为力，你还是找别人吧，千万不要在我这儿耗时间。”

　　--------

　　把明天要上课的课件以及资料准备好，时间已经已将近七点，于是她又点了一份三明治和浓缩咖啡，一顿晚餐就这么敷衍应付了。

　　姜泰玺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刚把电脑收进手提包里，那头问了她的地址后兴冲冲地说：“刚好我就在附近，你等我一会儿一块儿去吃饭，再陪我看场电影。”

　　观影团的活动散场，从扶梯上来的人一个个拿着海报，章芽不经意看到是最近造势很火的某部超级英雄片。

　　“我吃过晚饭了，你要不再找其他人陪你看电影。”她耳朵与肩夹着电话，边走边把一沓资料放进手袋里。

　　话刚说完，有几人从扶梯上上来急匆匆撞上她的肩，手机被碰着地。耳边没了声响，手上的一沓资料天女散花满地都是。

　　章芽被人猛撞了一下恍恍惚惚，撞她的几个人逃窜不知道去哪里，没有一声道歉。她也不在意只是看到满地的纸张微微皱眉，目光在地上逡巡找她的手机。

　　突然越来越多的人从扶梯跑上来，男男女女的声音皆是恐惧的大喊，纷沓的脚步声在身后冲撞，她刚弯着腰捡起在门口的手机，还没站起身来就被人流推搡到扶梯前。

　　满地的白色纸张上，都是疯跑的人留下的一个个脚印。

　　头脑被塞了栓子，耳边充斥着尖叫与抽噎气息，直到冰冷的刀锋架在她锁骨上划出血痕，鼻尖都是血腥味，脑子的栓子像陈年红酒的木栓嘣的一声，清脆迸开，纷纷杂杂的声音纷涌而过。

　　她听到身后莽力扯着她手腕，把刀子架在她脖前的人带着疯狂的呼吸，夹杂着酒气与鲜血的腥味，嘶喊着又疯狂癫笑起来：“女人都是骗人的，你们都要死，都要死。”

　　胡乱挥动的刀锋在眼前失了焦距，模糊不清。

　　大厦的保安三三两两拿着棍子赶到，见状却面面相觑，都不敢轻举妄动。周边不断有人折返回来偷偷举起相机，有人好言相劝让疯子不要冲动。

　　要自杀的人，也会怕大海的汪洋，怕夏天死尸的易烂。但遇到澄净的清池，凉爽的秋叶，他往往也自杀了。

　　这样的关头章芽却想起这句话来，眼神扫过眼前颤巍巍的刀锋，她嘴边含过笑容，脚轻轻抬起往前走了一步，身后的疯子猝不及防把刀锋稳正落到了血痕上又划出新的一条血痕。

　　她阖眼万物归于尽，再睁眼一切清明。

　　原来她还会怕死呀。

　　-----

　　车本来要驶进停车库，看到人流推搡从商业大厦的门口狂奔出来，费铭降了车窗听到逃窜出来的女人回头去叱随行的异性朋友：“那个疯子劫持了一个女人，你们几个大老粗都不敢上前去。”

　　被喊大老粗长得魁梧雄壮的男人顾不得面子，惊惶未定：“那不是有保安吗？”

　　费铭来了兴趣让司机师傅自己把车开进去停车库，转头和费斌沈竞两人说：“走，我们去瞧瞧。”

　　沈竞和费斌也就随了他去，跟在后面与人流逆着方向走进门口，被劫持的女人被疯子掰过身体，背对着他们。

　　疯子耍着长长的西瓜刀，胡乱挥舞，嘴里念叨有词，疯言疯语谁都看得出来是个精神错乱的疯子。

　　女人头发挽起早已雾鬓云鬟，不哭也不闹任由着疯子，身姿单薄站在中央，像浮萍，像孤岛，像游魂，伫立人间孤立无援，来去缥渺。

　　费铭拨开细细碎语的人群，费斌和沈竞跟着上前，待单薄的身姿被扭过脸来，费铭吓煞了脸回头去找费斌。

　　-----

　　湖光山色间，伫立孤岛上的她，看到了远处渐行渐明的船灯。

　　她不敢眨眼，像是幻觉，直到那个人的气息萦绕，她闭上眼，苦酸在心头上潜滋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