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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聊斋盗书 ...

  •   夜里三更时分,听隔壁房间久没有动静,夜来悄悄下床,摸着桌角柜子挪到门口,月光下见隔壁房门紧闭,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什么都听不见,慢慢转身,履着薄冰摸出大门,轻轻把门带上。
      出了大门长舒一口气,刚要举步,隔窗听见里边叹了口气,是郭大嫂的声气:
      “都说夏师爷是个糊涂好人,有人求他,只要话说对付,不惹他生气,拿啥东西他不咋在意的。听说有乡下人拐五六个弯找他,拿一口袋罢园西红柿,他老婆气得一边骂一边往外扔。给中间人的好处都比给他的多,他高兴了也照样给办事。”
      夜来在窗外想笑:上回春雨进城,找不着三姨家,见人就问,有个夏师爷住哪儿。众人笑话她好几年。今天看,原来笑屈了她。夏师爷名气大,就该是人就知道。可我三姨夫却不是糊涂好人,是个明白好人。
      再听,里头没了声音,大概都睡了。夜来在绣鞋里头缩脚,趁着萧萧风过白杨树,快走几步离了窗户。

      她一心要去蒲家庄。三更已过,路上没人,似乎并不知道怕,可一步冷两步累三步渴,忘带衣裳忘带水,越走越没数,站路中间愣了半天,转身又回土地庙。
      第二天挨到吃完晚饭,捡了郭嫂子一件薄衣,灌一瓶水,看太阳下去,趁两口子不备,悄悄出门。
      刚上大道就见一辆马车,道旁有人跟车夫说话,车夫勒马慢行。夜来一纵身跳上去,车子纹丝不动,马一路向北撒欢儿去了。
      走了一程,车子停在一处馄饨摊前,车夫桌前坐下。夜来跳下车,看前面十字路口已不远,走过路口又挑了辆车。
      来到蒲家庄前,借月光看见村口大青石板上蒲家庄三个大字,才不过顿饭工夫。归庄的农人还没过净,她把衣服抖开穿上。郭嫂子人高马大,袖子长出一截,她摇摇摆摆进了庄门,心道古人欺我,就脱却旧皮囊,也一般的要马!
      这庄子夜来走过几遭,三折两转,跟着几只归巢的燕子就走到了地。眼前这户人家黑漆木门紧闭,雨檐挂着灯笼,照见一副洒金对子写的是耕读传家久,诗书继世长。夜来轻轻一问门——里头闩着。啪啪啪扣了三声,里边问:“谁啊?”
      夜来闪在门边,等门开一线,从那人胳膊底下钻了进去,那人见没人,嘀咕一句又把门关了。
      这扇门不透明,立门外多少回也看不穿门板,今日可算得偿夙愿。开门那人往上房去了,夜来东看西看向里走,眼睛不够用,心里打鼓:来都来了,可别白来。
      小院不大,厢房黑糊糊的,上房灯火通明,窗上映着人影,伸胳膊引线正做活。夜来轻轻推门进去,见炕上坐着个大姑娘绣鞋垫,地下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就是方才开门那人,半跪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铁钉修凳子,两人各忙各的,嗤嗤拉拉,叮叮当当,热闹非凡。
      屋里没什么摆设,一眼望到底。里屋挂着帘子,夜来走过去挑帘,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借着外屋的灯光,见屋内一床,一桌,一椅,桌上一个盖帘摆着半帘饺子,东墙上靠着一柄破锄头,墙根一个马笼头。夜来走到桌旁轻轻拉开抽屉,里头放着锤子、钉子、几块木头,她合上抽屉从上房出来。

      东厢房门口堆着一堆农具,她走到西厢房窗外往里看,什么也看不见。绕到后院,一间间认出厨房、茅房、牲口房,厨房后头一口井,牲口房里倒换蹄子喷鼻息,不知是牛是马。夜来心想:我今日是来做贼,不能好生凭吊,等明日再来,必定要舒舒服服发一回思古之幽情,明天就再好的机会,我也不找了!
      这家似乎人丁不旺,她在院里来回走,一个人也没碰上。转来转去又转到东厢房,小心迈过那一堆铁东西,扶着窗台站到门口,见门楣上似乎有两个字,按着胸口仔细辨认,字写得不好,依稀看出笔划——聊斋!
      夜来还不及激动,听见外面有人拍门,上房那个姑娘说道:“爹!开门,我妈回来了。”

      那汉子拿着锤子出来开门,放进来一个七八岁男孩和一个妇人。夜来想:我戚夜来不叫这两个字快一年了!三口人进了上房,夜来轻推东厢房门,没锁!
      她喜出望外,到厨房后头井台上,低头看井,坐等上房熄灯。约莫二更天,上房黑了灯,夜来进了东厢房。兜里有火柴,掏出一根划着,走动着四下看,见墙上自己的影子又大又黑,好看,多看了好几眼。再看屋里时,直气得想骂街——偌大一间房,满地满墙杂物,一本书也没有!
      夜来把火柴扔地上踩灭,出来关好门,双手合十祝祷:蒲老师,我知道你也必不愿意把宝贝留给这些不肖子孙,您保佑我找着吧。

      从头再找,梳了又篦,总共就上房里屋地上扔两个书包,里头有课本、本子,一本黄历不知为什么油乎乎挂在厨房东墙,除此之外连张字纸也没有。各屋地面几乎一寸寸敲一遍,地窖也没有。夜来已走到大门,举手要开,又转身回去,进厨房,摸着筷笼子,小心托着,转回上房,将一笼筷子轻轻倒在里屋桌子上,筷笼子就搁在一边,这才慢慢退出来,心说找吧,我找一宿没偷啥,你也该找一宿丢了啥!

      出了蒲家庄,夜早深沉,没了顺风车,夜来一步一懒往回走,眼泪憋也憋不住,心说干啥来了?
      走着走着不对——黑乎乎一带围墙,围起座大宅院,来时路上似乎没见。忽然身后脚步响,月光下回头一看,是一位青年公子,走得虎虎生风,到院门前问她:“姑娘找谁?”
      “这是你家?”
      “我住里头。”
      “我是路过的,带的水瓶丢了,能不能跟你讨杯水喝?”
      “请进来吧!开门里头有鸟飞,你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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