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吴乔

25、第25章 毕业

　　那么多的玻璃鞋，很多人适合，没有独一无二。
　　——《香柰儿》
　　左边是林蔚和许佑在叽叽喳喳，苏晓重新把头转过来，对着天空，这应该是她这个夏天过的最惬意的一晚了吧，告别了考试，不用再为高考整日整日在教室和寝室复习，也不用再做那些需要抓破脑袋也想不出的物理题，可是也不会再像高中一样，可以为了一件事情全神贯注坐在教室里一整天，也不会整天有个叽叽喳喳的人待在身边，更不能一有不会的就转过头问后面的男生，所以此刻，她很高兴，但同时又免不了离别的伤感。
　　几个小时前，当苏晓她们四处找着季凡的时候，季凡正被一个女生拉到酒店外，昏暗的灯光打在女孩身上，看起来瘦弱又显得无助。
　　“什么时候回来的？”季凡欣喜的问她。
　　“昨天。”女孩淡淡的说。
　　“怎么了？”季凡问她。
　　江书晗站在季凡对面，嗫嚅着，迟迟没有开口。
　　“你不说我就上去了，他们还等着呢。”
　　江书晗把录取通知书放到季凡面前：“这是美国一所大学给我寄来的通知书，我要去美国念音乐了，只需要你一句话，我就会留下来。”
　　“说什么？”
　　“……这么多年了，你不会不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说。”
　　“是因为苏晓吗？”江书晗看着他，“你还记得那次野餐吗，你说要是我们知道了自己以后的路，一点挑战性也没有，所以我放弃了本来可以安枕无忧的日子，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去学钢琴，你每天都骑自行车回家，所以胆小的我也跟着你一起骑自行车回家，你说你要组乐团，我就跑去当键盘手，你不会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值得。”
　　“可是我愿意。”有些人，我们对他好，或许不是因为他值得，而是我们愿意。
　　“我一直把你当妹妹。”
　　“可是我不要做你的妹妹，要不然我们一起去美国吧，好吗？”江书晗拉着季凡的手，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季凡没有说话。
　　“那你就说要我留下来，好不好？”
　　“你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我不能成为改变你生活轨迹的借口。”
　　“那苏晓呢，她就该成为你改变生活轨迹的借口吗？”
　　季凡怔怔的看着她。
　　“你不是一直想去C大的吗，为什么又要跟苏晓一样报L大？”
　　“对，但是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们都是为了自己喜欢的人，你自己都能这样做，为什么我就不行。”
　　季凡没有再说话。
　　“跟我一起走吧，好不好。”江书晗彻底软了下来。
　　季凡一把把她拽过来，抱在了自己怀里：“傻姑娘，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你会遇到更好的。”
　　江书晗把季凡抱得紧紧的，在季凡怀里嚎啕大哭，此刻她觉得很温暖，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该贪恋这种温暖，于是，一狠心，把季凡推开，坐上车走了。
　　季凡站在原地，看着车慢慢消失在视野内，小声地说着再见。
　　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已经熄灯了，但她们三个都没睡觉，每人桌上点着一盏小台灯。
　　章悦悦问她：“你跑哪去了，到处找你找不到。”
　　苏晓回答：“就在外面操场坐了一会儿，怎么了，寝室忽然这么安静？”
　　章悦悦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指了指文娟。
　　苏晓看到文娟坐在床沿上，双手耷拉在腿上，眼睛呆呆的看着地上。
　　“怎么了？”苏晓小声地问章悦悦。
　　“我也不知道，刚刚吃饭的时候我也没见着她，一回寝室她就这样一直坐着，寝室也没开灯，一句话都没说。”
　　“文娟？”苏晓走过去，蹲下来，握着她的手，“你怎么了？”
　　文娟不说话。
　　章悦悦走过来：“没用的，我也试着跟她说话。”
　　章悦悦把苏晓拉到一边：“我看可能是考差了。”
　　苏晓阻止她：“别瞎说！”
　　“虽然她平常也不怎么说话，但是也不至于这样啊！”
　　苏晓转过头看看文娟，又转过头看看章悦悦，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是这样猜测的，毕竟高考不像平常的模拟考，模拟考考了一次还有下一次，这次没考好下次还可以考更好，但是高考只有一次，考砸了，就没有下次了。
　　高考是公平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可以把高考作为你的跳板。
　　高考却又是不公平的，仅仅用一次的考试成绩就决定了你三年甚至是十几年的努力。
　　文娟一心想通过高考找到人生的支点，但却一不小心在这场考试中失去了重心。
　　苏晓再一次走过去，对她说：“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点。”
　　苏晓知道，现在再多的安慰对她来说也是徒然，与其让她这么闷着，还不如早点发泄出来。
　　坐在自己床上整理东西的白莹停了下来，走到文娟对面，说了声“对不起！”
　　苏晓和章悦悦都怔了一下，随即也站了起来，站到了旁边。
　　“对不起！我为我以前和你说过的话道歉！”
　　“我不该把自己的思想强加在你身上，我们家庭情况不同，是我忽略了这一点，对不起！”白莹站在文娟旁边，一动也不动。
　　文娟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裤腿上，也从小声的啜泣渐渐哭出了声。
　　“以前我总笑话你穿得不好，也觉得你整天吃一些不好的才是在矫情给我们看，但是我知道我错了，因为我根本没有经历过你的生活，所以我没资格去评论。”白莹继续说。
　　苏晓从来没有见过白莹这样，自己只不过晚了一些回来，却好像错过了很多一样。
　　文娟哭得越来越大声。
　　白莹带着点哽咽的声音继续说：“你能原谅我吗？”
　　文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个人抱在了一起。
　　多年以后，苏晓才真正的懂得了毕业的意义，不管是我们结束了这段旅行之后的狂热，还是不舍，都是毕业带给我们最真实的感受，而只有当我们真正和自己和解，和朋友和解，和生活和解之后，我们才算是给过去的生活告别，毕业就是我们一段生活的总结。不论好与坏，我们最后都能笑着告别，才是我们赋予毕业最大的意义。
　　半个月之后，高考才算给了我们一个交代。
　　为了避免暑热天气跑去学校，苏晓和季凡约好了晚上来学校看成绩。
　　晚上很凉爽，虽然一整天的余热还没有完全退去，但这个时候骑着自行车在外面，吹着自行车前行带来的风，却是无比舒适。
　　苏晓坐在季凡的后座上，问他：“你到底报了什么学校？”
　　“待会到学校你不就可以知道了。”
　　“这么神神秘秘的……”志愿早就填好了，但是问了很多次，季凡都不告诉自己，其实苏晓的内心还是有所期待的。
　　上次填志愿的时候，苏晓趴在桌上，季凡悄悄地走过去想要看，苏晓却用双手把整张志愿表都抱到了自己怀里。
　　“这么小气……”季凡不屑地说。
　　“想要看我的得拿你的来交换才行。”苏晓得意的说。
　　“这样啊……不过我的被他们拿去参考了，我先看你的，你等会再看我的不就行了吗？”
　　“不行，你耍赖怎么办？”
　　“……你什么时候看过我耍赖了，再说了，我才不会像某人那么小气。”
　　“不过也是，好吧，那就赏给你看了。”苏晓大方的把志愿表给了季凡。
　　季凡窃喜。
　　班主任走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沓志愿表，“我们班的志愿表都交了哈……”
　　苏晓回过头，给了季凡一个幽怨的眼神，以后，不管自己怎么问，季凡就是不说。
　　“到了。”到了校门口，季凡刹住车，单脚撑在地上，苏晓从车上跳了下来，季凡推着车走进了校园，学校的规定，进了校门之后，必须下车推着车走。
　　季凡把车推到车棚里锁好，苏晓静静的走在季凡旁边，周围特别安静，一股诡异的氛围忽然在两个人之间展开，苏晓绞尽脑汁在寻找着话题。
　　“哪儿！”苏晓看到了学校张贴出来的榜单，舒了一口气，连忙跑过去。
　　两个人仔细的在榜单上寻找自己的名字。
　　高三（1）班，苏晓，L大。
　　“找到了，L大，耶！”苏晓激动的在季凡周围跳了起来，季凡看着她笑，苏晓忽然意识到自己失了态，连忙停了下来，假装咳嗽了两声，又转过头去看榜单，问季凡：“你的呢？”
　　“在这。”季凡指着一个名字说。
　　苏晓顺着那个名字看过去：季凡高三（1）班 L……
　　“L大？你也报了L大？”
　　“恩。”季凡点点头。
　　“你……”
　　“很意外吗？”
　　“恩……”随后苏晓又连忙摇摇头。
　　“不意外？”
　　“也不是，只是……你报L大……”
　　“没错，是因为你。”季凡笃定地说。
　　苏晓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特别坚定。
　　“让我做你的太阳吧！”
　　虽然是带着商量语气的一句话，从季凡口里说出来，苏晓却听到了不能反驳的意味。
　　“太阳？”
　　“恩。”季凡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我要做自己的太阳！苏晓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的笔迹。
　　“上次我在奶茶店无意中听到老板娘说要清掉墙上的便利贴，所以我就把这张保留了下来。”苏晓不知道的是，在几千张便利贴中找出一张，需要怎么样的决心和耐心。
　　季凡双手握住苏晓的肩膀，一字一句认真的说：“自己做自己的太阳太累了，让我来做你的太阳吧。”
　　苏晓怔怔的看着他，发生的太快，快到让苏晓觉得有点不真实，就像踩在云上，苏晓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直到看见季凡确认的眼神。
　　“恩。”苏晓抿了抿嘴唇。
　　下一秒，就跌进了一个怀抱中，很温暖，苏晓的耳朵正好贴着季凡的胸膛，隐隐的，还能听到季凡的心跳声。
　　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了苏晓的唇上，凉凉的。
　　季凡骑着车载着苏晓在校园里不断的打转，苏晓抓着季凡的衣服，手心全是汗，原本整洁的衬衫被苏晓抓起了一道道的褶子。
　　季凡在一栋建筑下停了下来。
　　“怎么了？”苏晓问他，抬头看了一下，这不是自己以前住的宿舍楼吗？
　　“以前睡不着的时候，我就会骑车回学校，像现在一样，骑着车在学校不断的打圈，骑到这里的时候，我总会停下来，看着宿舍的灯一个个熄灭，然后又亮起一个个昏暗的亮光，等到316的灯完全灭了的时候，我才会骑车回学校。”
　　316？316不就是自己的宿舍吗？
　　季凡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没有这盏光，我是否就失去了继续下去的动力。”
　　苏晓囧了：“其实前期才是我最后一个灭的灯，后来都是文娟最后一个睡的。”
　　“是啊，有一天过了好久灯都没灭，我就在想是不是睡着了忘了关灯，就回去了。”
　　果然还是没有搞错嘛，苏晓心想。
　　“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准备？”苏晓疑惑的问。
　　“出去的准备。”
　　“恩？”还没等苏晓反应过来，季凡就骑着车带苏晓往校门口骑去。
　　“抓紧了！”季凡开始加速。
　　“诶，诶，诶，说你们呢，校园里不准骑车你们不知道啊，诶诶，怎么还越骑越快了，站住，别跑，你们是那个年纪几班的？我记得你，诶诶，别走啊！”守门的大爷看到季凡在校园里骑车立马追了上来。
　　“大爷，我们毕业啦！”季凡高兴的叫着。
　　“毕业啦！”苏晓也高兴得跟着叫起来。
　　“诶，别走……”大爷的声音越来越远，季凡载着苏晓快速的离开了学校，过了差不多100米的距离车速才慢了下来。
　　“以前我每次都是这样出学校的。”
　　“怪不得他说他认识你呢，哈哈哈！”
　　“是啊，他认识我，可是一直都不知道我叫什么，是几年几班的。”
　　“下次我来学校了就告诉大爷你是高三（1）班的季凡，看你还能这么放肆的跑不？”
　　“对，顺带说一下，还有高三（1）班的苏晓。”
　　“你……”苏晓在季凡的背上轻轻的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