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吴乔

17、第17章 初心

　　情愿甚么也不留下，再也没有甚么牵挂，如果我还有哀伤，让风吹散它。
　　——《不留》
　　果然，家长最关心的都是自己孩子的成绩，直接把苏晓和林蔚两个活生生站在那里的人都忽略了。
　　还有啊，林蔚的小心脏又承受了一次打击，但是还是得忍着，谁叫他们是长辈呢！
　　“叔叔好！”苏晓和林蔚同时叫道。
　　“恩，好久没见，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于是程安爸爸又把她们两个夸奖了一番。
　　“儿子，考的怎么样？”
　　“不要老是问他考得怎么样，考完了就让他好好休息吧，还老给他压力干嘛。”程安妈妈把菜端上来，见儿子没有回答她问的就不让程安爸爸再问。
　　“好好好，我不问。”
　　一顿晚餐，五个人吃的无比融洽，他们时而聊聊小时候的趣事，时而感慨时间的飞逝。
　　“你报哪了？”苏晓关切的问程安。
　　“哦，我后来改报了北京的E大，本来是说考完了回一趟老家再跟你说的。”程安略抱歉意的说。
　　“怎么忽然间又改了？”林蔚看了下苏晓的脸色，觉得有点不好，带着点质问的口气问程安。
　　“我参考了一下两所大学往年的分数线和我自身的情况，以及我所学的专业在两所大学的排名，最后才选的E大，其实一开始我想去的就是H大，忽然之间就放弃了也是有点可惜的，毕竟那是一开始的目标。”
　　对呀，人们常常告诉自己不要忘记初心，不要忘记初心，但是初心却是最容易在人的成长过程和周围环境的改变而动摇，就像是爬在树上摘果子，一开始认定了目标玩那个果子的方向不断攀岩，但在过程中又发现了比原定目标更红更大的果子，而且更容易企及的时候，你是会选择大的果子就此爬下树，还是继续朝着上面攀爬，找到一开始既定的目标？
　　有时候其实改变初心是好的，只是要看你出发的目的是什么。
　　“你呢，想好报什么学校了吗？”程安反过来问林蔚。
　　“我啊，想着是报人大的，还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实力啊。”林蔚摇了摇头，塞了一口饭进口里说道。
　　“既然确定了，就好好加油去考啊，怎么高三还没开始就泄气了呢！那么晓晓你呢？”
　　苏晓一下子噎住了，好像在海上航行的帆船突然失去了方向，一直以来她都是沿着程安的轨迹一直不断的往前想要到达既定的彼岸，但是此刻程安却在一直航行的轨道上转了个弯，选择往另一片更宽阔的海域行近，她不知道该一直保持原来的轨道，还是立刻转弯，继续跟着程安，跑向未知的领域。
　　“我……呃……其实我还没想好……”
　　苏晓想起那年程安离开的时候，看着苏晓说：“我们上不了同一所高中，还可以上同一所大学啊！”
　　明明说好还可以上同一所大学的啊，难道他不希望自己考去E大吗？
　　“你不是……”林蔚顿住了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没事，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想呢，实在没有特别想去的大学就参考下平时的成绩，再参考想去的城市到时候我帮你选几个大学，你再自己决定。”
　　“恩。”苏晓小声地回答，也不知道程安有没有听见。
　　忽然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兴致，林蔚也不再叽叽喳喳，好像莫名形成了一种尴尬的气氛，苏晓只想赶快把这顿饭吃完。
　　程安的妈妈给苏晓和林蔚收拾出了一个房间，房间不大，床也不大，但是对苏晓和林蔚来说却足够了。苏晓脱掉鞋坐在飘窗上，望着这座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虽然是夏天，外面燥热的高温天气却被房间的空调隔绝，或许是空调的温度开得有点低，她忽然觉得有点冷，渐渐裹紧了身子，眼前的一切变得有点模糊，她仰起头，长呼了一口气，越来越想不清楚一些事情，她努力想要理清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但却找不到源头，结果越理越乱，整个脑袋就像被缠上了一圈又一圈的绳子，越挣扎，只会起到反效果。
　　“冷吗？那就把空调的温度调低点。”林蔚洗漱完了走回房间看到坐在飘窗上了苏晓，拿起空调的遥控器，调高了温度。
　　“恩，没事，我去洗脸。”苏晓带着有点沙哑的声音回答，转身走进了卫生间，她把自己的头埋在水里，眼角酸胀的液体溶化在水里，她鼓着嘴巴，不断的向水里吐气，水里冒出一连串的小泡泡，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眼睛酸胀，还是水质的问题，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程安还是自己的问题。
　　林蔚有点认床，她整个晚上都睡得迷迷糊糊，好像一直听到苏晓反反复复翻身的声音，第二天她问苏晓，苏晓只说自己睡得很好。
　　匆匆和程安一家人告别之后，苏晓和林蔚回到了家，一切好像又重回了正轨，苏晓在家想不了那么多事，只是在看书的时候常常会走神。
　　一转眼，夏天已过半。
　　林蔚常常“告诫”苏晓，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公平的，比如最近的，丧心病狂的学校竟然把高二学生的暑假给砍掉了一半，理由是即将升入高三，迫于学业的要求，不得不在暑假提前开始上课，也就是说，进入了八月，苏晓他们也就真正的加入了高三这支大军。虽然苏晓也会抱怨这么热的天上课实在是有点过分，但是“丧心病狂”那样的字显然是林蔚才会说的。
　　其实想想也好，至少多了一个月的时间学习，也不会像在家一样想那么多。
　　直到真正开始上课，苏晓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高三。她们不仅要在暑假就开始上课，晚自习也比平常多了一节，作业永远写不完，每个月月考的排名更是让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他们压力更大，老师习惯性的拖堂，以及堆成山的辅导书，让苏晓想趴在桌上不想起来。
　　学校开始要求全体的高三学生都要上晚自习，不管是住校生还是走读生，这对苏晓来说其实没有什么改变，对季凡他们来说，学校的这一“残暴”制度简直就扰乱了他们的正常作息，用江书晗的话来说就是：“连大姨妈都不正常了。”毕竟是富家小姐，江书晗坚持了大半个月之后果断放弃了骑自行车和季凡许佑同行，而是叫家里的司机送着上下学，这样不仅安全，还省时间。于是，每天晚上就只剩下季凡和许佑两个人一起，少了江书晗在路上叽叽喳喳一还有些不习惯，江书晗的车每次经过他们两个的时候，都会摇下车窗，一脸嘚瑟的看着他们，许佑有时会像小流氓一样冲着江书晗吹口哨，江书晗立马果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摇起车窗，叫司机加快速度，消失在夜幕中。
　　季凡和许佑在时间和学业的两重打压下每天打着哈欠从家里走出来推着车骑着去学校，到教室之前先去厕所洗个脸，一脸精神走进教室，晚上回到家之后困得一沾凳子就能睡着，许佑经常顶着黑眼圈像林蔚抱怨道，自从上了高三，再也不用担心失眠的问题了。
　　而季凡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在上课的时候不再睡觉，跟苏晓一样，常常在课后翻出一本练习题来做，这让本来就压力大的苏晓更想趴在桌上不起来了，本来从上学期就长居年级第一的季凡越发把第二名甩得不要不要的。学不下去的时候，苏晓就会想，要是一觉醒来就到了高考就好了。
　　所幸还值得让苏晓高兴的是，她终于在八月的天气见到了泡桐树上的果子，红彤彤的，挂满了原来只有手掌般形状的树叶，随着日子的拉近，那红色在校园里越来越打眼。有时候季凡看她不开心了，就会叫上章悦悦，季凡说脑筋急转弯，章悦悦来答，其实说是脑筋急转弯，那幽默程度常常堪比冷笑话，苏晓经常闷着闷着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有时候看到章悦悦实在是太笨了，就会拿笔敲一下她的头，加入他们的行列，开始反攻季凡，季凡常常大叫着不公平，心里却一松，好歹她也笑出来了。
　　其实这么久了，季凡觉得自己还是一点都不了解苏晓，除了日常的那几个小爱好，季凡连她平常为什么常常望着窗外发呆都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努力逗她开心，但是季凡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治标不治本的方法，重要的还是要究其原因。
　　而他还不知道的是，苏晓已经决定很满足了，对于季凡，她也很感激，所以这些天也一直在把自己的精力克制在学习上，不让自己去想其他的。
　　苏晓常常在午后小憩之后在饮水机上接上一杯水，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伏在栏杆上，看着教学楼前面的泡桐树，经常快要到上课时间了，准备进去的时候，看到泡桐树下的车棚里季凡和许佑两个人匆匆锁好车之后嬉笑着跑了上来，时间一长，居然渐渐成为了一种习惯，暑假补课的一个月里，午后小憩之后，或者是睡不着的时候，苏晓都会习惯性的接上一杯水伏在栏杆上，什么也不做，静静等待着两个少年的出现，有时候一晃神，竟然会花痴的觉得季凡和许佑特别好看，就是一种和别人都不一样的特别。许佑身上无时无刻不洋溢着阳光的气息，特别好动但是又有节制，季凡远远看过去带着一种神秘的气息，不像许佑，他总是很淡然，但是在苏晓面前好像又不是这样的，一动一静的结合，性格是要互补两个人才能相处得特别好吧。
　　然后在他们两个达到楼上之前，苏晓又会喝掉杯子里的水，匆匆走回座位，摊开第一节要讲的课本，装作认真的样子看起来，然后在听到后面的男生翻开书的时候，望向窗外，苏晓忽然觉得，好像高三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每天走进教室的时候总能看到大家都在努力，或许是身边人的陪伴，让苏晓充满了安全感，她一直觉得，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然后朝着同一个方向一起努力的感觉真好。
　　这个夏天好像和往常一样，依旧是燥热与高温并存，但是因为高三的来临和程安的离开好像又变得不一样。
　　站台上挤满了即将要离开和送别的人，夏天对学生来说往往是一个伤感的季节，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随着列车的北上或南下，到达一个不熟悉的城市，没有亲人，也没有以往的朋友，你不得不再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建立起生活的圈子，然后在这座城市继续奋斗下去，却也是一个兴奋的季节，人生长这么大，终于可以脱离父母的怀抱，奔向自由的生活，尽管是一座陌生的城市，但是你仍然可以结识新的朋友，你也可以尽情的规划自己的人生，在暑假寒假回到家的时候，叫上以前的朋友，叙叙旧，聊聊理想。
　　苏晓翘掉了下午两节课，跑来了火车站，在簇拥的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程安。
　　他手里拉着密码箱，肩上背着个书包，站在他爸爸妈妈面前，高出了一截，他妈妈在跟他叮嘱着什么，他不断的点点头，旁边站着上次在高考场外见到的那个女生，旁边站着的应该也是她的父母，苏晓迟疑了一下，还是向他们走了过去。
　　“叔叔，阿姨！”苏晓走到她们面前，礼貌的和程安的爸爸妈妈打招呼。
　　程安看着苏晓，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晓晓，你怎么来了？下午不用上课么？”爸爸妈妈热情的招呼着苏晓。
　　“呃……没事，我跟老师请过假了！”不习惯说谎的苏晓迟疑了一下。
　　“怎么样，累不累？”程安关切的问道。
　　“恩，还好啦，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恐怖。”
　　“恩，那就好，只要熬过了这一年就好了！”
　　“安，她是谁？”程安旁边的女生用一种温柔的声音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