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彼岸天》吴乔

12、第12章 愿景

　　让跌荡如流沙的映象，漆黑中擦亮檀香。
　　——《萤火虫》
　　对于你也是，如果我不能在你生命中占据一席之地，那我还不如静静做一个旁观者，所以我才会在新年的时候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才会在你不搭理我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靠近你，才会记住的你的每一个爱好和习惯。
　　而这些，我又怎么会让你知道。
　　你笑的样子，你发呆的样子，你听我讲作业认真的样子，都是这个夏天最美好的记忆。
　　我想把这美好的记忆归入囊中，却还是无法抵达，做你内心深处的阳光。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个阶段吧，当你知道你努力做的事情或许是毫无意义的时候，你不知道该放弃还是该继续下去。想放弃的时候，看着来时走过的路，不免心生悲怆，继续下去，前方的路又看不到尽头，进退两难之间，那个在前方指引着你的人又重新披上了神秘的面纱，你站在若隐若现的世界里，再一次迷失了方向。
　　妈妈每个月都会进城给苏晓送吃的，苏晓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在汽车站等待，等来的却是村里的邻居。邻居拍拍她的肩膀，把吃的送到了她手里。
　　“我妈妈呢？”苏晓问，她直觉有什么事情发生，要不然妈妈怎么没有来，心里焦急得连谢谢都忘了说。
　　邻居说她妈妈在农忙，苏晓细想觉得不对，自从上次妈妈腿受伤了之后，苏晓就再没让她下过地干活，而是在一个制衣厂里打短工，苏晓也没有再多问，简单的道过一声谢谢之后就匆匆赶回了学校。
　　回到寝室，她找出电话本，翻了翻，按照那串数字拨了过去。
　　电话里一直传来“嘟嘟”的声音，可就是没人接，打了几遍之后，电话最后传来的都是“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的忙音。
　　苏晓慌了，呆呆的坐回床沿，手里抱着一本物理书，却一直定格在那一页没有动，心里像在想着些什么，连章悦悦她们叫她吃饭她都没有听见。
　　她放下书，走到了阳台上，寝室的人都出去吃饭了，她望着窗外的树木，滚烫的液体着才慢慢的从明亮的眸子里顺着脸颊慢慢的滑了下来。
　　其实这些年她不经常哭，从小到大，尽情哭过的只有两次，一次是爸爸走的时候，还有一次是程安搬走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常常哭，为小事哭：摔倒了哭、看到外婆哭、被别人欺负了哭、觉得委屈哭，那个时候还是小孩子啊，有什么不能哭的呢。
　　长大了才发现，为什么要哭呢，哭的话只能起到亲者痛仇者快的效果，于是渐渐的她就不哭了，所以她才会在小事后被一个个男生欺负了之后就哗啦啦的把他的书都扔到了楼下，她要学会变得强大，保护自己，因为她还要保护妈妈跟外婆。
　　或许是坚强久了，无法想象和确定的悲伤彻底击垮了她多年来建筑的心里防线，所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哭吧，就算长大了，又有什么不能哭的呢。
　　她的身体渐渐沉了下来，从靠着的窗台上慢慢滑落，最后蹲了下来，双手抱住膝盖，头深深的埋在双手里，肩头一耸一耸地，开始哭出声来。
　　她担心妈妈和外婆，其实也在恼季凡。
　　哭完之后，苏晓拿着毛巾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肿的像桃子般大的自己的眼睛，打消了继续看书的念头，趁章悦悦她们回来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之前，小心的脱掉鞋子，爬上了床，一向都不喜欢蒙头睡的她特意把被子往上拉，盖住了脑袋，侧过身子，闭上眼睛，或许是哭得太累了，躺在床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而章悦悦她们回到寝室看到苏晓爬上了床，还把头藏在被子里睡就越发觉得不对劲，章悦悦轻声叫了一下苏晓，看到苏晓没反应，偷偷把她的被角拉开，就看到了她的眼睛，鼻子因为哭过之后堵住了，睡觉的时候还发出一两声轻微的鼾声，章悦悦摇摇头，心疼地看着她眼前的这个人，平常就不太怎么会表达自己，不知道默默经受了多大委屈才哭成这样，她忽然又想起季凡着两天的态度，心里自以为已经猜的个八九不离十了。
　　苏晓醒来的时候已经6点多了，恍恍惚惚接近睡了6个多小时，一天只吃了一顿早饭，现在已经觉得有些饿了，她从床上爬下来，趿拉着鞋走到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在口里含了含，又吐了出来，拿着杯子站在阳台上，今年的夏天每天都是大太阳，夏日直射下来的太阳不免有些炙热，而傍晚的阳光就刚刚好，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偶尔还可以看到火烧云，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火红火红的颜色，就像是油漆工用刷子刷过的天空，整个学校都笼罩在火烧云的热情的炽热下。苏晓凑在镜子底下看了看，眼睛已经没那么肿了。
　　“嘎吱”一声，寝室的门被章悦悦打开了，她手里提着一份饭。
　　“你醒了？”
　　“恩。”
　　“中午也没吃饭，肚子饿了吧，我下去买饭，正好也帮你带了一份，好不容易央求宿管阿姨才带进来的呢，快吃吧，待会凉了。”
　　“谢谢！”
　　苏晓打开饭盒，浓浓的饭香扑鼻而来。苏晓有时候想想，真的很感恩身边的一切，有这么多人愿意陪着她，对她好，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想哭，于是连忙往口里扒了几口饭，一边说着“真好吃”，一边在心里感激，她们学校硬性规定宿舍是不能带饭上来的，也不知道章悦悦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求得宿管阿姨允许让她带饭进来。
　　“你没事吧？”章悦悦小心翼翼的问。
　　“恩，现在已经没事了！”苏晓点点头又摇摇头。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章悦悦悄悄的告诉季凡苏晓哭的事情，季凡看着苏晓，她正在挠头，右手夹着笔撑着脑袋，嘴巴微微撅起。
　　她应该是在思考作业吧，季凡想，还是在想别的呢。
　　而苏晓看着练习题上的物理题，脑子里瞬间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死死盯着这道题目，在心里默默骂着变态。她除了会说“变态”两个字的脏话以外就不会说其他的了，这两个字还是她跟林蔚待在一起耳濡目染雪来的，因为林蔚常常在她面前说：“学校真变态……！”苏晓开始还会瞪她，最后慢慢就无视了，甚至还跟着她一起骂，而林蔚听到她说之后就会趴在餐桌上哈哈大笑，说她是一个伪淑女。苏晓继续瞪她：“果然没有好好学政治，人人平等这句话都不知道吗，淑女怎么了，淑女就不能发泄心中的怒火了吗？”
　　而林蔚干脆附和：“能能能，名师出高徒想必说的就是为师我了！”
　　苏晓恨不得把勺子往她头上敲去，看她还笑不笑自己，但是想到自己还没吃饱的胃，就放了她N多码。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苏晓立马就往外面跑，季凡想叫她都来不及：“平常也没见她这么风风火火啊？”
　　苏晓为了更好的利用时间学习以应对接下来的考试，她觉得一下课就会寝室洗澡，洗完了澡去吃饭，这样既免去了下了晚自习后排队洗澡的时间，又免去了排队打饭的时间，但是才刚洗完澡她就后悔了，因为不管她走得怎么慢，身上都会重新又出一层的汗，尤其是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食堂又热，那感觉，就像重新又洗了一个澡。
　　而林蔚一边抱怨，一边又不得不打算下了晚自习后从新回寝室再洗一个澡，林蔚一个劲的怪苏晓，苏晓却一个劲的嘟囔着抱怨学校的制度。
　　晚自习的时候班上很静，只剩下头顶的电风扇吱呀呀不停打转的原因，苏晓正在和一道化学大题较劲，好不容易相处了思路，头顶的灯忽然灭了，整个教室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七尺苏晓只是以为是自己教室的线路坏了，但是当看到邻班的男生雀跃着走过他们班的时候，她才反应到时全校停电了，原本安静的教学楼顿时变得嘈杂起来，班上的男生也跟着出去恶作剧，苏晓站起来，准备和章悦悦出去透透气，手腕忽然被另一只手抓住，不停拽着她往外跑。
　　漆黑的教室，苏晓根本看不清是谁，只是感觉得到他很高，而且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原本紧张的心情忽然放松下来，他的手很有力，甩也甩不掉，于是干脆任由他抓着跑。
　　从三楼一直跑到七楼，苏晓再也跑不动了，前面的人也已经气喘吁吁，她停下来，趁机甩开他的手。
　　“你是谁？”苏晓问，她一时记不起那种味道，但是她知道是很熟悉的人，于是放下心来。
　　那个人没有说话，拉着她继续往上跑，到了顶楼之后，他松开手，轻松的打开锁着的铁门。
　　顶楼。
　　被学校用一扇铁门和楼梯隔开了。
　　苏晓跟着他往外面走，月光泄下来，铺满了整个天台，月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五官显得更加的立体，眼神清亮得像装满了光，他背对着月光，一字一句的对苏晓说：“对不起……”
　　苏晓早该想到是他，这种独特的像带有一种清凉的薄荷的香味，又像是柠檬香味的气味，只有季凡身上才有。
　　“那么……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呢？”苏晓看着他。
　　“你昨天不是不开心么，听章悦悦说你还……哭了。”
　　“悦悦？呃……不是的，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哭呢？”
　　“……”季凡有点不知所措了，“不是因为我么？”
　　“你？”苏晓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季凡被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既然不是因为他，那是因为什么呢，而且这样的笑，他以前也从没有见过。
　　“我是因为我外婆，其实我从小就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每个月我妈妈都会来我们学校给我送吃的，可是昨天是托我村里的人来的，直觉告诉我，应该是外婆又住院了，给舅舅家打电话也没人接，就更加笃定了我的想法，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后来舅舅给我回电话说外婆没事了我才放心。”苏晓没有告诉他，她没有爸爸，从小只能依偎着妈妈和外婆生活，也是因为没有爸爸，妈妈和外婆才会给她格外多的安全感，而这种建立起来的安全感一旦崩塌，就会使她溃不成军。自然，她也没有说自己在恼季凡。
　　“不过我现在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说出来心里舒服多了！”
　　“早知道你没事我就不去找钥匙拉电闸了！”季凡故意叹了一口气。
　　“电闸……是你拉的啊？我说没下雨没打雷的怎么会忽然停电呢！”
　　“哈哈哈……”两个人都放松的笑了起来。
　　那晚的月亮很亮，高高的挂在天空，在天台上看天空的视野也很宽，整个大地就像被天空包围了起来，漫天的星星从天空垂下来，一闪一灭的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存在，时不时有流星划过，苏晓每次都激动的摇着季凡的手臂，这样看，在广阔的天空下才知道人有多么渺小。
　　苏晓和季凡并肩坐成一排，就那样静静的，偶尔苏晓发出一两声激动的尖叫，就这样看着天空，季凡觉得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后来他们聊了很多，包括人生，包括理想，季凡也渐渐的就那样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而苏晓积郁在心里的忧伤，也随着流星的划过被带向了远方，她也希望自己可以用积极的心态走下去。
　　而那晚的月光，也分外的明亮，像是要把两个少年的心都照得通亮，好像那样，以后就可以练成彼此心有灵犀，心照不宣的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