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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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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以东已经多次体会到自己的常识在这个世界并不适用。
他一度以为人的坠亡在这里非常普通。
就像一张报纸落到地上。
然后他发现他错了，主楼大厅的服务台透过落地玻璃看到了外面这一幕，接着所有的人都疯了。
天哪，有人跳楼。
人们开始行动，打电话，跑动，乱乱哄哄，原本空无一人的草坪围满了康复中心的工作人员。
地上的人被抬走。
让一下让一下。
抬他的人说。
主楼外壁的每一扇窗口都有人探出脑袋往下张望。
洛以冬想起打地鼠。
咚，咚。
直到有人扳过他的肩膀，“不是让你等我的吗，怎么到处跑？”
不用回头，听声音就是知道是阿卡罗。
阿卡罗拉过洛以东，眼睛却停在坠楼的人身上。
他看起来要哭了。
洛以东说你怎么了。
阿卡罗清了下嗓子，从白大褂——他穿了白大褂，像个该死的医生——的口袋里掏出一张手掌大小的卡，洛以东接了。
“你的门卡。”阿卡罗说。
洛以东跟着阿卡罗走，手里的卡面上印着他的名字，洛以东，名字的右边没有性别介绍，取而代之是【类型：↓】。
“↓是什么意思？”
“就是下啊，”阿卡罗说，“你是下。”
或许是这个世界的常识，对此阿卡罗没有做任何补充解释。
“这张卡能开宿舍区的门，千万别丢了。”
阿卡罗领着洛以东。
他们等电梯，他们走进去，电梯运行，门开了，新的走廊，白色的墙，棕纹的木门等距的排在两旁，门上镶着牌子。
是主楼的行政区。
阿卡罗敲开其中的一扇，他告诉洛以东【主任】会为洛以东安排之后的事情，说完就走了，样子很急，洛以东觉得可能和刚才跳楼的人有关系。
……
被称作主任的人坐在办公桌后边。
茶几，客用沙发，洛以东在沙发右侧坐下。
“欢迎你。”
主任说。
他脸很大，两颊的肉下已经垂了。
洛以东想到动画里的老狗。
“咳，是这样，我们的阿卡罗医生对你有一份评估……抽烟吗。”
“抽。”洛以东摇头。
发现自己的不协调，洛以东随即改口，“不了。”
主任为自己点上。
“首先，我们没有办法证明你的名字是洛以东。”深青色的烟雾中，主任很突兀的说，“孵化所没有你的孵化记录，按照医院为你测定的年龄，我们把范围扩展到前后十年，仍然没有。”
“……”
洛以东沉默。
他已经懒得解释他来自地球了。
主任说我并不是想责怪你什么，如果你希望我们用洛以东称呼你，那么我们就这么做。
“尽管在阿卡罗医生对你的评估中，我们看到你有很多……很多问题，”主任戴上老花镜，调整镜面与鼻梁的角度，他面前的桌上摊着一份拆开的文件，纸页很散，他将它们合成一摞，竖着捣了捣，“我们很重视你的情况，不光是阿卡罗医生，这边有一个专家组，我们核查了你的各个方面，综合你的各项反应（他晃了晃手上的文件，像某种炫耀），在确保——”
“请说结果。”
“……”主任似乎不大习惯在讲话的途中被人打断。
他愣了半秒，尴尬来不及蔓延便被他自己的声音驱散。
他适应了洛以东的节奏。
“结果是我们认为你不具备完整的社会适应能力，你将留在我们中心学习生活，我们会把你编入适合你的特殊教育互助小组。”
“什么是互助小组？”
“你可以想象成一个只有几个人的小班级，大家都是……比较独特的学生。”
“所以我要住在这里？”
“是的，从今天开始。”
有人敲门。
“认识一下你的宿管。”
被说请进后，戴粗框眼镜的矮胖男人推门进来，男人系着米黄围裙，两手前臂罩着成对的防尘袖套，满头大汗，好像刚从一场扫除中生还，很有居家感。
他对主任颔首，随即看到洛以东。
“用一个词形容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为何，主任这样对洛以东说。
矮胖的宿管双手叉腰，配合着挺起墩墩的肚子。
“胖子？”
主任和宿管都笑了。
“对了一半，”胖子宿管用上臂的袖子抹去额上的汗，“艾胖。”他走过来，用大人的方式伸出指头圆圆的右手，“你的宿管。”
洛以东握了握。
……
艾胖带洛以东离开主楼后门，他的全身上下都给洛以东一种很圆的感觉。
艾胖指着主楼后方的一栋方形建筑。
“那边的一楼是食堂，食堂上面的几层是康复所。”
洛以东问康复所是什么。
艾胖没有正面回答。
他说康复所里有很多教室，每个互助小组都有专用的教室和老师。
一旦确定分组，洛以东必须每天前往【教室】在【老师】的带领下与组员们一起开展【康复活动】。
“就像上学一样？”
“对。”艾胖想都没想，“就像上学一样。”
……
康复所再往后就是宿舍了。
路程不到十分钟。
“我平常在一楼的宿管室，有事的话打0010。”
洛以东没急着进去。
他望着宿舍楼的天蓝色外壁。
艾胖停下来等他。
“你看过我的病历吗？”他问艾胖。
艾胖点头，肉乎乎的脸上两个酒窝，看过，他说，这栋宿舍里每一个人我都看过，这是我的工作。
“病历上怎么说？”
沉默。
“妄想症还是精神分裂？”
沉默。
“你看我像疯子么？”
这次没有沉默。
艾胖转过头，很认真的说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力用自己的方式解释这个世界。
洛以东说我可以摸一下吗。
“摸什么。”
洛以东摸了下艾胖的腿间。
再次确定了这个世界的大家全都没有。
但这并没有让洛以东感到好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