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52、黑镜

　　那件事情，莉亚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所以她相信着除了自己之外，不会再有任何班级同学会了解这件事情的真相。
　　并不是出于什么义气而保密。仅仅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或者有所反馈才是幼稚的？

　　不希望自己显得太过拙劣，大惊小怪，尤其在自己不屑一顾的班长面前。
　　虽然是学生，可是能够打工兼职即使只能换取很少一部分酬劳，对于学生来说已经是莫大荣誉。说明是有能力者，完全足够融入大人的世界！

　　对大部分学生来说，在校读书期间如果能赚到几十、几百、乃至几千已经是很得意的事情。
　　而小白茶寒沐笙早已超越了这个次量级。

　　由于父亲做生意的缘故，莉亚从小结束到许多类似“人间真实”的隐晦片。父母总是告诉她，那是成年人的事情与她无关。却也多少在少女心底留下了种子。

　　她希望自己表现的成熟，足够能与自己心中的男月光平起平坐，却也时不时的自卑，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漂亮不够懂事不够聪明，于是陷落进成熟与弱智的两难中。
　　在猎奇隐晦网站的时候就会生出莫名其妙的成熟感。觉得自己或许高人一等？

　　于是就在某个深夜某个平台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由于过度的浓妆花了好几天时间才确认，镜头里的女孩就是自己的同班同学，而且是品行尤加的班长。

　　莉亚没有立刻揭穿这件事情，也没有与别人分享。而是当作一个隐秘的独属于自己的秘密认知。她觉得比任何人都高明，甚至超过了学校里的老师，教导主任。

　　他们都没能看清学生的真面目，只有她独自清醒。因此，她才在背后私下叫寒沐笙为小白茶。有自以为道德标准高的同学质疑她的时候，她就阴翳的笑笑。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她根本不是表面那个样子。她在镜头前可搔首弄姿了。
　　当莉亚还处于大惊失色中不能自已，暗网之下的观众却不是学校里愣头青的男同学，叫几声：哥哥~哥哥~。就足以打发的。观众需要更大的刺激。

　　便有了情景剧。需要“助演”入镜。只是没有想到寒沐笙的第一个入镜对象是她帮困的同学，患有自闭症的唐璜。而她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在霸凌他。

　　因为唐璜不懂及时反抗，反应迟钝，对很多互动的判断力低下。观众很快发现了端倪，于是在弹幕里撺掇起来。

　　令人感到恶心的是沐笙为了金主爸爸们的猎奇心理，竟然照单全收。要求她做的事情只要不是伤害她自己，她什么都愿意。

　　莉亚见过几次唐璜已经哀求对方不要再继续了。可随着弹幕刷的礼物越来越多，沐笙厚颜无耻全都答应下来。

　　然而第二天莉亚晕头转向在教室里见到那两人。他们表现的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然是无交集或者偶尔交集的擦身而过。
　　莉亚觉得自己可能是不成熟吧。没法做到沐笙那么成熟的表现。

　　……

　　若是别人质疑她，莉亚忍了也就忍了，都是群小屁孩！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人间多么险恶，还以为岁月美好呢？

　　但，撒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同的。他看起来那么脱离世俗，他不该被那样的女孩诓骗！他至少应该辨别出来。这是莉亚的底线了。

　　也许是说的话太爆炸，班级剩下的所有同学都震惊的不说话，定定的看向她。
　　莉亚的脸颊在发烧。内心慌乱极了。

　　她马上……就要脱离成熟了么？就要恢复成自己一直很厌恶的泼辣的样子？
　　撒迦气焰沉重的走向她的面前，用威慑的语气，“不要说话太过分了。莉亚！”

　　莉亚眼底里有雾气，有恼怒，不甘心，以及明晃晃的失望。他怎么能够！他怎么能够不明白呢？怎么能看不透寒沐笙就是个不要脸的小白茶！

　　她说的太细节。沐笙吓得连哭泣都忘记。怎么……班里怎么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沐笙惊恐的目光偷偷扫视了眼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只逗留在莉亚的身上，幸好，看来没有其他人看穿这件事。所以只要把怀疑泼回去。把恶意的矛头重新对准莉亚这只愚笨的羔羊就可以了。

　　沐笙擦干脸上的泪水站起来，脸色同样争的通红，声音颤抖着呵斥，“你有毛病啊？被害妄想啊？跟你说话的时候眼睛长在头顶上。以为自己很牛批嘛？你厉害就不要在我们锦鲤班念书啊。你走啊。每天要跟你这种人打交道真是累！没有同情心，没有同理心，怎么有脸在这里说疯话。我帮助唐璜的时候你在哪里，你根本自己才嫌弃到连话都不肯对他说一句！”

　　从同学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对啊！”，“就是嘛！”，“站着说话不腰疼？”，“就知道批评别人不会想想自己？”，“什么垃圾种，做同学真晦气！”。

　　显然风向早已转向了沐笙这边。
　　撒迦这时可以收尾管理局面，“好了。不要再废话了。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回家的回家，准备排练的排练，今天就辛苦新同学了哦。”瞪了眼木在原地不知所措的莉亚，“你赶紧走吧，不要在这里讨人嫌。反正也退出拉拉队的人了……”

　　莉亚脸上还是火辣辣的，刚才被打的地方已经不疼了，而是麻木。周围同学说话的声音都变的小声了，嗡嗡嗡嗡的像蜂鸣器在叫。

　　眼中出现了光轮效应。原来人在极度震惊和惶惑中真实会迷失自我的……莉亚此时已经分不清自己在哪里，梦里还是现实？感知力都变得麻木。

　　她不要继续再伪装大人了。
　　“你们都不知道吗？”莉亚她开口了，现场早已没有人理睬她，她的声音放大了几倍，“我说，你们不会都看到过然后像禽兽那样装作毫不知情吧？”

　　终于有同学忍不住反斥了她，“神经病啊。都没人理你，还在那里逼逼赖赖什么……”
　　“寒沐笙她是女主播。”
　　“唉？哈！女主播怎么了？我们是杠杆学生。你不会是那种窥屏狂，偷偷看还在背后诋毁、造谣的红眼病吧？”

　　“她打擦边球。衣着暴露。把自己当作宠物接受训养……而且，”故意停顿片刻，注意到沐笙开始发抖，身体不由自主向后靠，撒迦的目光也狐疑的盯住自己，莉亚终于瞳孔的笑出来，原来如此！根本不需要成熟嘛，爽就完了，“她虐待、霸凌过唐璜。欺负唐璜社交能力弱，不会判断，做……卑鄙无耻的事情。”

　　沉寂了片刻后，同学里炸锅了。
　　“不会吧……”“这不可能啊！脑子有病？”“她有臆想症。肯定是！”……

　　莉亚拿出手机的瞬间，沐笙疯了似的扑过来。劈头盖脸就冲她打去。
　　然而明眼人都看出来她的每次攻击都是冲着手机去的。分明就是要砸毁证据。
　　在两人扭打中手机飞了出去。落在某个同学的脚边。

　　莉亚抬起头，看到是转校生安吉拉。
　　气喘吁吁，“你可以自己打开来看！里边真的有……”她记得自己录过十几秒，但不记得是不是存进这部手机里了。也就是装腔作势准备吓唬吓唬寒沐笙。

　　安吉拉还没来得及打开手机，就有一双手凭空夺了过去。
　　是撒迦。他把手机抽走，放进了自己裤兜里。然后把两个女生架开。
　　“别打了。都跟我去老师办公室。”

　　莉亚有迟疑片刻，既然都已经做了，当然是希望真相公布于众。让全班同学都看到小白茶寒沐笙的真实嘴脸。
　　可是，撒迦的面子她还是给的。

　　……

　　“老师……？”
　　莉亚有一腔的话都含在嘴里，不吐不快。可班主任没有给她机会，因为性质太恶劣！必须要有年级组长，教务主任共同参与。

　　面对着一群老师虎视眈眈的目光，虽然自小戏称大姐头，可是成绩并不优异，处事不够圆滑甚至透出几分江湖义气的豪爽，这样的莉亚在长辈和老师眼中并不讨喜。
　　相反乖巧表面顺从的寒沐笙就得以许多。此刻相较于莉亚的咄咄逼人，沐笙退而柔弱的表象迷惑了许多人。

　　“谁让你在班级里说那种不三不四的话？你家里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娇小的班主任脸都气圆了。她是很宝贝自己班班长的，这个什么都懂事家境又很捉急的小女生。
　　若不是家境不好，付不起赞助费，谁来念鱼龙混杂的锦鲤班呢。

　　“我没有说不三不四的话，那是事实！”这是莉亚最大程度上的妥协了。凭什么她说话就是不三不四，反而做出这种事的人变成白莲花？难道只能做，反而不能说了？！

　　眼见年轻班主任气到手都在抖，年纪较长的主任说话了，“同学，你们平时吵架归吵架。这里还是学校。不是你在外面可以随便耍流氓的地方。你要认认清楚。真心不想念书了，喊父母来签字退学。”

　　莉亚一人对多，而且都是掌控话语权的老师，眼鼻子有点紧，“可我说的都是事实……”难道事实不让人说了。

　　主任顿时抓到把柄，“事实？你怎么证明是事实？你认定的就是事实了？现在小孩子怎么都教不会道理了呢。你觉得不对的，可以先告诉老师，不信任老师回去告诉家长。都是好商好量的事情。凭什么冲上来怼着自己同学就是一顿谩骂侮辱？谁教的你？你们家都是这样说话的？”

　　莉亚眼泪不住的打转，倒也不是害怕不是委屈，就是眼鼻子发酸。“我有证据。”
　　“还证据，证据的！电视剧看多了吧？就说小孩子看什么电视剧。你觉得别人做的不对，不该先告诉老师？不该先等老师确认？自己下私刑？你算谁啊！说句不好听的，丢大街上被车轧死了都没人知道你是谁。”

　　就这样被教训了足足两个小时。莉亚早已不辩解了，深深的埋着头。
　　老师说的对，老师说的肯定没错。只是她怎么都没明白，难道关注点不该是寒沐笙做了什么吗？为什么关注点变成了：自己指责她的程序不正义了呢？

　　而且先动手打掉手机的不是寒沐笙嘛。为什么她一哭，她没打过自己，她像是受了委屈，反而变成自我保护的行为先受责罚了？
　　原来道理是这样子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