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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红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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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的……”
律导看着浅稻的样子很害怕,但似乎有什么强大的信念在支撑着这个文弱书生。
是这样的,因为独女小圆子的陨逝,律导和他夫人的人生信仰开始崩塌了。
夫人也随之去世后,律导想过一了百了。正在这个时候国安部的师弟找到他,最近城市里监测到奇怪的电磁波现象,让他作为场外顾问帮忙调查。
律导只是随意看了眼数据,惊呆了。
就是红色演播室第一次裂变的时候。
这种巨大的磁场撕裂能量,是足以造成小规模虫洞的……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第一个平行穿梭的人,但当时脑海里确实只出现了一个念头——找回自己的家人。
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一个已经绝望的男人重拾信仰。
当时“红域”的力量不够稳定,他将这个特殊现象称为:红域。
因为类虫洞周围的可见光都呈现出红色的。
“……那时候还不稳定。我做了很多遍测试,试图加强巩固它。”律导的语气里透着骄傲。
他是个谨慎的父亲,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做实验,开玩笑。
“小圆子,我的小圆子……”
这不是他找到的第一个小圆子。由于各种因素,孩子出生的时间不同,导致他遇见的时候年龄也不同。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最为适当的,契合的机会。譬如父母双亡,譬如家庭不和。
浅稻冷漠的凝视他,“你不仅仅只想要个孩子吧?”
“没错。还有我的妻子。”但是找回妻子的概率更加小,他不能为了自己拆散“自己的”家庭。除非它已经不存在了,否则他不会做出任何干预。
“哼。”
律导抬起头,带了几分愧疚的看向她,“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是穿梭过程中发生的?”浅稻看得出他很紧张。也许是在担心这样的事情同样会发生在自己家人身上?
“不是过程中发生异变。但我现在需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你?”
“我没有办法。红域的概率是随机的。除非在裂变发生的当下就进行选择。”
浅稻的瞳孔立刻危险的竖立起来。必要的话,她一点不在意将自己的手指伸到他女儿的胸腔里,掏出她的心脏。
“随机的?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律导表情明显一愣,眼珠直勾勾盯着她,可看得出他在走神。
正在心下博弈中,是否可以对她说出事实?
好在做了明智的选择,不然立时三刻就要经历第二次失去女儿的痛苦。
他脱下了自己的衣服,在自己年轻的女学生面前,毫不掩饰的露出身体,残破不堪……
浅稻的听觉是可以听见血液流动声的。
所以不需要律导加以说明,她就感知出来,不仅仅是皮肤表面的斑驳,透视,纹理缺失。
他的内脏也已经缺少了很多。
这还是在他穿着整套防撕裂固化服走进去的。
“因为次数太多了……”没有办法。“定向就是这样的后遗症。”
“那你女儿?”
律导摇了摇头,痛苦的捂住脸,“不知道……现在还不知道。我不敢,不敢带她去医院做全身检查。”
只有一次的话,可能会好一点?也许缺失的不算太严重。
关键是,他还需要无数次机会,还没能找到妻子。
浅稻没什么恻隐之心,不过她很清楚律导这样的人很有用,就像区司洋一样有用。
于是席地而坐,她已经站不动了,需要花费太多的力气与自己对抗。
她的时间也不多。
“假死后,意识层是共享的。”
“你怎么知道!”
“试过了。”
——
北安合理怀疑自己是冤种。
因为他没有办法像浅稻一样精准控制假死状态,而律导必须观察他,所以去死的人只有他一个。
然而这次却没有成功。进入假死状态就是假死状态。
他的意识模糊,头痛欲裂,由于缺氧肺部塌缩,食管堵满瘀血……
律导不得不用手持吸尘器改良成抽吸机,帮他抽出瘀血。
“为什么这次不可以。”浅稻怒了,眼底里闪烁起腥光狼戾。
律导突然想到了什么,“上次假死是什么时候?”
红域就是类虫洞,只有磁场扭距达到足够量级才能真正开启。量不足的情况只会出现人物虚拟态,不经意的人会将见到的场景合理化成白日梦一场。
能够自由进出的律导当然掌握了开启规律,但他似乎不打算与浅稻北安两人交流这项技能。
这是不对的——他的心里有标准化的信念。
“我不能告诉你们。”学术人的固执,食古不化。
浅稻轻蔑的笑了一下。
“那就试试,你能找到几次你的女儿?”
坐在北安公寓里小沙发上的律导猛然站了起来,很快又坐下,他不信邪。
北安动之以情,“律导,她有必须回去的理由!而且,难道你不担心百理么?”
百理是他的学生不是么?
听到百理,律导果然犹豫了。百理是个隐忍的学生,与他年轻的时候很像。
“你是……你认识百理?”
“是。我和百理……是中学时的同学。”
“嗯。她和我说过。”
“她说过?”北安顿时神情复杂,有丝好奇,有丝忐忑。
“面试时问她为什么要进我的系,她说因为她喜欢画画,可是不擅长画画,我的专业是离画画最近的,同时也是她最擅长的……”其中毫无逻辑可言。然而当时的律导却突然听懂了。
她还说过,是为了与某个人的约定。现在逆推,应该是面前的名画家了。他愿意假死。
——
“如果百理回来后,你会告诉她么?”
北安家的露台很宽敞,可以摆下藤编的桌椅。
浅稻在卧室里睡觉,她身体太虚弱了,无意识间就流露出狰狞而可怖的杀欲。
律导坐在藤椅上沉思,拂晓前的空气特别的凉,北安也看到了他的身体,害怕文弱的学术体质支撑不住,特地送来了热姜丝红酒和毛毯。
将毛毯盖在膝盖上,律导目视着远处高楼问他,百理还能回来的话,“你会告诉她么?”
告诉她?什么……片刻沉寂之后,北安了然于心。
“不会。”
“如果你还是完整的呢?”
“会。以后不会再幼稚了……”
律导以过来人的目光凝向他,无声笑了笑。
年轻人,呵!
——
“定向。是很可怕的动作……”一边解释简化过的原理,并告知注意事项。
过程中律导始终低垂着目光不去看北安的眼睛,手上轻车熟路替他穿戴好固化服。
内心深处他不希望眼睁睁看着这个年轻人经历自己所经历,然而殊途同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注意固化服上的时间,是最紧要的!”
“明白。”
“拿到东西后,一定要放在分隔层的口袋。不要贴身放置!”
“记住了。”
“还有……”需要嘱咐的内容太多太多,北安安抚的拍了拍律导手臂,示意他,自己会看着办。
生死由命。
倚在底层书库角落里垂死挣扎的浅稻突然瞬移到北安背后,拿捏猫科后颈般的提住他,“百理也许不在那里……”语气里充满着不确定。
北安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这不是他熟悉了的浅稻。从他认识她起,她就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你不适合犹豫。零号。”
她在担心他……不会全力以赴?已经决定了去,就不可能空手而回。
“就算百理不在那里,无论在哪里,我相信我「自己」会照顾好她。”
“活着回来,北安。活着回来,你才有机会重新向她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