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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红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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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诉从来没有亲口承认过,内心是羡慕甚至嫉恨着浅稻的。
那个疯丫头真的找到了连区博士都无法企及的世界……她找到了。
依旧没有带上他。
她比他强大的多,那是天赋基因造就的诧异,没有丝毫人为足以干预的余地。
她明明长相是个人,却已经离现今世界的人类很遥远。
可以称之为,未来的人。也可以称之为,退化的人。不需要感情,不需要情绪,可以像机械一样思考,却依然保存着人类的生物本性,求生。
他在她眼里是瑕疵品,天赋基因造就的结局,最后一丝辩驳的余地和尊严都没有。
所以,他天然仰望她。
在她还处于快速进化、吸收阶段,他就妄图让她记住自己。但是很快就意识到她记住的永远是代码,是符号,是数字。她没有人类的感情,一切基于基因的判断。
于是他开始猎杀她,将她视作为在试验场上最强大的敌人,必须打败的目标。只有这样才足够暂时压制住痛苦,不甘,和撕裂般的需求……
区博士和她底下的研究员会无时不刻的监视着试验场的兵器们。出现致命弱点的瑕疵品是注定被消除。
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他已经分不清楚最初刻在脑海里的意念是什么。
直到,披着零号外壳的另外一个灵魂出现。强大的外壳却一眼可见的不堪一击。
如果他不保护她的话,她会死掉。被消除的价值都没有,就像一具随处可丢弃的垃圾。
他替区博士处理过无数这样的垃圾,心生异心的研究员,为了更大利益而叛变的内部人员……
她不是垃圾。至少在他眼里不是。
她是个小女孩,有着漆黑的眼瞳,精致的轮廓,细腻的肌肤,强大的内核。
像一枚他愿意随身佩戴的漂亮挂件。
【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现在我比你强大了】,脑海里闪过这样一句话,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试验场上的兵器不需要有内心活动,不需要有想说的话。不需要珍贵的人或物。
天黑必须赶路的时候她会爬到他的背上。反正背着也不重。
绯诉很警惕,他是试验场的1号,曾经的猎人成为猎物,也意味着更多的猎杀经验。
每隔2个小时必须移动一次。可以采取之字型或S形移动方式。
徒步的话必须躲避大面积开阔区域。搭载私人车辆比公共交通安全,可以的话搭载的时候避免被车主发现。这点两人都很默契且擅长。
绯诉对食物完全不挑剔,比如生的耗子,猫咪,麻雀,都可以填腹。
子鹿则是嘴里说着不在意,下嘴的时刻面露难色,痛苦面具。
最后只好回到生活区盗取别人的厨房。
觉得差不多已经把路线带偏,区老巫婆绝对不会再怀疑他们会返回城里,子鹿又开始惦记红色演播室。
她看向人类和兽性之间徘徊的1号,他正在烤火。其实他不需要火,他不怕冷,怕冷的是她。
绯诉突然扭头惊愕的盯住她,嘴唇在轻微颤动——
“你……做了什么?”
“什么?”
然后就轰然倒在地上。
——
泛出红光的地面上。晃动着水波似的涟漪。
四周空旷。目力所及之处皆是氤氲暮红,与地面连成一片。
【你是……?】
绯诉看着面前的男子,他知道对方并不存在,只有他自己看得见而已。
因为子鹿的脸就在眼前。他犹如猝死般倒在地上,她在摇晃他。
他可以听见,可以看见,但身体做不出任何回应。
【听我说,可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需要一件东西……是不是在你手里?】
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抑制剂。
他为什么会知道抑制……等等!
【她在你哪里!?】
【谁?啊,你指和百理长得一样的浅稻么?】
【她是零号。】
【这不重要……】不重要?【重要的是抑制剂,给我。】
绯诉耸了耸肩。随身没有带抑制剂的习惯。
【和你……和你在一起的是百理?】
【不认识百理。】
【哦,这样。……等一下!】
最后那声“等一下”似乎不是对他说的。
红光中的男人消失了。
绯诉猛的倒吸一口气,从假死状态中恢复过来。
看着他眼球开始移动,子鹿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一把搂住了他。
“欢迎回来!”
他开始向她描述,以此掩盖有些慌乱的心跳。
男人。穿着白色毛衣,浅灰西裤。黑色长外套。有着和他一样的脸……
“他叫什么?”
“不知道。”
应该不是散言壬吧?
“他说需要抑制剂。”
子鹿点了点头。那就是与零号本号在一起的男人了。
“帮他吧……”子鹿飞速运转的小脑瓜里思考的是,果然是零号呀,已经找到红色演播室之外进入镜像世界的方法了么?这样的话,她会来找她们么?或者,她愿意来找她们么?
——
心跳已经停止,但血液流速却是缓缓降低。
只要在达到临界点之前唤醒心脏跳动,理论上还可以活过来。
他的身体逐渐开始变凉,浅稻的手掌一秒都没有离开他的胸口,随时准备唤醒他。
“……等一下!”
男人尖叫起来的声音也有些刺耳。
浅稻一把将身体痉挛弹跳的北安拽了起来,凌空抖了几下……让他有种弱小无助又卑微的既视感。
“找到没有。”
“我看到了……”他表情不太确定的摇了摇头,“一对男女,不,像是父女的样子。”
“在哪里?”
“那里。”隔空一指。两人都愣了片刻。“不不不,我的意思,那个环境很熟悉……我一定去过!”
浅稻抱紧自己蜷缩在沙发躺椅上看新闻联播的时候,北安在厨房里做饭,他饿了。
气氛多少有些诡异。又萧条。又温馨。又和谐。
播报进入到经济新闻时间,北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无边显示屏上扑扑满满一片绿油油,连一粒红色数字都没有了……忍不住暗自哀叹,唉,这经济到底能不能行了。
蓦然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什么!
“百理……”她有没有告诉过他,她原本叫什么?
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撕碎什么的浅稻抬起视线。
“是图书馆!”国理的图书馆。应该没错。他跟着北执去过那里,找她的时候。
——
“听说律导回来了?”
校区内消息传播速度永远是最快的。无论实锤或者谣言。
“而且身边多了个女孩子!他说是亲戚家的姑娘,可有一次我在食堂里听见他让女孩喊他爸爸!”
“我的天呐!不会是……那种……变态吧?”
“最近又在找课堂里有外面租房的同学问哪里房租便宜,难道是想金屋藏那啥?”
“呕——!!!”
一时间原本完全边缘化的数学修复系成为万众瞩目。
连教务处都开始关心,这个郁郁了那么久沉寂了大半个世纪的律导究竟要干什么。
已经提名荣誉教授,好助他提前退休一臂之力。只要两年内,他带着他的边缘学生(无论哪一个,哪怕不是自己系的)稍微做个课题出来。学校一准通过!
等送走律导,让百理带着小师弟自己去混吧。而眼下走势,有几分晚节不保的先兆了呀……
说起律导,有个词很贴切:儒雅。
然而儒雅未必软懦。反而有时候比其他人更固执。
教务处的老张头与律导师出同导,多少讲点同门情谊,好心提醒他,不管是亲闺女还是干闺女,这么大个女孩子,养在他的身边总不合适。不如有亲眷的送亲眷,实在不舍校外借宿也行哇。
可能语气中了几分歧视与挑衅,律导立刻不高兴了,不仅拉下脸,还把人给揍了。
顿时,爷孙恋,忘年恋……各种匪夷所思的猜疑扑面而来。
律导不顾自己却还要顾着女孩的,脸色有目共睹的愈发阴沉。
谣言永远是真相的伴生品,由于临时消防演习,很多还在睡梦中的,好不容易抢到自习室的,排队打饭正好轮到换新锅的……火灾警报响起的刹那,仿佛人生都被清零了。
等在人满为患的操场,听下一波指示的人群中,莫名其妙传出了这样的话头——
“摄影部的人说,在西园林采风的时候看到数修的律导了,两只手提着三桶油!”
“什么什么?再说一遍!”
“……说律导提着汽油放火呢!”
“真假的?!律导放火?为什么啊!”
“跟我们同归于尽吧。这种不要脸的男人,自己做出来的事情还不让说?”
“想要灭口也灭太多了吧。”
“你仔细想想,一把火烧了。学校只好放假,大家都回去。等回来以后,谁还记得这件事?啪,说没就没了。”
“有道理!”……
北安的车被拦在了校门外,“正在消防演习。非教职人员车辆稍后再进。”
一扭头,后座上猫着的浅稻已经下车。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北安摇了摇头。什么脾气真是。
——
由于全校演习,管理员也离开了。
僵尸楼本来就没什么人光顾,门厅就没有上锁。
浅稻吸了吸鼻子,隐约已经嗅到空间扭曲的味道(其实是空气常年不流通的霉菌气味)。
她推开门,律导确实就在最底下一层的地下书库。
靠墙的角落架了张小型折叠床,床底下垫了几本厚重的书,不知道正在看的还是为了防潮的。
书库的架子上堆满生活用品。还有三大桶饮用水。
为了把自己的教职公寓让给女孩住,他只好偷偷搬来地下室睡觉。
看到找来的是自己得意门生(也是唯一门生,他还没开始教北执),律导脸色顿时由红转白又变灰了。
“是百理啊……”
“我不是百理。”浅稻素来单刀直入。
律导吃惊的推了推眼镜,没瞎啊。
可是当浅稻脱掉帽子,摘掉口罩,露出獠牙,“我不是这里的百理。你应该能猜到我是谁。”晃他的。浅稻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
律导一下子瘫坐在折叠床上。
指着浅稻的手指都在发颤,“你……你……你不会是……通过那道门过来的吧!?”
那道门?浅稻立刻抓到重点。什么门?
所以红色演播室本身是道门,类似通道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