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42、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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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帮你叫救护车……”
　　“不需要。”
　　倚在门边墙壁上，气息虚弱，垂头散发的是与颜婷仅有一面之缘的百理（浅稻）。

　　虽然似乎连行走都很困难，浅稻还是坚持将双手都插在衣服口袋里，并且不肯抬头正视颜婷。
　　“北安不在？”
　　“安画家……有事出去了。”

　　颜婷努力摆出女主人的姿态，好似自己在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事。
　　如果被对方察觉自己是赖在这里，即使想留下来帮忙打扫整理，却连自己这关都过不了——她根本不是什么女主人，非要留在异性兄长单身公寓里做主妇的事情，也太奇怪了。

　　可浅稻的态度却令她感到不自在。怎么看都像浅稻对这个家更熟悉。
　　她完全没有进入别人家里的克制和自省！

　　即使是未婚夫妻，斩钉截铁的那种，对颜婷来说都很难做到这样的自如。
　　从小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不要随便打量、觊觎、触碰别人家的东西，哪怕再喜欢可以回家和父母说，但绝对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即使是家里很亲的长辈、兄弟姐妹，到了对方家里要克制，别人让你随意是好心，作客人的真心随意就不懂事了。

　　因此眼睁睁看着浅稻像狗狗熟悉环境似的在房间里绕了一圈，随即挑中舒适的躺椅沙发，毫不犹豫侧身躺下，闭起眼睛就要瞌睡，颜婷内心阵阵头皮发麻的不理解！她怎么可以！

　　“那个……就这样睡？”
　　“我累了。你没事了就走吧。”
　　她这赶客的语气让颜婷更加不爽。
　　凭什么她可以肆无忌惮在北安家里睡觉！谁给她的勇气？！

　　为什么要在这里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没有自己的家么？没有自己的么？没有么？
　　“我说，你是北安的助理对吧？快走吧，我不舒服，我要休息。”
　　冰冷的语气，完全把她当作死乞白赖扫楼推销员？

　　不舒服的话，“帮你叫救护车……”
　　只要能把这女人送走，麻烦点算什么。
　　“不需要。”冷淡且不耐烦。好像在说：我在我家睡觉，多管什么闲事？
　　思来想去，思来想去，颜婷俨然是不甘心，却又找不到办法。

　　看了眼窗台的落灰。
　　以前她经常来北安家里，送线稿或接成稿什么的，虽然仅仅匆忙一撇。
　　安画家的家总是打扫的一尘不染。后来才知道是远在海外的父母担心他不会照顾自己，特点请了定时管家。会帮忙收拾，打扫，并准备好日用替补品。

　　看样子是有阵子没来了。
　　颜婷自作主张，卷起袖子开始做家务！
　　无声的顽抗。
　　毕竟是大小姐出身，做家务很不利索，还砰砰乱响。

　　脑门上都是汗。越干越搓火。抬起头一看，沙发躺椅上的人不见了……哼！
　　刚以为自己赢得一点点胜利，却余光瞥见卧室的门关上了……
　　敲了几下敲不开后，小助理彻底怒了。

　　“北安哥！”语气里充满了委屈，“我正要走的时候百里学姐来找你，看她不舒服就想让她进来坐会儿……结果她……”
　　电话里北安的语气忽的凌厉到令她陌生，“你说谁？百理？你和她在一起？”

　　“她把自己关到你房间了……”
　　“你走！”
　　“啊？”
　　“你走。立刻就走！”
　　“可是……她在房间……”
　　“你走。不用管她。我就回来。”

　　北安后面说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见。肩膀耷拉下来，瞳孔都在颤抖……
　　他喊她走？她辛辛苦苦过来照顾他，还帮他打扫房间，他喊她走？

　　——

　　北安推开门，心一沉。
　　房间里乌漆嘛黑。

　　然后就听见一声弱弱的，“北安哥~”
　　“颜婷？你没走啊……”
　　“我想等你回来……”
　　放个陌生女人在他家里耀武扬威，什么意思嘛！

　　北安打开灯，房间似乎莫名整洁了些？
　　“你打扫过了？”肯定不会是浅稻干的。她似乎好像……不怎么会干活。
　　小助理乖巧喏了喏脑袋。

　　然后指向房门，压低声音道，“我有问过要不要喝水啊，送她去医院啊，她……都不带理我的。”
　　“嗯。辛苦了！那，你先回去吧？”
　　还是……赶她走？？

　　“北安哥。你和百理学姐……你们……不是情侣吧？”
　　唉？北安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怀疑。
　　卧室的房门轻轻扭动了下，似乎打开过一瞬然后又合上了。

　　北安立刻从玄关的挂包钩上取下颜婷的背包塞进她怀里，“回去路上小心哦。”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浅稻才慢慢从卧室里挪动出来。
　　她根本没有睡着。

　　北安刚想走上前，她伸出手撩起了头发，露出黑化的整张脸……
　　虽然拼命做着心理建设，他还是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抵在了门板上。
　　她看起来完全是那种显了原形的妖怪嘛。

　　瞳孔无限扩大，占据着整个眼眶。额头两侧长出鹿角似的突起。
　　被长发笼盖住的耳朵又尖又利，尖尖上挂着一缕猞猁般的触须。
　　身上的皮肤变得很粗糙，鳞片似的层层叠叠覆盖着，嘴唇微微外翻露出两颗已经无法掩藏的獠牙。

　　这不是……这和人类多少有些区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用眼神询问她。

　　她也不知道。应该是体内基因开始自主改造了，原本的设计是通过所有现存优等基因排列，激发出物种最大潜能，但是当没有办法遏制住排异，野生的就会野蛮滋长，反而是文明部分在弱化。

　　“我该怎么……我要怎么……”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我要杀了你。”
　　“什么……”
　　浅稻叹了口气。她大致有些明白了。
　　无论哪个空间的“自己”都是独立存在的个体。

　　只有在红色演播室裂变的时刻，也就是镜像之门开启的情况下，相似的个体之间是能互相影响。
　　影响的程度取决于当前空间中自己的本身意志。

　　真正的百理应该没有进入到自己的空间中，因为某个瞬间她感受到了，还有另外个“自己”存在。
　　那个“自己”与自己本身性格更相似，处理问题的能力很强，所以主动替换了百理。
　　因此不得不孤身面对绯诉的百理才没有被干掉。

　　她现在要让那个“自己”知道，这里的自己出了问题，如果没有抑制剂，她可以毁灭这里的大半个世界……想必是都不愿意看到的吧。
　　可是她不能冒险让自己去死，万一真的死了呢。

　　那就让他去吧。他应该……他可以的！
　　浅稻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连带“万一出现情况就你先去死一死”这样的心声都没有保留。
　　这不是为了她一个人，还有百理，还有……那个不知道是谁的倒霉催。

　　这个世界总还有你必须要保护的人吧，北安？所以，去吧，北安。
　　北安不可思议的看住她——内心千言万语化作——自己是怎么对她心生出同情的？
　　难道仅仅是百理这张脸？？？

　　“放心，我会让你……死的很舒服……”
　　“如果我没能活着再见到她，麻烦你告诉她……”
　　“好。”
　　“？？？”还没说？
　　“我会告诉她，你爱着她的。”

　　本来是件很深情的事情。如果，两者之间必须有一方冒险，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让自己去死。
　　甚至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而有所背负。
　　但是，此刻听她说出口的就剩下了冷冰冰的事实……

　　“是。”也没错。
　　“所以你为什么会和她分开？”看他发愣以为是没听懂，“那天在红色演播室里，是你们多年后的重遇吧。”

　　为什么要和她分手呢？因为父母要他出国留学呀。因为无论如何都无法说服她跟他一起走。
　　远程恋爱没有未来的吧。让一个女生独自不知终点却要毫无保留的等待自己，才是最大的不负责任。

　　等等等等，理由可以罗列出一堆。
　　我爱她，却无法坚定的一直爱下去。
　　现在呢？我依然爱她，所以若是死了，便是这份爱的终点。
　　对。

　　“麻烦你，告诉她。以前的北安眼里只有她，但是……以后不会了。”
　　当小孩子长大，眼里就没有唯一了。
　　所以没有办法继续遵守的承诺，就当作废吧。

　　——

　　“我说过，会很温柔的……杀了你。”
　　她轻轻吻过他的额头，鼻尖，嘴角……手掌按在他的胸口。
　　停止了心脏的跳动。

　　——

　　在僵尸图书馆的地下防空层，防水堤堵住的铁门背后。
　　废弃的空间里，红色的光芒在闪烁，地底露出一片融通的空间，一个中年男人正带着一个女孩走出来。

　　男人说，“小圆子，爸爸终于找到你了。以后你就和爸爸一起生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