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门》匿十二

40、红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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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么，小时候我很喜欢旋转木马。”
　　为什么。他没有开口问她，而是眼神看向她。
　　“因为无论你骑多久，都始终在原地，不会去任何地方。”

　　所以乐趣到底在哪里。他不理解。
　　好奇心开始的地方，就是人心沦陷的终点。
　　1号正在观察她的生活模式。

　　每天吃些什么。她是如何挑选食物，如何挑选美食店的。
　　她带他去尝试昂贵的衣服，按照散言壬的模型打扮他，然后又发现不合适。
　　他没有那样稳定，自敛，克制的气场，他更适合阴郁沉沦风。

　　在她悉心装扮下，足以令女生痴迷……
　　绯诉被迫沦为模特，被她摆放在展台前，充当一日模特，同时赚取报酬。
　　然后供给她的继续挥霍。当然她自己也有效力，展台布置这块拿捏妥妥的。
　　《论人心与销售》没有人能超越她的发言权。

　　绯诉已然意识到，她有天赋，与零号不同的天赋，却是令他更加好奇的天赋。
　　对于零号的强大，他早就意识到自己无从比拟，而她身上的强大是他连见都未见过的。
　　看管者对猎物产生了感情，通常就是彼此交换地位的时刻了。

　　在子鹿猛的惨叫声中，绯诉原地跳了起来，他们一路都在躲避试验场的追捕。
　　两人心底都很清楚，人或尸体，总要带一样回去。这就是老巫婆的原则。
　　浅稻逃走过一次，是唯一一次也注定是最后一次。

　　子鹿一直在想办法折回红色演播室，但她不敢轻易的进去，她担心的是一旦区博士也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会不会生灵涂炭。

　　而且同时她心底很清楚，只有她在这里的时候，零号是安全的，绯诉是安全的，所以自己是安全的，散言壬也会是安全的。

　　真正的零号与1号之间是没法好好相处了。而其中任何一方的死亡是否会引起红色演播室效应后的连锁死亡。不敢轻易定论。

　　那天她大意了，顶级奢展布里奇珠宝展示会现场，她忍不住试戴了那串最昂贵的展品。
　　独特的气质，气定神闲的姿态，很快引起珠宝商，设计者，官摄的注视，为她拍下了一组照片。
　　第二天，洗完晨浴，开门拿早餐的时候就注意到送餐的服务员惊惧的眼神。

　　然而等她想关上门已经晚了。她的动作绝对不能比试验场兵器更快。
　　于是直接被薅了出去。只剩一声惨叫——1号快跑！！！

　　——

　　试验场是有等级制度的，制度很分明不是先来后到，不是恃强凌弱。
　　而是按编号来。

　　老巫婆区司洋制定基因标本的时候，就是由强到弱层层退化。
　　所以零号浅稻正是最贵的那个。

　　事实上背后支持她研发这些人体兵器的组织需要的只是终极武器，对人类进化毫不关心。也就不需要零号这样复杂昂贵却不服管教的基因标本。

　　量产零号与量产19号的成本差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因此按照这个模式，1号绯诉就是仅次于浅稻的能力者。
　　然而就像所有程序员都会设置back door，所有的研发者也会设置安全阀。

　　珠光液就是区司洋的安全阀。越是天赋基因强大的能力者，越容易遭受异变基因吞噬，失去人类理性的部分。更加依赖珠光液的对冲抑制。

　　浅稻正是由于意识到这个bug，必须修复自己身体才不得回到区司洋的视线中，潜入试验场寻找解决办法。

　　子鹿落到追捕者手中时，身为1号的绯诉轻易的逃脱了。
　　事实上其他人也没敢正面硬刚1号，反而像是故意放他离开，因为迟早他会落到与零号同样的境况，不得不灰溜溜的找回来。

　　区司洋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面对面坐在零号面前。甚至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她退化了。这是区博士此时脑海里唯一能产生的念头。
　　已经没有最初创造出她时候那么强了。

　　子鹿双手反绑在椅背后。椅子摆在空空荡荡的仓库里。
　　对面椅子上坐着的正是已经开始苍老的区博士。

　　“他在哪里。”
　　子鹿不置可否的看着她。不摇头也不回答。
　　区博士没有置气，也没有命人折磨她，逼迫她吞下一颗胶囊追踪器之后，将她留在了原地。

　　子鹿原地求生的技能有待磨炼。
　　花了大概十几个小时才将手腕上的塑料套索磨断。
　　揉了揉发红发肿的皮肤，恨的咬牙切齿！她路子鹿怎么的非要受这委屈？？？

　　L型的仓库墙壁很高，只有两面墙上有铁栅栏抱起来的气窗。
　　她趴在下面仰头看了看，外头阳光明媚。甚至还有欢声笑语般的犬吠声。
　　他会不会回头来找他？他不会。心底其实已经递交了答案。

　　试验场里的东西啊……呵！没有感情的！怎么能指望他们？
　　老巫婆不怕她跑，她跑了还是要回头，还没有拿到她需要的东西呢。
　　只不过要来的是浅稻，要走的却是子鹿。老巫婆并不清楚中间的差异。

　　1号是知道的。他会救她么？不，应该这样担心：他会出卖她么？
　　从气窗口看出去仓库外虽然看不见人，但从偶尔经过的脚步声判断，有人看守。
　　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在子鹿眼里很可笑，首先，对吧？你蹲守的得是只兔子。

　　经常捕猎猛兽的老猎人就会知道，布置好陷阱后不需要经常回头，远远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至于猎物能不能捉到，陷阱会不会触发，是否可以顺利留下猎物。听天由命。
　　好的猎人都是追踪高手。子鹿以前就很喜欢看动物世界，看着被猎豹咬伤的羚羊，一边跳跃一边血肠横流，而已经疲惫的猎豹不死心的跟在后面，等待猎物放弃挣扎随时倒地死亡，很攒劲！
　　但慢慢她就更喜欢荒野求生了。

　　与短视的动物猎手比较起来，资深的人类猎手更具有智慧。人类是擅于多线操控的物种。
　　轻易放弃优势的话，或许会比动物猎手更盲目无效。

　　——

　　无论子鹿熟悉的散言壬还是这个世界的1号，显然都只会直球。
　　把两张仅有的椅子分开些，顶住墙壁摆放，然后人就可以斜躺在上面。
　　其实还不如直接睡地面更舒服。

　　勉强睡着的子鹿被稀碎的打斗声惊醒。之所以会知道那是打斗声……因为听起来很像夫妻吵架时候摔锅铲瓢盆的呢。
　　脚踩椅子爬上气窗边缘查看，血糊呲啦的脸倒在栅栏之外……

　　人差点向后仰摔下去。
　　出乎意料的是，1号回头了。
　　不好判断是看守的家伙弱还是故意放水，绯诉直接冲破仓库大门，抓起她就往外跑。

　　“等等——”
　　他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她指了指自己身体，“里面有东西……”

　　说完就有点慌。他看着她手指的腹部时的眼神，就好像说：很简单，开膛破肚取出来。这个想法是可行的！

　　他轻轻将手掌紧贴她的腹腔。动作看起来过于亲密了些，像是得知了自己即将成为新手父亲的丈夫将手小心翼翼贴近授予自己荣耀的脆弱生命体。

　　“会有些疼。”
　　什么……？
　　温热的感觉只有一瞬。
　　接着便是爆裂。
　　有东西……在自己的腹腔里……炸裂了！！！

　　蛋白质组成碳基体在疯狂的扭曲，完全脱离大脑神经的控制。犹如解体后的节肢动物，自由散发……
　　那不是疼。
　　不是疼……

　　而是身体与自己的大脑没有关系了。它脱离了。
　　“没事。很快就会恢复的。”
　　他在试图安慰她？就这？

　　不会！不会了！我不会！子鹿想大喊，告诉他，她完全不是零号啊喂！
　　可是……身体真的有在修复。她可以听见修复的声音。纤维撕裂，生长，组成，重新拉扯结构……
　　没有比现在更扯了。简直作孽！

　　——

　　他说她体内的追踪器被粉碎了。她信了。
　　现在没有什么理由不信他的话，杀了她要比救出她容易很多。

　　“你为什么要回来？”找我。
　　“我想知道零号去哪了。”
　　“知道了以后呢，去找她么？”
　　绯诉没有回答她。他没有想好。

　　那个疯丫头！究竟去了哪里，是连区博士都无法触及的地方？
　　世界上有这样的地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