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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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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雅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墙上，楼梯间的吸顶灯应声亮起，晃得她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这样重复了两遍以后，突然跳起来冲上楼。
她输入密码锁打开房门，在桌子上找到她的手机，发现电量居然还没充满。要不是她长满老茧的手指压在屏幕底部，手机不停地提示指纹识别失败，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经历的一切只是南柯一梦。
她抱着手机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踢掉鞋子，盘腿坐下，开始搜索关于周颂的一切。
华大优秀毕业生、全奖赴美读博、归国后进入国内某科技巨头研发团队工作，在多年好友替他出面发声后，凭着被网友挖出来的一张年会时同事抓拍到的西装侧颜照冲上热搜，狙击无数少女芳心，由学霸晋升为学霸级男神。
这一切，都跟她穿越以前没有分毫差异。
周小雅很迷茫，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她的穿越没有改变任何事。
周颂还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周颂，周小雅还是那个一事无成的周小雅。
——又或许，正是她的穿越，造就了今天的周颂呢？
周小雅想象了一下她跑去周颂面前叉着腰指手画脚，说没有老娘辛苦卖糖水就没有你今天的画面，自己先乐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又跟着流下来。
手机相册里还存着当初她上网搜周颂时扒出来的几张照片，她慢慢地翻着，心境早已与之前大不一样。
那张引爆热搜的侧颜照里，昔日的少年早已褪去青涩，变得沉稳成熟，西装楚楚，专注地望着膝盖上的笔记本屏幕。狂欢到高斯模糊的人群里，他是唯一清晰的色彩。
再往前翻，是他和导师同学们在实验室里的合影，挂着黑眼圈，头发凌乱，嘴角挂着浅浅笑意，一看就是熬了好几个个通宵。
一直拉到最后，则是他刚入学时的学生证照片，少年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宇间带着些阴郁颓然，丝毫没有如愿以偿考上华大的喜悦。
周小雅手中一顿，她忽然想起来，她其实是见过这样的周颂的。
正是在周颂离家出走的那一年，在期末考开始前的几周，她跟男朋友去学校附近的商圈看电影的时候，隔着茫茫人群看见的他。
那时她正在跟男朋友共喝一杯奶茶，偶然抬起头时，跟那双阴郁的眼睛撞了个正着。半年不见，周颂的样子变化很大，下巴底下满是青色的胡渣，她根本没认出他来，立刻便移开了视线。等她想起来对方有点眼熟，再回头看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当时还有点害怕，拿这事跟男朋友撒了个娇要他多陪陪自己，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又小小抱怨了一通，就丢到了脑后。
她不知道的是，周母当时没说什么，背后却把周父又臭骂了一顿，怪他惹祸上身，还勒令他想办法转告周颂，不要再去骚扰他们家小雅。
没错，就在高考后的第二天，周颂一个人从老家坐火车去了帝都，之后又跑去鹏城，辗转数千公里，徒劳地寻找着她的踪迹。
周南不是她，周小雅也不是她，他风尘仆仆，满怀希望又落空，最终不得不承认，她只在他们共同生活过的那爿小小糖水铺里，短暂地存在过，甚至连张照片都没留下。
她就像他做的一个美梦，酣甜动人，终究还是要醒的。
城市的另一边，头两天在实验室里连续加了近三十个小时的班，解决完一个重大BUG，才躺下来睡了几个小时的周颂从办公室里的行军床上爬起来，在洗手间简单地洗漱一下，下楼去公司食堂吃晚饭。
一进餐厅，就有同事半开玩笑地跟他起哄，冲他男神男神地叫了起来。周颂被叫得莫名其妙，闹了好半天才搞明白，原来是之前他让关欣宜帮他发的回应惹的祸。
周颂很少上微博，连账号密码都忘了，关欣宜便自告奋勇帮他发了声明。他一边吃饭一边把同事发过来的营销号总结帖看完，皱着眉走出走廊，拨通了关欣宜的电话。
“那个什么从未开始一别两宽，是你自己加上去的吧？”
“对啊，总结得特别精炼特别到位有没有？”关欣宜还挺得意。“我就不明白了，她连她爸医药费谁出的都不知道，还好意思上黄金眼找你？”
“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没必要这样画蛇添足。”周颂觉得不妥。“而且那些人跑去她微博底下说的话也太难听了。”
关欣宜有点心虚：“……也还好吧，本来就是她不对。主要是你没看到她一开始在节目上说那些话的样子，装得那么可怜，我看了就来气。长得跟你姑姑那么像，干出来的事怎么就差那么远呢？”
周颂心里猛地一跳。
挂完电话，他重新点开链接，翻回帖子里放有节目截图的地方细看。周小雅上节目的时候一直背对着镜头，并没有露脸，但发型背影看起来确实有些眼熟。
他发微信给关欣宜：“你刚刚说周小雅像我姑姑，你在哪里看到的照片？我在她微博上没找到。”
“你点开热搜看，她在大学里的照片都被人扒出来了。虽然我也有很多年没见过你姑姑了，但有几张看着确实挺像的，连我小舅舅看了都说像，特别像她当年回来给你陪读在县城开糖水铺那段时间的样子。”
周颂依言点开热门话题标签，果然有好事者把周小雅被爆出来的照片按照从大学到现在的时间顺序整理了出来。有曝光过度美颜全开的，也有角度刁钻搞怪显丑的，偶尔夹带一两张正常角度的合照。
发图的博主最后点评说，综合起来看就是个皮肤白一点的路人，跟男神那张无敌侧颜照完全没法比，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登月碰瓷。
周颂一口气拉到最后，又快速划回倒数第三张，死死地盯着看。正在搞团建活动的周小雅扭头对着镜头外笑得龇牙咧嘴，毫无形象可言，身上的黑色宽松基本款T恤被安全绳勒得皱巴巴的，只露出小半行他无比眼熟的英文字母。
“HAVE A NIE DAY”
她出现在门口的那天早上，身上穿的就是这件T恤。
周颂脑子嗡得一下炸开了。
跟公司请的年假还有好几天，周小雅干脆收拾行李，回了趟老家。
之前周父突发中风的时候，一家人正趁着小长假在外省旅游——周小序行动不便，每次出远门都得全家出动——发现周父说话吐字不清，嘴巴歪斜后周小雅立刻打了120。因为救治及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她跟周母轮流在医院陪护了几天后，就被周母赶回去上班了。
她突然回家，把周父周母都吓了一跳——她父母都不太爱上网，家里的电视平时只放新闻频道和地方台，还不知道她上完电视又上热搜的事。周父因为恢复良好，在医院住了十几天就出院了，现在在家里休养。周小雅不想让他们担心，只说自己前段时间事情太多有点累，所以休了年假回家散散心。
既然没什么大事，周父便兴冲冲地提着菜篮子出门，去买他闺女最爱吃的下关烧鹅。周小雅想陪他去，被周母拦住了：“外头晒得慌，你出去干嘛？你爸现在又没什么事，医生要他多走动走动，让他自己去。”
小序还在睡午觉，周小雅在阳台上看着周父慢吞吞地走出小区，转身回到周母身旁坐下，帮着她择菜。母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家里的琐事，周母正说到姑姑二婚生的表弟出水痘的事，周小雅忽然问道：“妈，你还记不记得周颂？”
“好端端的，提他干嘛？”周母手上的动作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周小雅摇摇头，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问周父医药费的事。
周母安静下来，又摘了几根空心菜，忽然把手里的菜叶子一摔，大怒道：“都把钱还给他了，怎么还跑去找你，真是没完没了！”
宛如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周母压低声音，滔滔不绝地抱怨起来。
“……这么多年来，你爸一直偷偷跟他有联系，自以为瞒着我，我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再跟他计较……”
“……那几个昧着良心吃绝户的叔伯把钱分了把人塞给他，他自己乐意充冤大头，倒贴钱帮别人养儿子，我也不说什么了。可他在外头高风亮节够了，回来把人往我这儿一塞，就撒手不管了。我到处找人帮忙把那孩子户口迁过来，落到你奶奶家，你爸还不满意……”
“……他去乡下挂职那半年，我一个人管三个孩子，还要上班，还要每天带你弟弟去做针灸，你奶奶还非要守着那破糖水铺不肯上市里来。我说我确实顾不过来，把那孩子送去了你奶奶家，你爸还一个劲儿地说我偏心……你那会儿才上二年级，脖子上挂着把钥匙，每天放了学就端着碗去单位食堂把三个人的饭打回来，我自己看着都觉得可怜……”
“……我最记得的是那一回，我带着你弟弟从医院回来，看见你连饭都没吃在床上躺着，整个人都烧糊涂了，赶紧又去医院。我背上背着你，拉着你弟弟，你弟弟走几步就摔一跤，走几步又摔一跤，我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心疼得直掉眼泪……”
“……你爸还拿话哄我，说什么约法三章，孩子十岁以前我管，十岁以后他管，结果呢？他就负责去开个家长会，我不在的时候接送一下你弟，给你们做两顿饭，别的他什么时候管过？等周颂学会做饭，他就更加甩手不管了。行啊，他不管，那我也不管……”
“……那两年你在外头上学不知道，我是天天跟他吵，周颂上小学、上中学都是我去办的借读手续，高中继续借读，你爸还觉得是我的错，是我当初没把周颂户口落在咱们家才搞得那么麻烦。我说周颂又不是你亲儿子，你连领养手续都办不下来，拿什么来落户？哦，你现在才知道麻烦，早干嘛去了……要不是为了你和小序，我早八百年就跟他离了……””
“……说实话，周颂刚来咱们家那几年，我确实是看见他就烦，主要是烦你爸这个人，言而无信。可我还得顾着你和小序，我怕我老了以后小序没人照顾，又怕你找不着对象，好歹周颂是个老实孩子，知根知底……可我一看到他那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样子，我心里就堵得慌，我闺女这么聪明这么漂亮，怎么就便宜了这小子……”
“……那孩子自己跑了以后，我自己也想通了，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到哪儿算哪儿吧，这就是我的命……”
周小雅靠在母亲身上，安静地听着，眼泪不停地往外流淌。周母的眼泪早在许多年前已经流完了，只是在低声陈述着她认命这件事。
“……我当时让你先送小序回家，你们前脚刚走，他就来医院看你爸来了，说是刚好在附近开会。我送他出去的时候碰上护士，护士说前面交的钱用完了，让我们多少再交点，那孩子就直接去把钱交了。后来你把你爸的医保卡从家里带回来了，我去把自费转成异地医保，把押金退出来，直接让小序转给他。我以为这事到此为止了，就没跟你说，怎么你又忽然提起他来了呢？”
周小雅苦笑起来：“妈，其实这件事，主要怪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avahgao”小天使的营养液，来晋江这么多年我第一次知道还有这个功能（笑）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