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男主真绝色[快穿]》朱阙清秋

11、第 11 章

　　周颂其实挺后悔在那种情况下说出那句话的，周小雅显然被吓着了，这几天他一有点什么动静，她就像惊弓之鸟似的跳起来，偷偷摸摸地朝他这边看。

　　这让他十分懊恼，早知道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他宁可继续陪她扮演姑姑侄子过家家的游戏。

　　在他内心深处，还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也许某一天，这个周小雅就会像她突然出现时一样，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他看着周小雅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仰起脸看向他，直到她深褐色的眼眸里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才开口说道：“关欣宜的小舅舅跟你是初中同学，他还不知道你结婚了，我刚刚在车上告诉他了。”

　　周小雅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是周南，她都要被他搞糊涂了：他这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告诉就告诉了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这帮小孩儿就喜欢瞎想。”她翻了个白眼，绕过他直接进了店里。

　　周颂有心替她圆谎还圆出毛病来了，不由得为之气结，站在原地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跟进去。
　　他左手用筷子还不太熟练，周小雅给他做饭时就格外仔细，肉类去骨去刺切成小块，青菜瓜果切片切丝，端上桌的时候只给他放把勺子——考生时间宝贵，没必要在这些小事上浪费。

　　还没到开店的时间，两个人对坐着在厅堂里吃饭，把店门开了一半通风。有邻居敲门进来，周小雅起身热情地迎上去，以为人家要买东西，一问才知道是来求猫的。

　　邻居家饱受鼠患侵扰，听说她家有猫，特地提着两条小鱼干上门来讨要，周小雅忙领她去阁楼看猫。她很早就开始为那几只猫的去处发愁，等周颂去上大学，她肯定也不会在这里待着，于是放出风声要送猫。

　　两只小橘猫吃东西不挑嘴长得还快，已经先一步被人抱走了，邻居在奶牛和三花之间举棋不定，最终选中了个头稍大些的奶牛猫。三花猫妈妈在一旁只顾着舔刚到手的聘礼小鱼干，看见她们把奶猫抱出去也无动于衷。

　　一人一猫已经走远，周颂见她还恋恋不舍地站在门口招手，忍不住说道：“既然舍不得，剩下那只就留着我们自己养吧。”

　　“就是养不了才送人的，你要去上大学，我也要回去，带不走的。”周小雅没精打采地走回来，坐下来继续吃饭。

　　周颂吃东西的动作一滞，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周小雅以为他问的是周南，随口答道：“把你送走我就回，总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吧。”

　　周颂不说话了，过了好久，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其实我觉得在老家卖一辈子糖水也挺好的。”

　　周小雅表示拒绝：“不了吧，搓芋圆那么累。”

　　“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

　　她抬起头看向周颂，后者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你现在就开始想复读的事，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周颂垂下眼，不敢再盯着她看，耳朵尖微微透出粉色：“我不想去上大学了，我想留下来帮你开糖水铺，开一辈子。”

　　周小雅装不下去了，她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饭粒咽尽，向他摊开手：“看见我这双手了吗？”

　　周颂抬起头。

　　这双曾经只摸过键盘、鼠标和手机，每天被护手霜精心呵护着的手，现在却结满了老茧，因为洗手洗太多次而皲裂起皮，右手食指的老茧上还有两个新长出来的水泡。

　　他心里一沉，伸手想握住她的手，周小雅迅速抽回手。

　　她说：“周颂，你必须考上华大。”

　　没有第二种可能，否则，我来自的那个未来将不复存在。

　　周颂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好。”他说。

　　之后谁也没有再说话，到了该去上晚自习的时候，周小雅沉默地把他送到巷口，看着他上了三轮车，看着三轮车突突突地往县高开去。

　　她转身往回走，清凉的晚风吹过她的脚踝，吹起她半长的头发。

　　……一辈子。

　　一想到周颂说出这个词时青涩羞赧的样子，她就很想笑，然后又有点想哭。

　　她上“919黄金眼”节目寻人，想把他找回来见爸爸一面的时候，他在网上怎么回应来着？

　　“……一直跟弟弟私下保持联系，并未失联……已去过医院探视，并垫付了医疗费用……至于其他人，只能说是从未开始，一别两宽，余生各自安好。”

　　周颂啊周颂，你说跟我一别两宽的时候，肯定想不到，你也曾对同一个人说过留下来，一辈子。

　　昔日光芒万丈的少女，在毕业后的十年里渐渐磨灭了光彩。在校园里对她千娇万宠百依百顺的男朋友，工作后才露出妈宝男的真面目，彼此互相蹉跎了几年青春，最终以分手收场。家境只算小康的周家负担着周小序每月沉重的医药费，无力帮她凑首付，只能眼睁睁看着房价一涨再涨。

　　她孑然一身，做着一份高不成低不就的工作，每天被生活推着往前走。

　　通过“919黄金眼”大张旗鼓地找人，确实是因为她看到周颂离开周家以后反而发展得更好，有些不甘心，冲动之下跳出来提醒他“知恩图报”。剧情反转被在线打脸，也是她咎由自取。

　　但随之而来的网络暴力，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周小雅笑眯眯地走回店里，路上见了谁都点头打招呼，直到推开糖水铺的大门，插上招牌灯箱的插头，她才用手背快速擦掉眼角的泪花。

　　没有什么好哭的，周小雅，人家又没欠你的，她对自己说。

　　凤凰花开，毕业季来。

　　一进六月，周小雅就在门口贴上“家有考生，连休十日”的告示，老街糖水铺彻底歇业了。她现在一心扑在周颂身上，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踩着点骑车穿过县城给他送饭——临近考期，为了节约时间，周颂中午直接在学校午休，晚饭也不回来吃了。

　　她把自行车停在离县高不远处的超市前，提着饭盒急匆匆地往学校赶，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一个急刹车，迅速转身躲到人行道旁的大树后面。

　　那个站在县高大门旁，拉着周颂嘘寒问暖的微秃中年男，正是她如假包换的亲爹周北。他胳膊底下夹着个公文包，满头大汗，显然是偷偷摸摸背着她妈，借着出差的名义回县城来看周颂的。没说上几句，他从包里摸出一小卷钞票硬塞给周颂，摆摆手就一溜小跑着往车站的方向跑去。看那卷钱的厚度，她爸怕是把自己这个月的烟钱都攒下来塞给周颂了。

　　周小雅心里忽然有点酸溜溜的，她还记得，她爸有段时间变得特别抠门，她放假回来想看个电影，她爸都让她找她妈拿钱去，原来全都花在周颂身上了。

　　她在树后面磨磨蹭蹭有点不太想出来，直到看见周颂站在那里不停地往路口张望，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才叹了口气，提着饭盒走过去。

　　周颂一看见她，脸色就缓和下来，把她从头到脚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她没被磕着碰着，才想起来告诉她周父来过的事。

　　“哦，那我——我哥对你还挺好。”周小雅没什么热情地说着，帮他把饭盒打开，放在学校栏杆下的矮墙上。像她一样来送饭的家长很多，但县高不让家长进去，学生们都是这样站在围墙外吃午饭的。“你没跟他说我在这儿吧……钱你自己收好，万一学校要交个资料费什么的……”

　　周颂摇摇头，拿起勺子，却不着急吃饭，用余光看着她的脸色，猜测着她是因为什么事情不高兴。

　　他的小动作被周小雅察觉，一记眼刀飞过去：“赶紧吃，小孩子没事别瞎操心。”

　　周颂立刻开始埋头苦吃，心里隐隐约约地猜测，她可能是在为父女重逢却不能相认而难过着。

　　之前他找周小序打听，周小序直接把他姐的校内网账号告诉了他，他一有时间就会上去看。二十岁的周小雅正在尽情挥霍她的青春，每天都在主页跟男朋友撒狗粮，排在她人生前三位的烦恼分别是体重、考勤和游戏脸太黑。

　　同一个世界，两个周小雅。

　　一个仿佛生活在宇宙中心，连吃饭喝水都要发个状态刷屏，另一个躲在小县城里跟他相依为命，没身份证没手机，离开他就寸步难行。

　　周颂忽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想把这个周小雅藏起来，藏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不会发现，因为这世界上本来就只有一个周小雅。

　　这个想法很危险，危险到周颂不由自主地为之战栗起来。

　　“……怎么回事，不舒服吗？”周小雅的声音及时在他耳边响起来。她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试探：“不会是感冒了吧？”

　　感受着她柔软却有些粗糙的手心，他半垂着眼，轻轻摇头。

　　——她说周颂，你必须考上华大。

　　没问题，只要这是你的愿望。

　　可是等我实现了你的愿望，你能不能也发发慈悲，满足一下我的愿望呢？

　　离高考还有两天，县高终于停了课，让考生们回家自己复习，开始准备布置考场。周颂在里屋看书，周小雅在后院摘菜，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最后一只奶猫被送走后，三花猫妈妈也跟着变得行踪不定，有时一连几天都不着家。今天却是例外，周小雅一抬头，就看见猫主子从楼梯上下来，喵呜一声扑向特地留给它的大餐。

　　“嘘，安静点，别吵到你哥。”她赶紧冲它嘘声，也不管它听不听得懂。

　　屋里的周颂耳朵一抖，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就被降了一辈。

　　离高考还有一天，跟周家后院一墙之隔的那棵大榕树被扎满了红绸带，很多从乡镇赶来的考生家长蹲在树底下烧香，浓烟顺着风飘进厨房，把正在做饭的周小雅呛得直掉眼泪。

　　周颂把电风扇搬进来打开，左手拿蒲扇给她打着风，心疼地看着她。

　　她一边猛咳嗽，一边把周颂往外推：“你快出去，别呛着你，明天就要考试了……”

　　好不容易把饭做好上桌，刚才还在抱怨别人瞎搞封建迷信的周小雅听着从后院墙外传来的嘈杂人声，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要不，我也去烧把香？”

　　周颂感觉有点窒息：“不用了吧，你刚刚不是还在说考试主要靠实力吗？”

　　“……”周小雅假装没听见，放下筷子，开始满屋子找打火机和线香。

　　周颂看她饭也不吃，在屋里转来转去的，把手虚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了一下说：“姑姑，你再这样，我也要开始紧张了。”

　　“啊！”周小雅立刻丢下这件事，故作镇定地坐回桌子旁，“我不紧张啊，我就是——就是太闲了嘛……”

　　周颂挑眉：“先吃饭。”

　　周小雅从善如流：“吃饭吃饭。”

　　吃完饭洗过碗，周小雅最终还是没出去加入烧香大军，而是仗着地理优势，搬来梯子架在院墙上。周颂在底下帮她扶梯子，眯着眼看她小心翼翼地往树枝上绑红绸带。红绸带上的字是他亲手写的，一面是前程似锦，另一面是心想事成。

　　祝他前程似锦，祝他心想事成。

　　高考第一天早上，周小雅打着遮阳伞，把周颂送进了考场。

　　六月的蝉鸣此起彼伏，叫得人心烦意乱，连周颂也不例外。卷子一拿到手上，他飞快地翻到后面浏览了一遍作文题，心终于沉静下来。

　　从这一刻起，他脑子里不再有任何杂念，只有眼前这张卷子。他翻出答题卡，对着卷子，唰唰唰地涂了起来。

　　当最后一遍收卷铃响起来的时候，周颂放下手中的英语答题卡，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跟前几场考试一样，周小雅在大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等他，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走出考场的周颂轻笑着，冲她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换来了她一声欢呼，冲过来抱住他的胳膊。

　　终于熬过高考迎来了解放，两个人都很兴奋，周小雅一点做饭的心思都没有了，拉着周颂就近找个馆子搓了一顿，两个人揉着鼓鼓的肚皮，慢慢往回走。

　　今天的周颂话特别多，一半是因为长久以来的压力终于被释放，一半是因为周小雅格外开恩，吃饭时特许他喝了半瓶啤酒。周小雅一开始还跟他抢着说，到后来就只顾着笑，听他翻来覆去地讲那些孩子话。

　　他们并肩走到老街巷口时，一辆三轮车恰好从巷子里出来，两个人侧身让过，变成了一前一后，周颂在前，周小雅在后。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周颂低头找钥匙，却被她从后边拍了一下。

　　“快看，那颗星星特别亮！”

　　周颂站在原地仰起头，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天空，然后笑了。

　　“那是织女星，北半球夏夜里最亮的星之一——”

　　周小雅也在抬头往上看，却因为太过向后仰而重心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英文名字是vega，意思是‘夏夜的女王’。”

　　周颂笑着回过头，突然愣住。他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钥匙从他手中滑落，掉在门前的青石板上，发出碎裂的声音。

　　她踏着晨雾而来，乘着夜色归去，如流星划过他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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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之后的很多年，织女星都是周颂最讨厌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