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75、第 75 章

　　程墨收到信的时候，还以为是谁弄错了，怎么会有人给他寄信呢！
　　他认识的就这么几个人，爷爷奶奶都在家，丽丽姐跟蒋铎，估计都不知道信该怎么写吧，至于林霄，他有电话，有什么事就打电话了。可是信的封面上，收信人确确实实写的是他的名字。
　　看到那些字，程墨就知道了，这封信是给他的没错，就是不知道，信里面会写什么。
　　信是寄到网吧的。大概林霄也知道他在网吧的时间比在家的时候多，而且他在家的时候都是在睡，送信的人突然上门会吓到他，程墨为这无言的体贴动容。
　　程墨没在网吧里看信，他知道信里面不会有什么不好见人的内容，但他还是想回去了以后，盘腿坐在沙发上，小虎在旁边绕来绕去的时候看。
　　自从林霄走了以后，屋子里的味道似乎都变了，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里面的空气都是冰凉的。
　　他刚走的那几天，连小虎都不太适应。它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不见了，有时候就会在屋子里面每个房间每个房间地找，每当这个时候，程墨都会把它抱到自己身边。大概它虽然不能知道这是为什么，但能感觉到程墨的心情，慢慢的，它就不找了。

　　信里真没有什么特别的。林霄就是说了一下大学的校园，宿舍里的同学，课程很紧，还有，他又去打工了。
　　可是，就这么三句话都能说完的事，他啰啰嗦嗦写了三大页信纸。
　　程墨看完一遍，把信放在茶几上就开始发呆，过了一会儿又拿起来看了一遍，然后在心里想，好像林霄的语文成绩还不错，那怎么作文水平就这样啊，简直全篇都是些废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屋子里很静，静到能听得见呼吸声。
　　就在几天之前，那个人还在这里，在沙发上坐着吃饭，在床上睡觉，在厨房里忙活着做饭，而自己像一个客人一样，看着他忙这忙那。
　　现在只要自己不发出声音来，能听到了除了自己的呼吸，就是小虎伸着舌头喘气的声音。
　　有时候屋子里静得让人觉得好像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有人发现，程墨就会把以前的磁带放进录音机里听，音乐也好，英语也好，程墨并不在乎听到的是什么。
　　有时候他会整理林霄的那些旧书，从高一到高三，课本，练习册，习题集，改错本，作业本......有的课本旁边写着他当时开小差的话，有的题集里面有他画的看不出是什么的简笔画，还有好几个文件夹那么厚的试卷。翻着这些的时候，好像那个人的温度和味道还留在上面。

　　程墨牵着小虎去奶奶家吃饭的时候比平时晚了不少，奶奶看见他就说，“怎么现在才来，正准备让你爷爷给你打电话呢！”
　　程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林霄写信来的事。“都是小虎不听话，在家玩了在路上又玩，才耽误了时间。”
　　“是吗。”奶奶摸了摸小虎的大头，“往后要早一点来，吃完饭再回去玩，那么长时间不吃饭不饿吗？”
　　小虎呼呼地喘着，看看奶奶，又看看程墨，眼睛亮晶晶的，程墨突然觉得脸上有点发热。
　　自从林霄离开之后，程墨跟小虎每顿饭都到爷爷奶奶家吃了，一人一狗步调一致，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生活似乎完全回到了跟以前一样的日子，除了林霄走了，多了个小虎。
　　按说程墨已经过了很多年这样一个人的日子，可是他总觉得像是少了点什么，心里空荡荡的。有时候他会觉得寂寞，从心里面透出来的寂寞，好像每个骨缝里面都透出呼啸的风声。

　　林霄忽然想起来程墨说过的那个婆婆，那么大年纪的人，做的又是最普通的活，想来不会是从很远的地方招来的人。
　　回去的时候路过小商店，老奶奶看见林霄还问他找到了没有，林霄想了一下，在老奶奶旁边的一只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看是看见了......看门的爷爷说，好像是出了什么事情才关的门，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奶奶似乎不愿多说，但看着林霄殷切的目光，又犹犹豫豫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当时那件事被压下来了，大家都说是很不好的事，到底是什么事，还真没有人知道。”
　　“那奶奶您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在里面工作过的人？我朋友提过，好像有一个婆婆，当时挺照顾他的。”
　　奶奶想了一会儿，突然拍了一下大腿，笑着说，“你看我这脑子！人老了啊，就是不中用，什么也记不住了！你这么一提，还真有一个，是个年纪很大的街坊。她在里面做了很长时间，不过园子关闭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去世了，听说是病死的。”
　　林霄本来心里刚燃起一点希望，瞬间就被浇了个透心凉，他知道事情不可能一下子就打听清楚，只好强忍着失望，问老奶奶，“那她家里人还在这边吗？我想过去替我朋友谢谢他们。”
　　“你这孩子真是心善！要是别人，这都过去那么长时间的事了，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冲着你心善，我打电话过去问问，你等等啊。”
　　林霄被说得一阵心虚。他是有感谢人的意思，但更重要的理由，是他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奶奶，不急，您慢慢问。”

　　中午的太阳越来越热，林霄虽然坐在太阳伞下面，还是热得T恤都湿了。
　　老奶奶带上老花镜，靠在一具红色的电话旁边，翻开了一本角卷得很厉害的小册子，一页一页找着。
　　空气又热又闷，湿度很大，路上腾起一层被阳光晒透了的微小的尘埃，一丝风也没有，整个世界似乎都凝固了，只有偶尔一声蝉鸣传来，像是压抑到极点的哀嚎。
　　林霄安静地坐着，心里却像煮沸的水一样，咕咚咕咚冒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煮干了。
　　过了一会儿，他把面包从背包里拿出来，撕开口，狠狠咬了一口。
　　奶奶终于打完了电话，看见林霄在吃面包，眼神有些怜悯。“小伙子，还没吃饭呢？这都中午了。你这样不行啊，年轻的时候不觉得，等老了你就知道了，会留下毛病的！”
　　林霄心里很感激，但是他还是更想快点知道打电话的结果，没等他再问，老奶奶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说，“我问过了，她儿子去看孩子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这样吧，你把你电话留下来，等他回来了我打电话通知你，你再过来。”
　　林霄把电话号码一笔一画写在小册子上，郑重其事把名字写在后面，再三谢过老奶奶之后，踏上了归途。

　　去的时候觉得挺远的，回来的时候时间好像短了不少。也许是因为公交车上有空调，林霄又一直在想事的原因。
　　这一趟总算没白出去，虽然才接触到事件的边缘，不过也是个小小的进展。让林霄在意的是，他直觉他们说的那件导致孤儿院关闭的事情不是程墨那一件。
　　无论程墨的事恶劣到什么程度，都不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回到宿舍的时候，没想到那三个人竟然都在宿舍待着，周正一看见林霄就问，“一大早的你去哪了？好不容易周末了你也不休息，睡个懒觉多好。”
　　“这就是你周末不回家的理由吗？”罗琦问。
　　“那不是。我不回家是因为我前十八年在家待得够够的了，上个大学也没离开这座城市，只能在宿舍里待着过瘾了。”
　　“我去市里面转了转。”
　　林霄脱下湿透又差不多烘干了的T恤，光着膀子进了浴室。
　　宿舍里虽然有电扇，但扇起来的都是热风，王朝在凉席上趴着，半死不活问了一句，“有人出去吃饭吗？我快饿不行了。”
　　“等林霄出来一起出去吃吧，我请客。”罗琦说。
　　“那感情好！”周正瞬间坐正了，“吃什么，可不可以选？”
　　“当然！”罗琦晃晃腿。

　　等林霄出来已经尘埃落定，虽然他觉得老是这样吃别人的饭不太好，但大家都决定好了，他也不好扫兴。
　　不是说吃饭花多少钱这个问题，关键是他觉得跟人家的感情没到那份上。就像之前他也老吃肖扬的饭，但并没有觉得不自在。说到肖扬，林霄心里打一个突，除了报到那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到现在也没见过面呢。
　　“想什么呢？”
　　罗琦突然在他旁边说了一句，吓了林霄一跳。他当然不是那么胆小的人，只是他一下靠得太近了，那句话就像在他耳边说的。
　　那边周正酣畅淋漓地吃着火锅，在吃饭的间隙问罗琦，“罗琦，你家是做什么的啊？”林霄猜他更想问的是‘怎么这么有钱’。
　　“做点小生意。”
　　王朝虽然是个五大三粗的体格，但却不怎么能吃辣，坐在开着空调的房间里，额头上的汗比在外面还多。
　　林霄用眼角往旁边的罗琦那边瞟了一眼，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他一边有点狐疑，一边想吃完饭约肖扬明天见面吧，再拖下去实在不像话。
　　“咖啡厅的活干得怎么样？”
　　罗琦没执着刚才的问题，脸上的表情就像刚才那句话是林霄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林霄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工作还是他介绍的，便努力忽略心里那股难言的感觉，说，“挺好的，还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