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73、第 73 章

　　林霄看着手里不再发出声音的手机，忽然觉得它像个怪兽。不只会让你听到心心念念的人的声音，也会吐出直插人心的利剑。
　　好。你说不愿意听电话，我就写信。
　　火车到站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东方先开始发白，然后有一道金光透出来，直扎人的眼，周围的云彩都被染成了明亮的橙黄还有梦幻的浅紫，很快太阳往上升去，一切都恢复了原状。
　　学校里来接的车停在广场上，因为是早上，等在车外面的几个穿着校服的人都有点发抖，林霄无针对性地笑笑，拿着自己的行李上了车。
　　车上一个人都没有。
　　他在一个靠窗的单人座上面坐了下来，微小的去到陌生城市的兴奋在巨大的空虚面前显得格外渺小，他恍惚中似乎要开始怀疑，自己费了半条命的力气非要到这个城市来，为的到底是什么。
　　没容他再多想，一个看起来挺稳重的男生坐到了他前面隔一个座位的地方，搭话道，“来这么晚，看来家里有很舍不得的东西啊！”
　　林霄看了男生身上穿着的校服一眼，校服上只写着大学的名字，别的信息不好判断。他现在心情也不太好，没心思说话，又不能什么反应也不给，只模糊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就把脸转向了窗外。
　　男生也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不知道从哪倒了一杯热咖啡回来，递给林霄，“喝点东西吧。”
　　咖啡装在纸杯里，但闻起来很香，林霄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南方城市的气候跟北方果然有挺大的差别。北方无论什么季节，风吹在脸上都是干爽的，区别只在于是温暖的干，还是刺骨的干。南方就不同了，林霄就这么在风里面坐了没多大会儿，就觉得脸上跟蒙上了一层水雾似的，脖子里的皮肤上好像都要开始潮乎乎的。
　　林霄在心里默默计算着，一千多公里以外，他思念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像他这样，也在思念着对方。
　　大概是学校扎堆在最近开学，火车上不是一般的挤。他买的是坐票，在靠走道的那一边，从上车到下车，不停地有人走来走去，不是碰到他的胳膊就是碰到他的肩膀，实在没有可是休息的空间和时间，这么想着想着，就开始觉得有点困。
　　如果钱足够，当然是卧铺舒服，但想到舒服还是不舒服到的时间都一样，他林霄就不想花那个冤枉钱了。
　　好在他的行李不多，一路上就把箱子放在腿旁边，这么缩着身子来到了这里。
　　虽然现在只是可以把腿伸开了，但从身体上到心里上，不由得就开始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在他迷迷糊糊坐在座位上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又有几个人上车来，林霄眼睛也懒得睁，就一直歪着头枕着一只胳膊睡觉。
　　那是种很奇怪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在睡觉，但同时又能听得到自己身边的动静，好像身体在睡，灵魂抽离了在一边看着一样。

　　“哎！醒醒！醒醒同学，到学校了。”
　　有人在他肩上推了一下，林霄一动，最先传来感觉的是脖子，又酸又痛。他还保持着最初的睡姿，现在整条胳膊都麻了。
　　一个人影在他面前晃，“同学，该下车了，前面就是各系的报到处，你带好东西直接过去就行。”
　　林霄点点头，拎着行李箱下车。
　　学校比他想象的还大。
　　校车进门之后应该是走了一段才到这，因为回头的时候，林霄根本就没看见学校大门在哪。
　　已经是最后一天报到的时间，人很少。
　　林霄能够理解那种想早一点过来的感觉。可能每一个考进这所大学里的学生，在各自学校里都算是年级里的佼佼者，带着胜利者的荣耀和骄傲，想早一点看到自己奋斗过后才能够到达的地方，再怎么不说，心里也是急切的。
　　不过，到了这里之后感觉就会大不同。
　　就像他现在一样。怎么说呢，他虽然是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来这的，但心里或多或少也觉得自己有那么点不一样，说实话，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颇有点想傲视天下挥斥方遒的感觉，觉得自己是特别的。但进了校门忽然发现，原来你也只不过就是这样罢了，这里跟你一样的人，还有很多比你厉害得多的人，乌央乌央的，车载斗量。心里总会有那么点落差。

　　宿舍四人一间，上床下桌，比起高中时候八个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的时候，好太多了。
　　林霄进门的时候别的床铺上都有人了，只剩门后面那个位置，不过他不是太介意这些，因为在接下去的日子里，估计他呆在这里的时间也就是睡觉的时候。
　　可能每一个人都有那么点傲骨，林霄进门的时候没说话，一时也没有人搭理他，只有他对面那位看着他铺床，等他铺得差不多的时候问了一句，“等下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
　　林霄从梯子上蹦到地上，看了他一眼，初步判断这个人还比较好相处，就随口答道，“好啊。”
　　对面的人似乎有点高兴，大概觉得林霄很给面子，于是开始热情地自我介绍，连带把另外两个一起都介绍了。“我叫周正，跟我床靠着的是罗琦，你那边那个王朝。这几天我们都一块吃饭，快把这附近逛遍了，你怎么来这么晚？”
　　“家里有事。”林霄低下头，打开行李箱整理衣服。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另外两位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他虽然不太热衷于社交，但毕竟一个宿舍住着，也不好搞得太陌生的样子。
　　周正耸耸肩，林霄看出来他估计还想问‘家里有什么事’这种问题，不过到底都是大人了，既然看出来别人不想说，也没有非问下去的必要，于是就很轻松地换了话题。“我家是当地的，不过离这挺远，但是比起你们肯定是方便多了。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别客气！”

　　结果就是四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火锅，一顿饭下来差不多都熟悉了。
　　周正没有林霄想象中南方人的拧巴，虽然他长得挺精致的，站着只到林霄耳朵那，皮肤也很好，但他很健谈，林霄其实觉得说他是个话痨更贴切，一顿饭下来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
　　罗琦是上海的，说话软绵绵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缜密的人，王朝家在东北，倒是很符合他五大三粗的外表。林霄对他俩没什么感觉，就是有点介意周正，也许，什么时候真得他帮忙。
　　几个人还算是相处愉快，虽然大家性格各异，但又不是小孩子，非得事事较真，没什么厉害的冲突，关系当然好处。
　　周正话痨，罗琦满身都是名牌，王朝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不过这些林霄都不关心，他现在关心的只是赶紧找个兼职，有进有出才能维持下去。他不想动程墨的钱。
　　程墨。林霄按了一下胸口，这个人就像有毒一样，他现在每想起来，就心脏微微发痛。

　　“什么？你现在就要找兼职了？可是这刚开学，课程肯定很紧，你吃得消吗？”
　　回去的路上大家随意聊着，林霄不觉得自己找兼职有什么丢人的，也没特意瞒着，周正听到以后反应有点激烈，罗琦很随意得打量了他一眼，王朝跟没听见一样。
　　“我都习惯了。”
　　林霄笑笑。他现在突然有点明白程墨为什么老是露出这种表情了，因为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好，又不想影响身边人的情绪，只能这样模糊的笑。
　　“你高中的时候就开始打工了啊？”
　　周正明显很惊讶。因为大学里找兼职是十分平常的事，但高中不是正要卯足力气学习的吗？“你打着工还能考到这里来，厉害！”周正竖了竖拇指。
　　“这两者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林霄有点想笑，按周正的逻辑，他要是不打工，清华北大就等他挑了一样。
　　“对我来说，打工其实也是一种休息啊，而且身体累了，睡眠会特别好。”林霄半真半假的说道。
　　周正沉默了一下，林霄猜他肯定是想问自己是不是缺钱，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好吧，那如果我看到有哪里招人的，就跟你说啊。对了，你对兼职有没有什么要求？”
　　“要求？”林霄想了一下，“给钱就行？”
　　周正噗嗤笑了起来，接着啪啪在林霄背上拍了两下，小个不高，力气还不小！“不给钱的那叫义工！”
　　好像被周正一笑，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罗琦突然说了句，“补课的话除了周末应该不行，刚开学课程肯定安排的满满的。”
　　“我知道。而且补课这种好赚的活肯定不好找，咱们学校这么多人，又不是非得谁不行。”
　　林霄很理智，他一没有时间，二没有不可或缺性，只能什么也不挑短时间内找到活的可能性才最大。“啊，我会做咖啡，之前一直在咖啡店打工来着。”
　　“真的啊？”周正又来了兴趣，“什么都会做吗？我只会喝。”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的，又不是参加奥数，有机会做给你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