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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第 7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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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呆呆地在沙发上坐着。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泪为什么流下来。
他心里也没有特别想哭。
只是很......难受。
说不清是为了程墨难受,还是为了他自己。
提前下出来的长寿面,无论是自己的这一碗,还是程墨的那一碗,都像被遗弃了一样,难堪地在碗里缩成了一团。林霄看了一会儿,把两只碗里的面条倒进了一只碗里,往里面浇了点辣的菜汤,呼哧呼哧都扒进了肚子里。
浴室里除了水声,什么也听不见。
小虎围着桌子转了好几圈,大概是真的饿了,最后还是犹犹豫豫靠了过来。
林霄把除了放了辣椒的菜都倒进了它的碗里。
然后才想起来,楼下的小超市里,还有自己做的那个简陋的蛋糕呢!
看起来简陋,吃起来也不好吃,林霄突然对自己特别失望。
楼梯台阶上有很轻的震动的感觉传过来,因为林霄是直接坐在上面的,他还是感觉到了。
他先是使劲抹了一把脸,然后赶紧往屁股上拍,手里吃了一半的蛋糕还没来得及收到袋子里,下来的人在他眼前站住了。
林霄不得不抬起脸来.------是程墨。
他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样,脸上除了一点红晕,表情淡淡的。
林霄一见他的脸忍不住又要开始难过,程墨已经开了口,“是你做的吗?”
不用林霄回答,他就把剩下的那一半连着袋子拿过去,站在楼梯上吃了起来。
“......看起来是不大好看,不过吃起来还行。”
他吃的很快,手指上沾到的奶油也没放过。
林霄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哭出来了,程墨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忽然伸出干净的那只手抱了抱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
他觉得他好像要说什么,但程墨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放开他走了出去。
那种甜到发腻的感觉,好久也没有消散。
小虎大概吃得很饱,懒洋洋地躺在地板上,肚子像怀孕一样鼓起来老高。听见林霄进屋,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头放回地上,开始闭目养神。
手心里小小的伤口早就结了痂,但指甲盖里面还有褐色的血液干涸的痕迹。搓它的时候就会变成一小粒一小粒,像细沙。
屋子里的一切还跟刚刚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除了少了那个人。
他的心里跟屋子里的状况差不多,一边是乱糟糟的,一边又空的厉害。
林霄在浴室里坐了很久。
有好几个瞬间,他都想要是自己没考上大学就好了,那程墨也不会把这些事情揭开......可是,他总不能永远待在现在这个时候吧。
他心里知道自己大概该做什么,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动,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一下子抽空了。
敞开的盒子里面,两只戒指像是在讽刺他一样,并排整齐地放着。林霄发了一会儿呆,把另一只戴到了自己手上。然后把剩下的那只慎重地放了起来。
你可以不答应我,但我反正不会离开。
日子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一日一日重复下去。
林霄其实有点矛盾。他又想快点到那个城市去,看还能不能打听到点什么,又想一天不落待在那个人身边,一分一秒也不放过。
程墨第二天果真送了他一部手机,他没推辞。
他给的所有,他都想要。
跟肖扬的联系并不多,因为他问起表白的事,自己不知如何回答。他可能也意识到了,含混过去,不了了之。
不知道是他表现的太明显了,还是谢添太敏锐,好几次他觉得他欲言又止,终于在一个傍晚,他问,“考上了大学,不高兴吗?”
林霄手里拿着一个空盘子,心理憋闷得厉害,可他也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谢添并不勉强,耸耸肩,“要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林霄忽然想起来,那次他送他回家,说过他就是在那上的学。“你是什么时候读的大学?”
如果时间重叠,他也许会知道什么。
谢添看了他一眼,似乎不太明白他的问题从何而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这么算起来,正好是十年之前的事了。”
林霄能看出来他陷入了缓慢的回忆中。
“那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生活习惯跟咱们这里也大相径庭,冬天的时候没有暖气,冻得人不行。不过好吃的很多,南方的北方的小吃不一而足。也许你一去,就乐不思蜀了!”
谢添笑道。
林霄知道他想到的肯定远远不只这些,不过,人,谁还没有点秘密呢。
“那你为什么回来了?”
林霄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谢添慢慢搅动杯子里的咖啡,过了一会儿,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漂亮的、好的地方,但漂亮的、好的,并不一定适合你。”
林霄见过很多的做各种吃的的人,绝大部分的人做什么就会讨厌吃什么,比如卖凉皮的吃饭的时候大多会吃混沌,比如炒菜的可能更爱的是拉面。他从来没见过像谢添这样的人,只要一到店里来,有空没空,手边都不离咖啡。
不过别人的事,看见就是看见了,寻根究底,未免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时间的浪费。
“你那边现在还有没有熟悉的人,我过去了也许会需要帮忙。”
“那就多了!我那些同学,基本都留下了,我猜,你去了,回来的可能性也不大。”
谢添把手机拿出来翻着通讯录,自顾自说着,“不过如果说到帮忙,那得找靠谱一点的。”
林霄下班的时候,谢添给了他一张字条,上面有五六个人的电话,有当地的,也有去那上学以后留下的。谢添说他会这几天提前跟他们先打个招呼,到时候如用得到,直接找他们就行。
万事开头难。
林霄骑在单车上,盛夏夜晚暑气浓重的风吹得他浑身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程墨一直没有什么明确的表示,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跟他相处的方式也没什么改变,有点亲昵,又有点疏离。让他发不出脾气,又觉得两个人中间好像隔着什么,靠不到近处。
他有时候甚至希望程墨能再极端一些,两个人拉开脸面吵一架乃至打一架都行,那也不会僵持在这里。无论他怎么做,无论他做什么,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收不到任何有效的回应。
他知道程墨并不是那么软绵绵没有脾气的人,可是面对他的微笑,他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舍不得他难过,舍不得让他为难。
眼看开学的日期一天天临近,程墨不只一次问过他要不要提前出发,都被他拒绝了,托词是还有事要做。
其实他什么事也没有。
临开学前一个星期,林霄终于去了墓地。
他跟程墨一样买了百合。
整个园子里都空荡荡的,除了蝉歇斯底里地在树上叫。土地被太阳晒得发烫,草从每一个湿润的缝隙里钻出来,热烈而决绝。
可能除了节日的时候,这个地方更多的时间像被人们遗忘了,既存在于一个时光里,又不属于同一个空间。
故去的人被永远定格在了离开的那一刻,在亲人箱子底的照相簿子里,在他们回忆的时候,感慨的时候,想当年的时候,才会拿出来怀念一番。平常的时候,大家都好像得了暂时性失忆。
不是说薄情或者善忘,而是人的大脑回路就是如此。会自动屏蔽那些对自己会有伤害的东西。
林霄把爷爷奶奶墓碑旁的杂草清理好,盘腿坐了下来。
他想跟爷爷奶奶把最近的事交代一下,又觉得他们在天上一定都看得见,于是一直缄默。
然后他发现,他真的好久没有想起爷爷奶奶了。
虽然想起来的时候悲切跟思念还是那么明显,但他突然有点害怕,会不会,他以后会越来越习惯不再想起他们了。
这大概就是那些消失的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你最亲爱的人,会一点一点忘记你。
回去的时候在楼下遇到了程墨,他正在锁自行车。
“出去了?”
他的手按在自行车车把上,他没看他,只是站在他对面,指尖拂过了他的指节,仿佛有什么不可磨灭地流在了岁月间。
程墨犹豫了一下,把手里拎的袋子在林霄面前晃了一下,“......买药去了。”
也许是今天林霄刚去了墓地,特别心平气和,也许是他已经被程墨训练出来了,反正现在他觉得,无论程墨说出什么来,他都不会觉得吃惊了。
“你一直这样......真的行吗?不用去看看?”
程墨转过脸来看他,要笑不笑的,“这就是看完拿的药啊!还要怎么看?你以为这是感冒药呢,你去药店跟人家一说就拿回来了?”
林霄知道自己问了奇怪的问题,但是他真的很担心他。如果可以选择,他倒是宁愿他摔断腿或者伤筋动骨,在床上躺个三五个月,下地以后什么事没有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外表什么也看不出来,却跟揣了个炸弹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毫无预兆爆了。
“别担心。”程墨在他手背上拍拍,“你不是都看见了么?我又不是拿它当饭吃,偶尔才会吃一次,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