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53、第 53 章

　　“对了。”谢添忽然问了一句，“你还住在你房东家里吗？”
　　这句话其实问得有毛病。他当然是住在房东的房子里。只是房子可以换，房东也可以是别人，你换了谁的房子，谁就是你的房东。你也总有一个房东。
　　但林霄知道，谢添问的是程墨。
　　他心里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就见过那么一面，看来谢添对程墨印象深刻。
　　“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啊！难道你要收留我？”林霄半真半假说了一句。“这个不行。”谢添严肃拒绝。
　　车子很快到了小街的路口，“到这里就可以！”林霄示意谢添停车，下车之前跟他道谢。他突然不想让谢添知道程墨家的具体位置。不知道为什么。
　　谢添挥挥手，接着把车继续往前开走了。

　　这真是一个很奇怪且难以解决的问题，两个人明明住在一间房子里，可从周一到周五，如果不放假，周末也见不到另一个人的面，简直是一个悖论。
　　林霄平常一般不会刻意在程墨在家的时候回去，或者找去网吧就为见他一面。这种心情很难形容。他心里每一天都想见他，但他又觉得那样赤裸裸目标明确地找过去，似乎不太合适。
　　虽然两个人的心意各自都心知肚明，但毕竟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他一边被那种渴望压抑着，一边还蛮享受不期而遇的那种心动。像是心脏忽然泵上新鲜血液，浑身变得精力无穷，欣喜到心口微微发涩，眼角想淌出泪来。
　　早上已经破例。他见到那个人的那一刻，鼻端像煞忽然闻到甜蜜素，脑中似乎分泌出蜜糖来，整个人像掉进了蜜糖罐，心脏酥软发烫，砰砰作响。他相信他亦然。晚上再去，不免画蛇添足，可是不知为何突然很想见他，一刻也不能等，紧张到小腹频频收缩，似乎忽然发觉随时可能会失去他。
　　像是一个不详预兆。
　　程墨见到他还以为发生什么要紧事，皱着眉头问他怎么了，林霄当然没法回答，他只得紧紧握住他的手，想确定他这一刻就在这里，就在他眼前，他一伸手就可以摸得到够得着。
　　他的神色太过凄苦，程墨心中微恸，不发一语。

　　所谓月考，便是每月举行一次正式考试，除了耗费时间的繁杂程序，其余跟高考一模一样。其目的一是检测学生学习成果，让学生自己对自己有个清楚的认识，二是让大家习惯高考规则，力求到时不要紧张出错，水到渠成。
　　本次月考之后，林霄正好排名第十，自此班主任每次从他课桌旁走过的时候，会得微笑点头示意，林霄霎时受宠若惊，慌不择路，急急转过脸去。
　　“没出息！”
　　肖扬发觉之后撇嘴咒骂，手指差点点到林霄额头上。“你看你就这么大点胆子！”肖扬比出一截小指甲来，堂皇伸到林霄眼前，嗤笑嘲讽，“我听说前三名每次考试之后会被班主任单独请到办公室，奉上香茶，微笑谈心，到时若是叫你进去，你岂不是会腿软跌倒！”
　　林霄笑笑，不以为意。肖扬这次成功进到前三十名，虽然是吊车尾，但他有体育加成，考上一般大学应该没有难度。他真诚为他开心。
　　他倒不是胆小，他只是觉得人前后不一，十分具有违和感。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记性太好，对着笑晏晏的那张脸，他脑中总是浮现出另一张面孔，皮笑肉不笑，难测吉凶。
　　他演技不行。
　　心里有疙瘩就是心里有疙瘩，他做不出浑然忘却如同失忆，欣然接受的表演来，不如早早退出，免得出丑。

　　肖扬自有他的烦忧。“也不知道下次考试名次会排到什么地方，你说像不像站在悬崖边上，一步万丈深渊，一步海阔天空，跟以前离得远远看不到希望还不同，那会儿就闷头使劲就行，现在多了后顾之忧。”
　　林霄忍不住笑，“难道你是担心考得太好，吓你妈一跳？”
　　“一次考得好可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万一下次落回来，产生巨大心里压力，还不如一直在后面拖着。”肖扬捧着头，看不出高兴来，反而充满哀愁。
　　但凡林霄多一点心，肖扬这些话都可以原封挪到他头上，他的处境，何曾不是如此。
　　不过他倒没有肖扬那么悲观，可能跟肖扬背后有人对他充满期待不一样，他整个人已经完完整整在这里，他身后的人已经把他看得无比透彻，他遇到他的时候已经是最落魄的模样，他对他的期待只跟他自己有关，他身上没有背着任何人的负担。
　　他做好做歹，只需同自己交待。他如何如何，那个人对他不会有任何改变。他胸有成竹。有恃无恐。
　　林霄拍拍肖扬的肩膀，“你得先有后路，才有后顾之忧。”
　　肖扬愕然，忽然醒悟。睁大眼睛看林霄。
　　“能有后顾之忧，其实是一种荣耀。只有没有后路的人，才只能低头往前冲。”多么惨。林霄不禁低头。
　　是，不能因噎废食。

　　肖扬轻轻皱眉，好像有点茫然，他盯着林霄看了一会儿，狐疑开口，“林霄，是我的错觉吗？我最近怎么越来越觉得，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以前你虽然也整天笑嘻嘻的，但整个人就跟蒙上了一层薄膜一样，看你都不大看得清楚。有什么话跟你说，你每每鸡同鸭讲，驴头不对马嘴，谁也不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现在好像，会讲你心里的话了。”
　　林霄闻言顿时心里发虚后背发毛，永远不要以为别人是傻子，以为别人是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子！只得打太极，“呵呵，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吗？合着我以前是机器人啊，没有心没有脸没有五官，声音是电脑调校出来的！”
　　肖扬眯眼，上身后仰，做出一副审视的样子来，林霄只得收起旧面孔，正色道，“可能人不同的阶段，会有不同的心境。以前我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现在觉得，总得对得起自己。”
　　他说的是真心话，只是没有说前因后果。总不至于把心理历程再交待一遍！
　　“......这还像句真话！”肖扬撇撇嘴，很快笑起来，丝毫不见外地一手箍住林霄的肩膀，左右晃晃，“行了，咱哥们以后就别想些有的没的了，一起加油！闯到哪是哪！你啊，以后不想说话就不说，起码在我这你可以这样。咱俩谁跟谁啊！我不捏你的错。别整天跟戴面具似的，别人看着累不累先不管，你自己不嫌累啊！”
　　......
　　得！这小子就是这样，给三分颜色就开染坊，这又开始教育起人来了！
　　林霄忽然有点后悔开始说心里话了。

　　不过这么一说，倒也提醒了林霄。
　　虽然他不太习惯被没什么关系的人过分关注，但他还挺想拿这件事到程墨面前找存在感的。尽管程墨对此没什么反应，他也知道他肯定会为他高兴。
　　那就先什么也别说了吧。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近十二月底。学校里早早安排下了准备元旦晚会的事宜。
　　要说学校里有什么能令全体学生沸腾的事，那非元旦晚会莫属。
　　倒不是有什么特别精彩的节目，也不是有多么美味的食物，而是整班人可以光明正大大张旗鼓用公费吃喝玩乐，嚣张肆意，一分的快乐也会变成十分。
　　这些事情一贯跟林霄没什么关系，他一直以来扮演的都是观众的角色。坐在座位上吃点东西，跟大家一起起哄吵闹，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今年他干脆连观众也不必扮演，他现在的兴趣除了学习就是挣钱。
　　比元旦更先到来的是圣诞节。因为后面有一个更加壮观盛大的节日，衬托得圣诞节就安静微小得多。大家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有关系好的同学之间会互相会送个苹果。
　　肖扬把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放在林霄桌子上，然后把蒲扇一样大的手掌伸到林霄眼前，“我的呢？”
　　“......”
　　林霄咂摸咂摸嘴，“你也没说我得准备这个吧？”
　　肖扬眼神幽怨的看着林霄，沉默了半天，似乎受到了十分重大的打击，“我就知道！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我明天补上行吗？”

　　相对于学校，外面的店里气氛要热烈得多。
　　咖啡店一进十二月的时候就在门口摆了一棵巨大的圣诞树，为了腾地方，把原来放在门口的桌椅都收起来了两套，直接占了两扇大门那么大的地方。
　　谢添不知道从哪弄了一架梯子来，把整个圣诞树从上到下都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只要是进门消费的顾客，都可以选一份。
　　礼物虽然不是特别贵重，但大家都愿意来凑个热闹。大人有时候也很想像小孩子一样，收到一份完全来自善意的礼物，不用拿任何东西来交换的礼物。
　　一时又吸引了一大波顾客，谢添甚至又请了小时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