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52、第 52 章

　　林霄一直以为，在成绩这件事上，他从来都没所谓，但在得知这点小小进步之后，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是趁着上班之前先回一趟家，告诉程墨知道，他才发觉以前他也许不是不在意，而是因为没有可以分享快乐跟成绩的人。
　　再大的快乐，没有人高兴知道，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程墨的反应有点奇突。他既没有高兴地跳起来也没有跟听不到一样，仿佛这件事在他那里十分自然顺畅，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他说了一句，真好。
　　林霄忽然明白了。
　　对程墨来说，他就是他，成绩好一点或者坏一点，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他不会对他更好，也不会对他更坏。
　　林霄忽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而程墨已经从沙发上拎起一件衣服来，“你试试合不合适，不合适我拿去换。”

　　衣服拿过来第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衣领上大大的商标。好像所有能称得上牌子货的东西都喜欢把商标做得特别大，一目了然，就跟能拥有它是一项彪炳一样。但就设计跟质量而言，牌子货跟三无产品当然也不可同日而语。
　　程墨拿的这件，他大概知道价格，最少是他十天的工资。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胳膊紧吗？肩膀窄不窄？”程墨抓着他的胳膊举起平伸，又捏着肩膀跟袖子的接缝处往外抻了一下，“照我的号买的，应该差不多。”
　　林霄忽然有点想笑，觉得自己像小女孩玩的那种换衣娃娃。
　　“笑什么笑！”程墨拍了他背一下，当然不是肖扬那种能把内脏拍出来的力道。“合适就把这件外套套上一块试一下。”
　　那是一件白鸭绒的羽绒服。他之前有一件差不多的，又轻又暖。
　　“怎么一下买这么多？”林霄纳罕。
　　“我也有，买的多打折。”程墨不紧不慢说。
　　林霄胸口像是忽然中了一拳，狠狠震动，说不出话来。

　　第一场雪很快就下来了，细细碎碎的，经过一个安静的只能听到沙沙声的夜晚，世界披上了薄薄银装。
　　有的树枝上还有最后几片叶子，孤零零挂在上面，在挣扎坚持着，不舍得离开，麻雀都搭了窝躲了起来，昆虫彻底销声匿迹。
　　林霄睡得很晚，但起得挺早。肖扬说现在住校生很多五点多就起来背书，他自是不能差得太多。冬天的五点多天还是完全黑的，不过今天外面有雪，屋子里不开灯也有种浸透黑暗的亮堂。暖气片散发着蒸腾的热气，外面银白一片。
　　程墨买了很多不费时间的食物回来，方便面火腿肠面包饼干若干，堆满了厨房，让他随便当早饭还是夜宵。他说他晚上下了班还要复习，自是不能再花那么多睡觉的时间做饭。
　　学校里下晚自习是九点四十，他下班是十点，在上班的时间之外，他要尽量把时间补回来。
　　所以林霄每天起床就是先把水烧上，然后刷牙洗脸，接着把面放下锅煮，顶多三分钟他就能吃到饭。课间他只要不上厕所就会不停地写作业，午休他只睡十五分钟，一般情况下，下午的课结束以后他的作业基本上就做完了。
　　可能是年轻，这样也不觉疲倦。
　　今天他没有煮面，冲了麦片喝。
　　小虎准时起来等在门口准备下去遛弯，林霄摸摸它变得硕大的头，“小虎乖，待会儿墨墨回来带你去！”

　　程墨这段时间比之前抽烟抽得少得多，沐阳没提这件事之前他还真没注意到，不过想想以前多的时候他一天一包烟不够，现在一包烟能抽三天。真是巨大改观。
　　网吧里的暖气不是很足，但因为挤了满满的人倒是一点也不冷，不过同样因为人太多，晚上又不能掀门帘，一夜下来屋子里的气味难以形容，黎明之前这段时间是最难熬的。
　　程墨点了根烟站到门口，把厚厚的门帘掀开了一条缝，冷冽的空气冰锥一样灌进胸膛里，霎时间来了个透心凉。最近程墨都习惯这样了，肺里面这点冰凉但是清新的空气，足够他支撑到下班时间。
　　他刚准备放下帘子回去，耳边忽然听到了一点点声音，咯吱咯吱的，像是谁踩着雪上正往这边跑，声音急且密，很快拐弯的地方有一个人影过来。程墨眯起眼，怎么像是林霄？
　　还真是他！
　　林霄身上穿着他买的那件羽绒服，身后背着沉甸甸的书包，戴着帽子，边跑边哈气。帽子边缘一圈柔软的白色绒毛挨着他的脸，更显得他鼻尖脸颊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跑步跑的。
　　程墨不由得上前一步，“你怎么来了！”林霄也不说话，直冲到他面前，手从衣服兜里掏出来，笑嘻嘻往他脸上搁，有滚烫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脸。
　　程墨吓一跳！“什么东西！”林霄翻开手心，程墨笑了，两颗鸡蛋。还有一个剥了皮的！
　　“给你暖手。”林霄把那只没剥皮的塞进他手里，另一只手把他叼着的烟抽出去，剥了皮的那只进了他的嘴。林霄把烟放进嘴里跟过瘾一样深深吸了一口，然后调皮地一口全吹在程墨脸上，接着推着他的肩膀往屋里走，“快进去快进去！都没穿外套出来干嘛！”
　　“哎，知道了！”
　　程墨梗梗脖子才把鸡蛋咽下去，活像一只被塞住了喉咙的鸭子，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笑。
　　他站在帘子里面，林霄站在帘子外面，程墨笑了一会儿，伸手摸摸林霄通红的鼻尖，“上次不是给你一个口罩，还有吗？正好戴上。”
　　林霄愣了一下，然后笑起来，“有！在学校抽屉里，我这就去找出来！”说完拔腿就跑。
　　“等等！”
　　程墨跟出去，轻轻拍打落在他肩上还没来得及融化的雪花，“晚上不要骑车了，打车去，打车回来。”
　　林霄凝视眼前的人，忽然狠狠贴他的脸颊，蹭一下，哈哈笑着转身跑了，在背后冲程墨挥手，“墨墨，小虎在家等你呢，等你回去溜它！”

　　肖扬他们这些住校生，起来之后都会先到教室背书，背完一轮之后才到餐厅吃饭，有时候林霄会让他再带点，有时候就不会。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像永远没有饱的时候。
　　“今天给你带点什么？”肖扬从抽屉里拿出饭盒来，准备去餐厅吃饭。“今天不用了，还没吃完！”林霄笑着晃晃手。
　　“什么？”肖扬好奇地凑近，以为有什么宝，看清以后嗤一声，“不就是个鸡蛋吗！还以为是什么，看你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
　　林霄高深莫测地笑笑，当然，这可是贴过程墨脸的鸡蛋，他偷偷掉包了！
　　肖扬摇摇头一个人走了，教室里空旷下来，林霄随之感慨了一下班级里学习好的多半都是住校生，不知道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因果关系。
　　进而又想到上次他一下子挺进班级前十五名之后，班主任好像突然发现了班级里有他这么一个人，把他叫进办公室里，谆谆教导苦口婆心，态度跟之前判若两人。林霄猜那是优等生的特别待遇。
　　他所在的这个学校，在班级里排到他这个名次，如果能保持下去，上个一般的本科应该没什么问题。呵，上本率好像是教师考核的其中一个标准。
　　好像人无论处在什么阶段，总被各种各样的考核所左右着。积极配合还是被动响应没什么分别，规则如此，谁都逃不过。
　　这种事一点也不新鲜，他也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只是有点惊讶人把翻转面孔可以做到这么理所当然。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雪早就停了下来，但是气温没升上去，晚上下班的时候路比早上还要难走，早上只是一层薄薄的积雪，晚上路上的雪被压实了，又结了冰，冷且滑。
　　谢添开一辆四驱吉普，林霄不认识型号，但车身粗犷结实，走这种路显然不放在心上。先把胡倩送回家，然后送林霄，路上闲谈两句，没想到他家也在这个方向。
　　“不仅如此，”谢添说，“我高中也在这边上的。”
　　“啊。”
　　林霄有点诧异。说实话他觉得谢添身上丝毫没有那种科班出身的感觉，他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鸟，飞的累了，找了个落脚的地方。
　　要不就是差了一些经历，他身上别的气息都被隐藏好了。
　　林霄突然想问他考了什么大学，但心里确实不能确定他上没上过大学，一时不便开口。
　　这些犹豫思虑大概在谢添面前跟透明没什么分别，前面转弯，他换了挡，车速平稳降下一些，他说了一个大学的名字，林霄知道那是一所挺好的大学，在国内数得上名字，坐落在南方一个美丽城市。
　　“大学这个东西吧，上了也觉得没什么所谓，但不上，以后想起来的时候就总像是缺了点什么。”
　　谢添说完有意无意回头看了林霄一眼，林霄觉得他像是话里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