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51、第 51 章

　　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好像没有春天跟秋天，明明几天前还是短袖短裤，晚上睡觉风扇还得一个劲的响，但几场秋雨下来，树上的叶子突然就落了一大半，早上程墨回家的时候忍不住把外套上的拉链拉到了下巴那。
　　程墨自己煮了个面条。自从林霄住进来，他在家吃饭的时候比以前多多了。吃完面暖和了不少，他打算把夏天的东西收拾一下，今年看来是用不上了。
　　林霄跟他有一个一样的毛病，喜欢盖着被子扇电扇，不过即使这样，电扇也用不到了，外面的温度冷得像是随时会下下雪来。
　　楼道里贴上了暖气收费通知，以往他在家的时间不多，床上铺了电热毯，自然也没交过暖气费，今年林霄在，而且他晚上回来还要写作业，没有暖气怎么行。好在房子面积不大，暖气费也用不了多少。
　　林霄的衣服都在布衣柜里放着，平时他也不叠，能挂的挂，不能挂的就堆在一起，反正无论穿什么，外面校服一罩，哪怕你里面的衣服都团成了一个的，谁也看不见。
　　程墨翻了一下林霄的衣服，好像除了几件短袖就没什么能穿的了。

　　程墨自己买衣服一般都在附件随便买，只要穿上不难受，他不挑。但这次他准备买质量稍微好点的，也不能太难看了。林霄跟自己不一样，他要穿去上学。
　　市里面的购物中心有很多卖衣服的，程墨逛了几家店，看上一件天蓝色中款羽绒服，里面搭配一件奶白色高领毛衣，他试了一下，虽然设计很简单，但穿起来很舒服，软乎乎的毛线挨着下巴，触感有点像小虎的毛。
　　他穿着正好，林霄应该也差不多，他打算这两件给林霄，自己拿了一件同款黑色的外套。
　　他不缺衣服穿，但如果只给林霄买，好像有点刻意了。
　　蒋铎昨天晚上来了一趟，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提了一句，说他已经到了年纪了，也该考虑办身份证的事了。
　　正常办身份证是十六岁不错，但他真的是十六岁吗？只是孤儿院里的人那么说，到底是不是他也不知道。他没见过任何跟他身份有关系的东西。
　　电视里面不都是那么演的么，留下一叠钱或是一个玉佩，再不济也要留一张写着出生日期的纸，然后再写上一两句话，大概意思是希望收养的人善待他之类的，为什么到他这里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
　　可能因为是直接丢到孤儿院门口的吧，知道也不是他自己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就他这种情况，想也知道很难办的吧。如果户籍警察问他从哪来的，他该怎么说？是说我是从哪儿哪儿逃出来的还是说我失忆了，什么也不记得。
　　活着就是麻烦，总在不经意的时候提醒着你的与众不同。

　　每次林霄听到班主任或者别的老师站在讲台上长篇大论的时候他都挺烦，他不知道是就他这样天生有反骨，还是别人也是这么想但是不表现出来。
　　有那个功夫，你直接讲题或者把时间留给大家练习练习不好吗！
　　林霄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停地在草稿纸上验算着，明明都发了计算器，还占用上课时间学了多种计算方法，为什么考试的时候就不让用呢！
　　“哎！哎！”
　　肖扬边瞄讲台边拿笔捅林霄的腰，挤眉弄眼小声道，“你上次考试怎么样？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预测预测！
　　林霄往讲台上看了一眼，看见班主任手里拿着成绩单，估计三分钟之内就会揭晓。“费那个劲干什么，闲的。”
　　“我觉得我可能得退步了。”肖扬趴在桌上，“大家都越来越努力，我也努力了，但是我先天有局限性，估计不是大家的对手。”
　　林霄一直很欣赏肖扬的一点就是，他不怨天尤人，也不故弄玄虚，他是挺正的一个人，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永远不会是那种晚上学到三点半第二天起来却说自己打了半夜游戏的人。
　　“你还有大家没有的不是吗？”林霄捏一下肖扬胳膊上硬邦邦的肌肉，“你还可以考体育大学，我们都没有这个选择。”
　　他实话实说。
　　肖扬每天花在锻炼上的时间不容小觑，日久天长积累下来也很可观。别的不说，他往那一站，简直像一座小山。壮得不行，胳膊能赶某些人的大腿粗。
　　肖扬很快高兴起来，眼睛一闪一闪，“你说得对啊！如果考一样的大学，我起码能比你们低一百分！”
　　林霄没说话，冲肖扬竖起大拇指。

　　“现在我把班级排名前三十的同学的名字念一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扫视一圈，然后把目光重回成绩单上，推推眼镜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那些名字没被念到的同学，就得好好想想了。”
　　林霄讨厌听长篇大论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老喜欢阴阳怪气地说话，总让人感觉胆战心惊背后发凉。
　　林霄继续绞尽脑汁做题。他心里明白，之前他的成绩一直在中游徘徊，班里一共七十多个人，最近他是比之前努力一些，但就像肖扬说的，努力的并不是他自己，别人下的功夫也许更多。即便进了前三十名，那离考一个还算像样的大学也还差得远。不过他倒也不是非得考成什么样，他跟程墨说的是真心话，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到哪里就到哪里。
　　“张琼，周小芸，周美玉......”
　　他也不是不羡慕那些每次名次都在最前面的人，不过羡慕或者不羡慕没有任何意义。以前他睡觉的时候，发呆的时候，无所事事在外面游荡的时候，别人的时间也不是白花费的。各有前因莫羡人。
　　不是有句话那么说么，你把时间花在哪，是看得见的......
　　“林霄，李默文，赵佳宇......”

　　“我操！是你吧！林霄你听见你名字了吧！你怎么弄的！行啊你小子。”肖扬直接重重一掌拍在他后背上，也不想想他自己什么力道，林霄瞬间觉得自己内伤了。而且还十分稀罕地有点不好意思，他赶紧拽了拽肖扬的胳膊，“你小声点！”这激动的，跟他突然考了第一似的！
　　“不是！林霄，”肖扬侧过身又在他胸口上来了一拳，就跟第一天认识他一样，开始有点语无伦次，“行啊你小子，我还一直觉得咱俩差不多呢，没想到你一直都没展现出你真正的实力啊！你小子有这个本事早干嘛去了，你早加把劲说不定咱班第一把交椅就是你的了！”
　　“哎我说，咱能别仗着吹牛不上税就使劲吹吗？我还想要点脸，哥！”林霄使劲拽着肖扬，他是真拿他没办法。这小子就跟头小牛犊似的，人壮力强，压都压不住。“您先别激动成吗？你再这样下去，我真没法呆了。得挖坑把自己埋了。”林霄的语气里都带上了祈求。考个十来名就激动成这样，那人次次考第一的还活不活了！
　　肖扬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四周看了看，挠了挠头。好在每次发成绩都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也没有几个人把精力放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哎，我这不是太震惊了么。不过你行哎，”肖扬冲林霄抬抬下巴，挤挤眼，“这么稍微一加劲就能进步这么多，行！你以后可得更加努力，不然你这脑子浪费了。”

　　肖扬跟以前一样不在名单里面，不过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都会在角落里有标注。班主任的意思是我不让你们没面子不臊你，但你得知道你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这次倒是也前进了几个名次，不多，但总算是些许安慰。
　　“林霄，”肖扬拿着成绩单，难得语重心长一回，“我觉得吧，咱就是得这样。你看，虽然咱拿不到第一第二的，但总算是也努力一回，没那个能力是真没那个能力，以后总不至于后悔。你说是吧？”
　　林霄拍拍肖扬的肩膀。
　　“我妈整天就说，千万不要回去种地了，千万不要回去种地了！太累了。而且靠天吃饭，一年不知道一年的，也许今年收成不错，明年就出工出力还赔本了，好歹找个拿工资的工作，旱涝保收，到月就能拿到手里钱，她就放心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是该怎么样，但既然我妈这么说，大抵是对的。我就先听着吧。”肖扬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林霄，其实我知道大家都笑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还笑话我妈长得胖嗓门大，你跟他们不一样。”
　　林霄突然被点名，顿时一阵心虚。他是没有嘲笑肖扬的意思，但他也并不是君子，他只是不喜欢过多关心别人的事。
　　“他们喜欢笑就笑去吧，反正我也不会少一块肉。我更不会因为他们笑就看不起我自己，看不起我妈。那些都是屁！但是林霄，我拿你当朋友，所以愿意跟你说些有的没的。”

　　这下真轮到林霄诧异了。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还真没拿谁当过朋友。
　　他没拿肖扬当朋友不是因为他看不起他，他只是单纯不想让任何人了解他，进而接触到他的生活，说到底，他自卑而虚伪，整天装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来，但心里怕得要命。怕别人看见他不堪的境况。
　　在这一点上，他不如肖扬。不如他坦荡。
　　肖扬有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