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40、第 40 章

　　“谢谢你跟我换班。”
　　程墨跟沐阳换班的最后一天，沐阳带了一包喜糖给程墨，糖就是一般的糖，不过吃的时候他还是有点高兴。就像大家说的，吃喜糖，总会沾点喜气。
　　沐阳比程墨大几岁，长得还不错，是个比他正常多了的人。程墨怀疑他跟自己换班是因为要去相亲，不过没什么有价值的证据，他也懒得管这些闲事，遂作罢。
　　“我发现其实上晚班也不错，”沐阳这么说了一句，“上晚班白天还可以出去转转，白班的话晚上能去的地方就很少了。”
　　程墨咔吱咔吱咬着糖块，甜腻的感觉在喉咙里散开，他端起水喝了一口，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二天程墨上午在家睡觉，林霄坐在客厅里写作业，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程墨虽然没有睡得太熟，也不至于完全睡不着。
　　大概一是因为他慢慢开始有点适应了，再有就是他连动手都动过了，睡觉发个癔症什么的，估计林霄也能接受，简直是有恃无恐。
　　中午吃饭的时候程墨还以为林霄会再次让他去店里，没想到他提也没提，不知道是觉得总说这个显得啰嗦还是单纯就是忘了。
　　程墨没忘。也不会忘。
　　他几乎不会答应别人什么事，不过一旦答应，他就会做到。
　　下午饭他去奶奶家吃的。对于程墨现在这种经常不过去吃饭的情况，奶奶一边有点惆怅，一边又有点庆幸。庆幸的是他终于也有了比较能说上话的朋友了，惆怅的是这样程墨就不会天天在她眼皮子底下转了。
　　爷爷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跟奶奶说你总不能跟着他一辈子吧，总得让他有自己的生活圈子。
　　其实程墨知道，无论是爷爷还是奶奶，或者他身边每一个关心他的人，他们只会希望他好，至于他想做什么，要去哪里，喜欢谁，都不重要。

　　吃完晚饭程墨就溜达着去了咖啡店。
　　林霄本来要把自行车留下来让程墨骑，不过程墨觉得林霄晚班下班之后已经很晚了，还是让他骑着去了。
　　程墨并没有去过很多的地方，在他的认知里，咖啡店还是网吧或者别的什么营业性质的地方，作用都不过是挣钱，他一直觉得，这些地方没什么不同的。
　　但真的走进门去的时候，他终于发现，这些地方，还是有所不同的。
　　一边是烟雾缭绕，一边是风清月明，一把是吵吵嚷嚷，一边是轻声细语，一边是面目模糊，一边是笑语晏晏......
　　以前那些他曾经不看不听也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就像是空气一样一点一丝渗入他的生活里，就像是一个本来吃东西没味看东西只有黑白两色的人突然发现药是苦的糖是甜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
　　他一进门林霄就迎了上来，笑着把他领到了一张窗边的桌子上，也没问他要什么，直接就上了一块绿色的小蛋糕。
　　“这是抹茶味的，你尝尝。”
　　林霄抱着托盘站在一边，眼里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好像这蛋糕是他自己做的。
　　程墨心里觉得想笑，但还是礼貌地微笑道谢，大概到了一个比较文明的地方，他也跟着文明起来了。
　　蛋糕很新鲜，甜倒不是很甜，但有一丝清爽的味道。
　　还没等他吃完，林霄就端了一杯带着浓郁奶香的咖啡过来，他喝了一口，似乎尝到了糖浆的味道，又甜又香。
　　“这是你做的？”
　　程墨有点好奇，林霄一共也没上多长时间的班，这就上岗了？
　　“是啊，”林霄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指了指咖啡杯里糊成一团的拉花，“估计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会糊这么严重了。”
　　“不过我也就是做给你喝，客人的我是不做的，就我这手艺，估计人来了一回不会来第二回了！”林霄解释道。
　　程墨笑着又喝了一口，摸了摸咖啡杯的外壁，还是有点烫手。“虽然看上去不大好看，但味道还是挺好的。”

　　天色一点一点暗了下来，店里的人也在慢慢变多，林霄没有时间一直在这边待着了，程墨看了一眼表，也到了该上班的时间。
　　“你好，我先回去了，麻烦帮我跟林霄说一下。”
　　程墨看见林霄正站在一个角落里，便打算不再等他过来，跟吧台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男人说了一句。
　　“哦。好的。”
　　男人露出温暖的笑容，点了点头。
　　从咖啡店走回去大概需要半个小时，程墨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加快了脚步。
　　夏天总是这样，白天好好的，一到傍晚就想下雨，就跟不下一场到不了晚上似的。平常也没什么感觉，这一出门，就觉得还真是有点麻烦。
　　紧赶慢赶，就在程默刚刚拐进了小街的时候，头顶上黑沉沉的云朵像是终于承受不了雨的重量，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程墨拿外套遮住头，在雨里跑了起来。就在他一步迈进网吧门里一只脚还在雨里的时候，他耳朵里听到了一声很小很小的声音。

　　程默有点怔忪地站住脚，把外套脱下来拧了拧水，小雨看他进来了想跟他打招呼，还没等张开嘴程默就一抬胳膊制止了他。
　　雨声已经变大了不少，‘啪嗒啪嗒’的打在地上，屋檐上，路边的破自行车上，水洼里，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但在这些声音的间隙里，不时有一两声哼哼唧唧的，类似于小动物的声音传来。
　　“你听到了吗？”程默问小雨。
　　“什么？”小雨诧异地睁大了眼，“雨声？听到了。”
　　在他眼里，沉默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不对，应该说是神经病更准确。并且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神经病。自从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程墨面无表情掰断了他两根手指以后，小雨就一直觉得程墨不像是个正常人。
　　程墨看了小雨一眼，“没什么。”
　　也许是幻听了。
　　程墨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并没有走进屋子里面去。
　　“程哥，那没事我先回去了。”小雨拿了一把伞从吧台里面走出来，跟程墨打了个招呼。
　　“嗯。”程墨点点头。

　　他在门廊下面站了一会儿，没再听到那种声音，正准备转头进去，忽然‘嗷——’一声惨叫穿过密密的雨帘像锥子一样直钻进他耳朵里面去，程墨在这一瞬间确认了自己并不是幻听，而是真的有什么在外面。
　　他把手里的外套随手扔在吧台上，冒着雨支着耳朵向刚才发出声音的大致方向慢慢走过去。
　　就凭那么一声，他并不能准确判断位置，凝神细听之下，还有似有似无的‘呜呜’的声音微弱地传过来。
　　程墨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垃圾桶后面，被一堆破烂自行车挡住了，一个堆着破布和干草的角落里，一只毛被淋成了一缕一缕的小狗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小狗很小，可能还没有一个月大，毛很细很短，不知道是太弱了还是被雨淋的，它摇摇晃晃试着站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跌倒在了地上。一只不是很粗的棍子稳稳地压在它又细又小的尾巴上，大概这就是刚才那一声惨叫的来源。
　　程墨蹲在它面前，用一直手指头把棍子戳到了一边，跟湿漉漉的透着委屈跟可怜的小东西的眼睛对视。
　　小东西的眼睛在黑夜的掩盖下一片漆黑，眼睛又圆又大，充满着无助。
　　程墨盯着他看了很久，慢慢伸出一只手在它头上摸了摸。
　　该把它带回去吗？
　　他很犹豫。
　　他不介意给它一顿饭一个窝，他只是习惯性地觉得自己不知道能照顾它到哪一天。如果有一天没人照顾它了，它最终还是要变成一条街边的流浪狗，那么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把它领回家，不让它知道还有更好的生活，比较好呢。
　　那样的话，它还以为所有的狗都是这样的，所以的生活都是如此，才不会悲伤。

　　程墨坐在吧台里面点了一根烟，衣服还在往下滴水，他懒得换。
　　从衣服上滴下来的水顺着椅子上的缝隙浸透了海绵，程墨烦躁地把这把椅子踢到一边又换了一把。
　　咖啡店里的确不错啊，小小的不起眼的雏菊，看起来无比笨拙的大肚子陶罐，太阳伞下面木质的桌椅，在那里笑得看起来都更明亮的林霄。如果有一天，自己不能照顾他了，他一定也会生活得很好吧。
　　自己又算什么呢，不过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的人。不是自己，也会是别人。即便谁也没有，他也总会凭自己从泥潭里面挣扎出来，不过是多挣扎几下，样子更难堪一点罢了。
　　谁少了谁不行呢。
　　就算是外面那只小狗，他不伸手，也会有人伸手的吧，只是那样他就要多淋一会儿雨了......
　　程墨突然想起那个天气不错的日子，他跟林霄一起坐在空荡荡的公交车上，微暖和煦的风吹在脸上，林霄说，‘要是有可能的话......我还是想要个带院子的房子，种点花啊菜啊的，外面围一圈篱笆，养一条大狗......’
　　程墨霍一声站起来，把吸了没几口的烟扔到地上踩灭了，窜出去把那只可怜兮兮的小土狗从湿透了的破窝里掏了出来。
　　如果真的有一天自己养不了它了，林霄一定会乐意养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