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27、第 27 章

　　以后要怎么办呢？
　　继续上学吗？也不知道能考个什么学校。
　　如果不呢？那去做什么呢？
　　服务员？
　　售货员？
　　保安？
　　林霄没有刻意去想，但这些念头还是像雨后荒原上的草一样，一阵风吹过就燎了原。
　　他想像了一下自己穿一身保安服，坐在某小区门口门卫室里，一手拿报纸一手端茶缸子的画面，非常确定自己并不喜欢这个职业。
　　算了，先上着吧。反正也不好不坏地混了这么多年了，还有一个月左右高二就结束了，也不差这几天。
　　再说，现在他的生活里除了上学这件事是他熟悉的，无论是寄人篱下还是打工挣钱，对他来说都还挺陌生的。
　　陌生，带来不安。

　　林霄一直不认为自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虽然他这十多年都活得上蹿下跳野蛮生长，但是长得茁壮也是事实。
　　但爷爷奶奶去世之后他的生活就跟过山车似的惊心动魄，动荡不安。不安像是一根藤蔓，慢慢遍布了他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抓住一点他熟悉的东西，是他仅有的能做到的坚持。
　　乔楠告诉他老板还有一间咖啡店，工资比这边多不少，但是要上晚班。
　　上晚班就不能住宿了，住宿生都得上晚自习，可不住宿就得每天都去程墨家里住。
　　程墨，程墨。林霄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
　　他挺愿意在这里待着的，也挺喜欢跟程墨相处。
　　但是他也知道程墨大概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如何是好？

　　“我们下周就放暑假了。”林霄坐在吧台外面说。
　　“是吗？”
　　程墨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没回头。
　　“放假了，我可能，就得每天都到你那住了。”林霄慢慢地说。
　　“你还有可能去别的地方住啊？”
　　“......没有。”
　　林霄有点泄气，“我每天都得去你那住。”
　　程墨伸长胳膊从旁边的冰柜里拿出一只冰棍开始吃。
　　“我也要。”林霄说。
　　程墨回过头来看林霄，林霄指指他手里的冰棍。程墨啧了一声，摸出一只来放在林霄面前。
　　“跟你的不一样。”林霄拿起来看了看。
　　程墨愣了一下，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又看了看林霄已经剥开了的，把手里剩了一半的那只伸到林霄鼻子下面。
　　林霄盯着程墨看了一眼，想分辨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墨看着他没动。
　　林霄弓起腰一探头，迅速在冰棍上咬了一口，坐了回去。
　　程墨看着被咬走了一大块的冰棍，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没说，拿回去接着吃了起来。
　　林霄坐在转椅上，脚轻轻蹬了下地，原地转了一圈。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不知不觉，这一学期就要结束了，哎，为什么要考试呢！”肖扬靠在后排桌子上，拿本书往头上‘砰，砰’敲了两下，沉痛非常。
　　虽然是晚自习，教室里依然很静。最后一节课是做作业的时间，没有老师来讲课，只有唰唰的写字的声音，像蚕食桑叶。
　　林霄的一张英语卷子已经做了一大半，还剩两篇阅读理解。从刚上高中的时候英语老师就说过，做阅读理解，可以先看题，然后带着问题找答案，事半功倍。
　　林霄对英语还是比较有兴趣的。不只对英语，所有的语言他都感兴趣，因为他总觉得语言是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工具。
　　每次做作业的时候，他都会先做英语，如果有时间，别的也会做，没有时间就算了。反正数理化他学得都一塌糊涂。
　　“林霄，你复习得怎么样了？”肖扬小声问。
　　“不知道。”
　　林霄说的是实话。他确实不知道。
　　他是那种上课的时候会认真听讲，但下了课之后不会再复习的人，听多少算多少。
　　“那你打算考什么大学，有目标吗？”肖扬不死心。
　　目标？林霄想了一下，他高三会不会继续上都还不知道呢，有什么目标。“你呢？”
　　“我啊，”肖扬手里一圈一圈转着笔，慢吞吞地说，“我最好的情况，就是考个体育大学吧，如果我能考上的话。嘿嘿！”
　　“那也挺好的。”
　　林霄有点心不在焉。

　　考试的时候总感觉时间比平时上课过得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论考得怎么样，考试结束都能休息的原因。
　　虽然都知道，明年高三，这个暑假肯定会补课，但听班主任宣布五十天的暑假直接变成了两个周的时候，大家还是忍不住怨声载道。
　　“两个周，”肖扬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够干什么的啊？”
　　“我还想着出去玩两天呢，这下我妈肯定哪也不让去了！”
　　“来个市里一日游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去你的！都游了十好几年了，这个城里还有哪是你没去过的吗？”
　　“......”
　　“好了，同学们静一静！”班主任等大家议论得差不多了提高声音说了一句，教室里嗡嗡的声音慢慢停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班主任身上。
　　“我知道大家这一段时间都挺累的，而且这个暑假确实有点短。”班主任顿了一下继续说，“但是同学们，开学就是高三了啊！高三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你们一辈子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在这一年里就会被决定。将来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想做什么样的工作，你多努力一天，也许就会实现......”

　　林霄托着腮望窗外，耳边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消失了，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人生这个词，他还是挺陌生的。
　　有点遥远。
　　他听到最多的话是，你吃了吗？这个月发了多少工资？我游戏多少多少级了，你爱我吗？不，我不爱......
　　这些人，也都有着他们的人生吧。
　　那他们的人生，是他们想要的吗？
　　他其实挺想问问班主任，你现在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吗，但看他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有些不忍心打断。
　　应该是的吧。就是不知道，既然拥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为什么还整天皱着眉头。
　　大概这样的人生，跟他的想象有些不同。

　　林霄没带多少东西回去，只带了两身平时穿的衣服。程墨那里只有卧室里那一个衣柜，带多了东西他怕没地方放。
　　开门的时候隐约听见屋里有动静，林霄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往常这个时候程墨会在店里帮忙，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去。
　　“你回来了。”程墨回头看见是林霄，冲他招了招手，“正好，过来把这个东西安装一下，我弄半天了！”
　　“什么？”林霄把包放在沙发上，没看见自己的被子，倒是程墨蹲在客厅一角摆弄着一些长长短短的不锈钢条，有的接一起了，大部分都还散着，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是图纸，你看看怎么弄的。”程墨摸出一张说明书递给林霄。
　　“这是......衣柜？”林霄看了一眼说明书，“你买这干什么？”
　　“你是今天放假，不是我记错了是吧？”程墨没回答，往沙发上看了一眼，问林霄。
　　“是啊，怎么了？”
　　“你就拿这些东西回来的？”
　　“昂......”林霄有点摸不清状况，“我还应该拿什么别的东西吗？”
　　“行吧，”程墨把东西往地上一扔站起来拍了拍手，“早知道就不买这玩意了，还占地方。”
　　“给我买的啊？”林霄蹲在地上仰着脸看程墨，这个角度程墨看上去比平时高大了不少。
　　“给小狗买的。”程墨转身往洗手间走。

　　这是一个布衣柜，不锈钢支架，看起来挺结实的。
　　林霄逛超市的时候见过不少次，知道不跟木衣柜比，这种属于比较好的了。
　　按说明书把支架组合起来，图上按长度不同标着A,B,C,不锈钢条也是分开捆的，照着往一块安就行。再把外面的布往上一套，没用十分钟就安装好了。
　　“程墨，你安了多久了？”林霄实在是很好奇。
　　“......不知道。”
　　程墨的声音隔着洗手间的门传出来，闷闷的。
　　林霄忽然有点想笑。
　　“你被子我搁里面衣柜了，你现在用不着了吧？”程墨边往卧室走边说。
　　“嗯，”林霄咳了一下，“这都什么天了，当然用不着了！”
　　程墨拿了一条小毯子出来，“这是你上次盖过的毯子。现在盖被子是厚了点，不过不盖也不行，你接着盖吧。”“对了，”程墨接着说，“我明天再去买个小电扇，今儿你就先这么睡吧。”
　　“不用买，”林霄把小毯子接过来，“我睡觉的时候都开着窗，还挺凉快的。”
　　“是吗？”程墨看了林霄一眼，“先买回来吧，我那个不定什么时候就坏了。”
　　“哦。”

　　“你去奶奶家吃饭还是在家吃？”
　　林霄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了想把衣服从袋子里拿了出来，准备放到衣柜里。
　　“你做饭吗？你做我就在家吃。”
　　程墨不知道在卧室里干什么，林霄也没伸头过去看。
　　不礼貌。
　　而且他一直觉得程墨其实挺不愿意别人参与进他的生活的。
　　至于他为什么愿意帮自己，看自己太可怜了？
　　林霄摸了摸自己的脸。
　　肚子‘咕’叫了一声，动静还挺大。林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厨房走，“你想吃什么，我这就要做了？”
　　“都行。你看见菜了吗？那些我都吃。”
　　林霄在案板上发现了一兜菜，数量不多，种类还不少。两根黄瓜，三个土豆，一小把豆角，一颗茄子，两个西红柿，一打鸡蛋。“你吃素啊！”林霄喊了一声。
　　“没有。”声音越来越近，“不知道你做不做饭，这没冰箱，肉放不住。”程墨说完靠在了厨房门口。
　　“我不做你就不做呗！”林霄弯腰从橱子里拿出一个盆。
　　“也不是。”程墨笑了一下，“你不做我就不买菜了，顶多买点鸡蛋，煮面条。”
　　林霄把菜一样一样往盆里放，“......行吧。那吃米饭还是馒头，我怎么没看见电饭锅，你把电饭锅放哪了？”
　　程墨愣了一下，过了几秒站直了。“我这没有电饭锅......也没有米，我没煮过饭。馒头，我忘了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