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25、第 25 章

　　“我煮面你吃。”程墨站起来说。
　　“你还会煮面？”林霄问。
　　“要不然呢。”程墨弯腰从流理台下面的柜子里往外拿着什么，“吃空气也不饱。”
　　“我还以为......”林霄按了按肚子，“我好像也没饿。”
　　程墨不知道林霄以为什么，他也不想问，但他对林霄终于抓到了重点比较欣慰。“你这老不吃东西，胃早就罢工了吧，感觉不到饿还是不饿了。”
　　“你怎么知道我老不吃东西？”林霄站起来往厨房走了两步，抱着胳膊在旁边的墙上靠了靠，看着程墨的背影，“你盯着我了？”
　　程墨不知道煮的是什么面，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清香的食物的味道就飘了出来，林霄突然觉得饿得不行，没准能吃下一头牛。
　　“......你早上不是没吃么。”程墨淡淡地说。
　　“哦。”林霄摸摸肚子，想起来早上程墨问他吃什么的时候他确实什么也不想吃，一点吃东西的欲望都没有，跟死了似的。
　　“给，这是你的。”叮叮当当一阵之后，程墨转身把一碗面递到林霄手上，又拿了一双筷子放在碗沿上。
　　碗明显不是平时吃饭用的碗，比那大得多，估计是个汤盆。不知道是不是筷子没有卖一双的，所以他还有筷子用。
　　汤盆的瓷很细很白，趁得葱花翠绿，面汤很清，蛋花也很漂亮。林霄啧了一声，拿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吃了，很烫，筋道弹滑，热气扑在脸上香喷喷的，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怎么了？”程墨低着头把一口面条嚼了嚼咽了下去问。
　　“没想到你这面条煮得还不错。”林霄拿着筷子一口接一口地吃，打算趁面条坨成一个之前赶紧给吃完了。
　　程墨捧着碗喝了一口汤，“也不一定，得看发挥。”

　　程墨吃得很少，几口把面条吃完交代林霄刷碗就去睡了。
　　林霄的碗至少是他的两倍那么大，不过林霄喝完了最后一口汤的时候还是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他摸了摸衣服下面鼓得很明显的肚子，觉得身体上来说他应该是饱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一直没好好吃饭，这会儿还是迫切地有想吃东西的冲动。
　　林霄很快把厨房收拾好了，在屋子里悄悄转了两圈，实在是没找着什么能用来消磨时间的，就在沙发上躺下了。
　　虽然程墨什么也没说，但林霄知道这里真的变成他的收容所了。因为程墨把他那叠老粗布搬去了卧室的衣柜里，然后把他的毛巾拿出来跟他的一起晾到了阳台上。
　　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过要离开自己的小屋，虽然他一眼也不想看见那两个人。那间屋子毕竟是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是他心里最后的领地。
　　但他不得不搬出来。
　　其实换种思路想想，这也只是提前一年搬出来罢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明年高考之后无论他考得怎么样那俩人都会找理由把他给赶出来的。
　　只是这样猝不及防地搬出来，他什么准备都没有，他一下子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躺了一会儿起身把背包里的信封拿了出来，这就是他所有的财产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放暑假。到了暑假以后呢，他得做什么才能挣够接下来的学费，书本费，材料费，住宿费，什么什么什么费......
　　这种情况那个人肯定一点也不会支援他了，当然，就算是他要给，自己也不会要！林霄翻过身使劲往沙发上捶了一拳！

　　程墨侧身面朝着墙躺着。他闭着眼睛，但能听到外面所有的响声，甚至比睁着眼睛的时候听得更清楚。
　　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他是根本不可能睡着的。
　　至于上一次，生活总有例外。
　　卧室的门开着。他没有关门的习惯，因为开着门他躺在床上就能看到外面的一切，这会使他觉得安全。
　　看不到，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其实他挺理解林霄的。无论之前是在多么恶劣的环境下生活，但终究有个落脚的地方，与现在如无根浮萍一样的生活一比，即便是痛苦，起码也是有根基的。
　　程墨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么善良的人，只是遇到自己随手就能帮一把的时候，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林霄当然不是随手就能帮一把的那种，但林霄对他来说，不是只能帮到那种程度的陌生人。
　　他觉得他有与自己想通的地方，虽然他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但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不是能用一加一等于二来解释的事，就像蒋铎帮他，爷爷奶奶帮他，他帮林霄。
　　而且帮林霄也没那么难，无非是一张沙发，一些钱。反正屋子是自己白天在他晚上在，至于钱，他对钱没有什么依恋，吃得饱穿得暖住得舒服之外，钱对他来说跟纸没什么不同。
　　他跟别人不一样，要养家，要考虑以后，他只有自己，只有现在，不用想那么远，那么多。

　　程墨在床上一动不动躺了三四个小时，躺得浑身发酸，实在躺不住了才起来。他知道林霄也没睡，如果自己起来，他肯定也会跟着起来。他实在不习惯长时间与人交谈。
　　尤其是什么事也没有，干聊。不知道说什么好，也懒得找话题。很累，很烦。
　　程墨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虽然他没睡，但长时间闭着眼睛还是会让人有一种困倦感，跟没睡醒似的。
　　程墨洗完脸出来看看表，再过一会儿就该吃晚饭了。
　　林霄还躺在沙发上。沙发挺宽的，睡着不会不舒服，不过一头放了被子以后就不够长了，林霄的脚搭在被子上，胳膊枕在脑袋下面。
　　“你晚上盖上被子睡，能放得下。”程墨站在阳台上擦脸，“等下跟我去奶奶那吃吧。”
　　“哦。”林霄慢慢把脚拿下来，坐起来靠着沙发背。
　　程墨坐回卧室的桌子前，背挺得很直，好像在写什么。
　　“你在干什么？”林霄有点好奇。
　　“......临字帖。”程墨说。

　　“你明天去上学是吧？”吃完饭俩人往网吧走的时候程墨在前面说了一句。
　　“......嗯。”
　　林霄在程墨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慢慢跟着。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习惯，两个人只要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要说的时候，走路永远是一前一后。程墨在前，林霄在后。
　　一边走一边不时说一句两句无关紧要的话，有时候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前一后地走。
　　林霄不知道程墨是什么感觉，但他每次抬起头的时候都能看见前面的那个人，让他很踏实。哪怕是往左边往右边看的时候，他也会在你的余光里。虽然他不说话，但你知道他一直都在。
　　“还有钱吗？”程墨又问了一句。
　　“有。”
　　“没有了告诉我，我这有。”
　　“......好。”

　　再次坐回教室里的时候林霄忽然觉得自己离开这个本来无比熟悉的生活好像那么久了，久到他都有了点怀念的感觉。
　　教室里读书的声音，同学们小声说话的声音，窗外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再远处操场上欢呼的声音......所有那些他曾经习以为常甚至不胜其扰的响动，似乎都变成了慰藉，变成了‘我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活了这么久了’的见证。
　　班主任一发现他立刻把他叫到了办公室，然后山一样沉重复杂的问题接踵而来。林霄站在不停说着话的班主任身边静静地想了很久，只留下一句‘以后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就回了教室。
　　其实班主任具体问了什么他都没仔细去听，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更不想去回答。
　　对于他来说，那些，都从他的生命中过去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他有点诧异，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本来以为自己晚上肯定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不过他好像对自己的了解不是那么全面，等他迷迷糊糊一睁眼，外面早已是天光大亮了。
　　后颈的酸麻随着他一动之后一点点传来，大概是一个姿势保持了太久的缘故。
　　屋子里的东西在明亮的光线下无所遁形，看起来熟悉而陌生。
　　桌上的百合看起来跟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但凑近了就能发现花瓣有些微微泛黄。就算你没觉得，时间还是过去了。
　　之前他整个人都被愤怒，不甘，委屈，厌恶，愤恨，等等等等这些情绪包围了，又找不到地方发泄，整个人像被充满了气的气球，没头苍蝇一样乱碰，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程墨给了他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让他慢慢沉下来，脚接触到地的契机。
　　现在他知道了，生活还会继续下去，也许比以前好，也许比以前坏，但重要的是，那些，都从他的生活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