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所向》锦婵

19、第 19 章

　　程墨是端托盘上来的。
　　以前他是用两只手，比较灵活。
　　不过受伤之后就改用托盘了。一次端一只碗得端到什么时候去！
　　五指张开，拖住托盘底部。因为手指细长，面积不小，倒是也挺稳的。
　　不过肖扬是个急性子，程墨还没把托盘放到桌子上他就把朝向他那边的那只碗给端走了。平衡瞬间被打破，眼见一碗滚烫的汤就要溅到林霄脸上，程墨只得快速把托盘往桌子上一戳，整个手背“砰！”一声狠狠砸在了桌子上！
　　林霄心里的火“蹭！”一下直抵喉头，估计一张嘴就能喷出火来！狠狠瞪了肖扬一眼。
　　肖扬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下回过味来也吓一跳，赶忙站起来想把程墨的手拉出来。
　　“你他妈是不是傻！”林霄一巴掌招呼肖扬胳膊上，紧接着按住了他的手！
　　奶奶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跑出来，嘴里说着“没事！没事！”赶紧把溅出了一点汤的碗从托盘里放到了桌子上，程墨反手把托盘抓在手里，胳膊垂到身侧，看了林霄一眼。
　　很平静。
　　林霄虽然没揣度出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放开了肖扬的手，坐回了凳子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肖扬急得直搓手。
　　“没事啊！”奶奶笑着拍拍肖扬的肩膀，“这不是啥事也没有吗，小伙子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又转过身对林霄说，“你也快吃，不够跟我说，奶奶再给下啊！”然后就领着程墨走了。

　　“哎，林霄......”肖扬看了看林霄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说，“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他跟林霄交情还算是不错，平常开个玩笑什么的有时候也挺过火，但他还真没见过林霄像今天这样，又急又躁，刚刚林霄把他手按桌子上的时候他有一瞬间觉得那一秒就会尝到林霄拳头的滋味。毫不留情的那种。
　　林霄在碗里来回翻的筷子顿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的态度，确实有点过分。
　　“我刚才也是太急了。你看，人家本来就一只胳膊了，这另一只要再给烫了，你给伺候啊？”
　　“我知道我知道！”肖扬尴尬地摸摸头，“我这人吧，你也知道，行动比思想跑得快！不过，这小子反应真快啊，跟武林高手似的，啪！”肖扬手里比划着，嘴里还给配着音，“一下就戳桌上了！”
　　行吧。程墨翻翻眼皮，懒得再跟他交流，这根本不在一个轨道上！

　　陈奶奶在外面是一个劲说“没事没事”的，可一进屋就不是这个态度了。一把把托盘从程墨手里抓过去扔到了案板上，然后拉起他的手仔细看着，“墨墨你看你，皮都戳破了！这个臭小子！还有你，早说不让你干你非不听，你说这要在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奶奶！”程墨哭笑不得把手拽回来，“不就是破了点皮吗？我一个大小伙子，又不是小姑娘，不怕留疤。”
　　“那也不行！我大孙子我心疼！跟你说啊，”陈奶奶从案板一角的小盒子里拿出创可贴，“手好之前什么也不准做，不然不认你这个孙子了！”
　　“啊......”程墨想了一下，再过两三天就可以去拆石膏了，不干就不干吧，也不是周末，省得奶奶再担心。“好吧，听奶奶的！”程墨笑笑。
　　其实破皮的地方真不怎么疼，程墨试着攥攥手指感受了下，主要是骨节的地方挺疼的，好像慢慢肿起来了。
　　算了，不管了，这种小擦小碰的在他这根本就不是事。不过，虽然自己不是孑然一身那么久了，被人关心这样的事，还是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蒋铎一直觉得程墨比自己更像这家店的老板。
　　倒并不是说他为店里做了多少事，或者是在工作岗位上多么努力、勤奋、上进，当然，这样的工作也没什么让人进步的空间。
　　是他每次见到程墨时的那种状态。
　　怎么说呢，他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他看着那些人的眼神，他拖地擦桌子的有条不紊，就像是这里是他的家，不急急忙忙去奔什么，也没有什么要摆脱的，甘心情愿呆在这里，心平气和的，全心全意的。
　　仿佛打算余生都在此度过。
　　生了根一样。
　　没有一点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躁动，迷茫，不知所措。

　　“你应该告诉我的。”
　　蒋铎说，“还是你觉得我这点事也处理不了？”
　　程墨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条街上发生的事肯定瞒不过蒋铎去，他或许知道得不是那么及时，但早一点或者晚一点，他总是会知道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蒋铎看着他，“我一直在等你自己告诉我。我以为你会告诉我。”
　　程墨张张嘴，不知道怎么说，又闭上了。过了一会儿说，“我自己处理了，就没再打扰你。”
　　“自己处理了？”蒋铎声音一下扬了上去，指指他的胳膊，“就这么处理的，自己把胳膊弄折了，把人吓走？”
　　程墨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铎手指一下一下在吧台上敲着，眯着眼吸了一口烟，“那下次呢？下次碰上比这更严重的事，你是不是得把自己腿砸折了啊？”
　　蒋铎这个人声线很低，有点沉的那种。这是程墨第一次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知道他是真生气了。
　　“对不起。蒋哥。”
　　“别叫我哥！我可没有这么有主意的弟弟！”
　　程墨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言辞的人，被蒋铎这么一堵，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蒋铎嘴里叼着烟环顾四周，跟之前没什么不同的。
　　他挺长时间没来了。虽然他这个正经老板本来也没什么责任心，但十天半个月的他一般都会来一趟看两眼，但这次程墨出了事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把自己给卖了，让他这个一直自诩是别人哥的人情何以堪？
　　本来他故意憋着不来，就在家等着程墨给他打电话汇报，可一等二等，一个月都过去了连个屁也没等到，只得自己抓现行来了！
　　“程墨，”蒋铎把视线转回程墨低着的头上，缓了缓语气，“我不是怪你，我也不是愿意跟你生气，更不是闲着没事爱管闲事。我只是承了你这声哥，又比你大了这么几岁，我自认为比你多吃了几碗饭，怎么着也能给你个建议吧？”
　　蒋铎虽然看不见程墨的眼睛，也知道他眼里倔强的神色。
　　“不是所有的事，都是可以靠斗狠来解决的。你这次侥幸碰到个软蛋，那下次碰到个比你还狠的呢，你还当真跟人拼命吗？”
　　蒋铎在吧台上拍了一下，程墨抬头看他，蒋铎看着他的眼睛说，“就算你真的不想活了，那生命也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上！”

　　程墨忽然有点想笑。
　　虽然他一贯不理别人的事，但蒋铎的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既是身边的人，又是老板，主要是这个人年轻时的名气确实让人比较难忘。
　　蒋铎看到程墨若隐若现的笑容，怔了一下，也笑了起来。“哎，你说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程墨抬起头看着蒋铎，笑得有点温柔。眼睛里满满的都是。
　　“都是年少轻狂啊！”蒋铎叹了口气，然后有点好奇地问，“你到底都听到了那些传说啊？还能笑成这个样子？！”
　　“啊，也没什么。”程墨想了想，“就是听说某人见别人吃霸王餐，拿着刀光着膀子都能追出二里地去......”
　　“我那是见义勇为好不好！”蒋铎打断他说，“再说了，你跟我一样吗？你看看你什么战斗指数，你再看看我！”蒋铎把胳膊放在吧台上，一撸袖子，强健的肌肉鼓出老高来。
　　程墨不说话，就看着他笑。
　　蒋铎跟着笑了一会儿，把袖子放了下来，说话的时候有了点语重心长的感觉，“程墨，我知道你不愿意麻烦别人，少年嘛！都有个心气儿，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不过，你既然安生在这生活下来了，想过的肯定也是安生的日子，不是打打杀杀的，是吧？”
　　程墨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听着。
　　“程墨，你在我这里不是外人，我对你说的也都是实在话。我不是要干涉你的自由，自己有承担也是好事，不过你到底年纪小，想法什么的总归不是那么全面，找个人商量商量不丢人，知道吗？”
　　程墨点点头。
　　“就这么的吧！”蒋铎往程墨头上扒拉一下，“往后不能这么冲动了。哎我今天竟然说了这么多话，都赶上知心大哥了！”
　　“蒋哥，谢了！”
　　“不要光耍嘴皮子，再敢这么干我扒了你的皮！走了！”
　　蒋铎起身离开，程墨刚想转过去，看到了原本坐在他身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