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14、第十三章 勤学（一）

　　“澄儿，你很想成仙吗？”奚清站在屋顶，风鼓起他的长袍，一副仙风道骨，傲然凌世的模样，真的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澄雪与他并肩而立，明月的光从黑幕中撕扯出来，慢悠悠洒在他们身上，倒影出一双人影，若此刻站在她身边的人不是她的师傅，那也是戏文中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澄雪摇摇头，“成仙做什么？师傅你和师弟说话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师弟也傻不拉几的，若是没了我，你们岂不是会很无聊。”

　　奚清顿了顿，道：“那如果我和黎湛都成仙了呢？”刚说完这句话，他神色微变，后面的话也戛然而止。

　　澄雪也是迟疑半晌，随后笑了笑，“那我也努力修炼成仙！”

　　听到她把得道成仙说得跟卖白菜一样简单，奚清心里也是苦笑，他这个徒弟，永远都是那么大大咧咧的，跟黎湛两个，简直是一对活宝。

　　“你之前学的仙术都不精，为师这次来，就是想教你几招简单的仙术，也好保护自己，这次你要认真学，可不能跟从前一样了。”说到底，奚清总归是担心她的，可是掌门那边已经严令与澄雪撇清关系，洛华不能滩这浑水，为了大局他只能暗中保护她，教她一些保护自己的本事。

　　“师傅……”她转头看着他月光下轮廓分明的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给你！”说着，奚清长袖一拂，霜花萦绕的光华之间，陡然多了一把长剑。

　　“这不是……”这是问昀剑啊！澄雪接过问昀剑，摩挲着剑鞘上不知名的图腾，剑鞘是寒冰玄铁所造，指尖触碰会有一阵冷入骨髓的冰凉，好歹是仙剑，拿在手中那股不同于世的凌然之气，也非一般兵器可比的。

　　“问昀？师弟他怎么了？”

　　“他无事，只是担心你没有佩剑行走于世会丢了洛华仙山的脸，所以让为师把问昀剑拿给你。”奚清说得倒是平静，不过就这口吻一听澄雪也能猜出肯定世黎湛的原话。

　　“黎湛那小子明明还是担心我，还死鸭子嘴硬！”澄雪自顾自嘟囔了几句，全听在奚清的耳朵里，奚清静静地看着她，眉眼染上笑意。
　　“为师教你幻剑诀，可以御一剑而变万剑，只要不是太难对付的对手，都可以应对。”奚清说罢，右手轻轻转动，问昀剑又自然而然地飞到了他的手里。

　　澄雪听到他说这话，一张脸又耷拉了下去，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嘟哝道：“师傅……好像我遇到的，都很难对付……”

　　珈蓝一族的族长珈蓝亭，南海巫族长老明雨霁，她遇到的对手是不多，可这两位随便一位便是这九州一顶一的绝世高手……

　　“澄儿！”奚清看着月光下剑光粼粼的问昀剑，轻轻开口道：“放心，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在。”

　　最后三个字，飘散在月辉之下，也飘散在她朦胧的心间，她愣愣地望着他，眼中也同样落入了皎洁的光。

　　皙白修长的手，骨节分明，运转之间又好似女子的手一般弱不经风，就是在这样一双看似柔弱的指尖，问昀剑迅速翻转，好似幽灵一般在夜空中笼下白色的光雾，光矢幻灭万千。

　　“专心一点，为师只示范一次。”奚清回过头，严肃地说道。

　　澄雪回过神来，又跟拨浪鼓一样点头。

　　她愣愣地看着奚清那身如雪的白衣，在夜色下仿若披上一层如练月华，仙气萦绕的问昀剑在他的指尖变幻万千，那游离锋利的剑气，扰地四周草木动乱不止。

　　他一身白衣飞舞在剑气剑影之中，任凭四周沙石泥土翻腾，他那一角白衣依旧纤尘不染。

　　有时候澄雪觉得，老天爷就是有眼无珠，她的师傅才是最有资格成仙的人，可是老天爷偏偏看不见这样一位遗落在人间的神仙。

　　许久，奚清走到她跟前，将问昀剑递给她，问：“学会了吗？”

　　澄雪点头，之前在洛华仙山，奚清总是让黎湛教她，她心有不服，所以一直都疏于学习，如今看到师傅亲自教她，自然是用心得很。

　　她接过问昀剑，将方才奚清施展的术法同样毫无遗漏地施展了一遍，换来奚清赞许的目光。

　　她隐退问昀剑，一屁股坐在屋顶上，看着月间的云卷云舒，突然问道：“师傅，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

　　奚清垂下头，似有一瞬间吃惊，他坐在她身边，看着她的侧颜，看着她如羽扇一般的睫毛在光辉的照耀下轻轻拍打在眼帘。

　　“为师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你少时被为师带回洛华仙山，从此我们师徒三人为伴。”

　　“是吗？”澄雪轻轻笑了笑，“可是师傅，我总觉得，你的背影令我十分熟悉，我有时候，总是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能想起来的都模糊不清，只有些根本就想不起来。”

　　“别忧心，你不是说过吗，只要落泪便会忘记往事，更会忘记令你落泪的人和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澄雪叹了口气，想想是挺好的，黎湛说她这是忘情泪，是上天赐予的宝贝，只要难过哭就忘记了。

　　她这一生，只想留在洛华仙山，和师傅师弟相伴，前尘往事对她而言，不过是徒增烦恼的浮云罢了。

　　奚清凝视着她的眼眸，忽然道：“澄儿，你会不会有一天，忘了我？”

　　她没有注意到，这次，他没有称自己‘为师’，而是‘我’，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不会的，师傅和师弟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是绝对不会忘记了。”

　　他微垂的眼眸里好似滴落一丝失望，反问：“如果有天你发现，师傅和师弟不是你最重要的人呢？”

　　她灿然笑道：“不会的，我说是就是！”

　　“澄儿，你方才看我的神情，倒是确实让我想起了初见之时……”仿似察觉到自己失言，他戛然而止。

　　“初见之时怎么？”澄雪的好奇心上来了，眨眨眼看着他。

　　奚清在外人看来是冷漠凌然，不食人间烟火的修仙之人，到哪儿都给人一种不可亲近的距离感，可是在她面前，他就是疼爱徒弟的师傅，时不时嘴角轻轻上扬，便让人有种冰雪消融的温暖。

　　“初见之时，你看着我说，这世间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子。”

　　听罢，她脸上微不可见的红晕顿时烧到了耳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