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忘之红豆》夜凉时

12、第十一章 东御（二）

　　“为她！”话音刚落，身形已然到了烟玫身旁，钳住了她的肩膀。

　　聚气为刃的利剑一划而过，逼的他不得不放手，利刃撕裂黑夜，在天与树梢的交接点，辉映出凌寒决绝的光矢，珈蓝应舒出剑之快，毫不犹豫。

　　明雨霁身形翻越快速躲闪，纤纤秀手一转，手中折扇展开，上面栩栩如生的山水精致细腻，淋淋尽致地展现了出来，谁料，这风骨卓然的折扇，此刻在他手里竟成了杀人的兵刃。

　　扇骨一转，无数细如牛毛的兵刃以迅雷之势打来，仔细一看，那些兵刃上绿油油的，都沾着剧毒。

　　澄雪结印为障，挡在烟玫身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暗器全都被阻挡在外。

　　她担忧地看着珈蓝应舒，他身上还有伤。

　　带有剧毒的兵刃打在树桩上，草地上，那些方才还生气勃勃的植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枯萎。

　　明雨霁见澄雪一味运气固障抵挡攻击，攻势强劲以她微薄的仙术已然不支，五脏六腑也有微微受伤，他顿时觉得无趣，折扇一收，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说道：“我说你好歹也是洛华仙山掌门首徒奚清的高徒，只守不功，是不是太丢你师门的脸面了！”

　　澄雪收起屏障，上前一步，思索片刻，言语得体，语气淡淡的说道：“澄雪并不想与南海巫族为敌，还请雨霁长老高抬贵手。”

　　明雨霁哈哈大笑两声，狡黠地笑着，指着她身后的烟玫道：“听到没，她不想与我南海巫族为敌，所以，你还是跟我走吧，免得让人家为难。”

　　烟玫脸色一沉，轻轻推了一下澄雪，澄雪憋着的一口鲜血一下子吐了出来，“既然受了内伤，强忍着对身子不好。”

　　烟玫站出来，道：“你们南海巫族不是有古赋琴了吗？还打我乾元鼎的主意！未免也太贪心了点。”

　　明雨霁一双纤纤玉手摇动着折扇，看似弱不经风的儒雅模样下暗藏杀机，他笑了笑：“非也，我南海只不过想请九公主去做客而已。”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澄雪也不由得觉得好笑，曾经四神器散落九州四大家族，才保得天下安宁，南海巫族有古赋琴，珈蓝一族有离魄剑，洛华仙山有封天印，东御帝国有乾元鼎，据说千年前珈蓝一族的离魄剑不知所踪，寻了千年未果。

　　若说这珈蓝一族急于拿到乾元鼎稳固自身势力不说，这南海巫族横插一脚，还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珈蓝应舒又怎会不明白其中关系，大吼道：“快走！”他自己和明雨霁缠斗在一起。

　　接下突如其来的一招，明雨霁手中的风雅折扇立马幻化出无数根倒刺，寒芒锋利无比，他冷哼道：“小子，受伤了还逞强，不自量力！”

　　“应舒！”澄雪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烟玫，踌躇之后拉着她就跑。
　　与此同时，林间的几道黑影也顺势追了上去。

　　在林中虽然随处可藏身，但她这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明晃晃地也过于显眼了，根本躲无可躲，没跑多远就被追上了。

　　头一次，她觉得这洛华仙山的飘飘白衣，还真是累赘。

　　澄雪将烟玫安置在一边草丛，徒手挡下黑衣人自身后的一击，同时钳制住黑衣人的肩膀，接力翻身一脚又将跟随而上的另一个黑衣人踢了出去，她数了数总共四名黑衣人，看来这南海巫族也是太看不起她了，就派四个人追过来。

　　她一袭白衣飘飘，在黑暗中雀跃似舞，翩跹若蝶，她仙法虽不济，武功还是可以的，那几个黑衣人好像是得到吩咐似的，也只与她徒手而搏，未使用巫术，想是他们主人怕伤了她俩的性命，交代了必须留活口。

　　“快走！”烟玫趁着几个黑衣人扑过来的刹那，一下子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就洒到他们脸上，然后拉着澄雪就跑。

　　没跑多远，澄雪脚下一滑，拉着烟玫跌下了山坡，还好山坡不是很高，黑衣人依旧紧追不舍，烟玫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处庙宇，拉着澄雪就跑了进去。

　　说来也奇怪，他们进了庙宇之后，黑衣人就不再追了，他们四个窃窃私语了一番，就跃入了黑暗。

　　烟玫看到黑衣人走后，一瘸一拐地朝庙宇中的神像走了过去，陡然间双膝跪地，磕了下去。

　　“大祭司，烟玫是个罪人！”那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女子，脸上已然不见昔日的荣光，她就这样趴在地上，以最虔诚的姿势，好似在向神灵忏悔，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澄雪愣在原地，抬头望去，神像是巨石雕刻，却栩栩如生，一身长袍长发，脸上戴着面具，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有俯瞰苍生的气势。

　　庙宇已经鲜有人来了，香火早断，边边角角都是灰尘和蛛网，尽管如此，那座神像依旧挺立在此，他的眼神，目视前方，好似看尽了天下山河，好似他所在之处，便是乾坤万里，山川之巅。

　　烟玫说，他是“大祭司”——那个被世人称之为‘传奇’的大祭司。

　　世人皆怀疑，他早已不是人，而是神仙。

　　可是若是神仙，又怎么会不辞辛苦协助东御国主将东御治理得国泰安，毕竟，神仙，又怎么会顾及凡夫俗子的死活呢。

　　澄雪望着神像，喃喃道：“大祭司。”

　　烟玫站起身来，看着庙宇外黑沉沉如鬼魅的树林，“世人皆知大祭司的神通，此处有他法力庇护，若非东御之人，进入他的庙宇必定受他的诅咒。”

　　“那我？”澄雪心里一紧。

　　烟玫摇摇头，“看来大祭司是知道你救了我，默许你进来的，否则别人是无法进入这里的。”

　　“东御的百姓把大祭司奉为他们的神灵，所以修建了庙宇让大祭司受万世香火，世人也知道大祭司的神通，都想求他庇佑，可是大祭司的庙宇从不让外族人进来，他只想庇护东御。”烟玫坐在神像下，跑了一天了，也累了。

　　澄雪的一身白衣也被弄得脏兮兮的，她依旧站在原地，望着神像自言自语，“可是东御最后不还是覆灭了吗？他还是没保护好东御。”

　　“不是的！”烟玫急道，眼角还挂着泪花，她抬头道：“不是大祭司的错，不是的，不是的。”她一边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声的抽泣。

　　澄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哭。

　　“不管怎样，都不是你的错，不是吗？”澄雪安慰道，她虽不知那时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为了保护家族世世代代守护的神器乾元鼎，究竟受了多少委屈和痛苦。

　　“不！嫁给他，我就错了……错了……错了……”烟玫好似睡着了，梦中还在哽咽。

　　澄雪轻轻抚摸着她枯燥杂乱的长发，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