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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烽火连三月(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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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赫巴鲁败了,他死在较武台上,但不出所料,他的那些拥护者还是造反了。
朝格仓去解决草原内部的事,温子罕和宁泽涛守在宁倾暖的帐外,他们看着一盆又一盆的热水端进去,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医官在里面给宁倾暖治伤,除了进进出出的婢女,不让其他人进去。
宁泽涛十分担心她的伤势,抓着婢女问,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泽涛,你冷静点,夫人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宁泽涛来回地踱着步子,“小暖受了刀伤剑伤,可怎么会流这么多血,这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我看着胆战心惊。”
温子罕叹了一口气,“会没事的。”
若是宁倾暖出了什么事,他们又该怎么和温慕凉交代。
宁倾暖醒来是夜里,行帐里没有人,烛光微弱。
门口有动静,她闭上眼睛装睡。
走进来的女人穿着富贵,正是那个五夫人,张晗。
“你们都外面等着吧。”
她一个人走进来,慢慢走到床边,盯着宁倾暖看了看。
“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她狰狞的笑起来,“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宁倾暖装睡着,对她说的话表示莫名其妙。
张晗蹲到她的床边,细细看她的脸,“你真是长了一张妖媚的脸,你受了那么多伤,怎么就没伤到脸呢?”
宁倾暖忽然张开眼睛,吓得张晗跌坐在地上。
“原来你醒了。”张晗站起身来,嘲讽的笑,“身体怎么样啊?”
宁倾暖慢慢撑着坐起来,“我身体很好,不用夫人担心了。”
张晗嗤笑一声,“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吧?”
宁倾暖皱皱眉,她应该知道什么?
“瞧你这副样子,还是真是让人心生怜悯啊。”张晗走近了一些,看着她的苍白的脸勾着唇笑起来,“不如我好心告诉你?”
宁倾暖抿唇,眸子死死盯着她。
“你不知道你怀孕了吧?”张晗笑着,眼里有得意的光芒。
宁倾暖睁大了眼睛,眼里有光芒聚亮,她迫不及待的伸手抚上自己的手腕,眼里的光芒渐渐泯灭。
“听闻你医术高超,怎么,知道了吗?”张晗看着她,愈发高兴的笑起来,“你的孩子死了,就你死在你的肚子里,呵呵呵,昨天医官给你导出死胎,流了好多血。”
宁倾暖的唇在抖,她的手握紧了拳头。
“你怀孕一个多月了,你自己不知道吗?”
一个多月……孩子……那正是温慕凉去西境之前……
“奇怪吗?”张晗阴森森的笑着,“呵,你以为,你真的是从晋国全身而退吗?”
晋国?
“还是公子深谋远虑,当初你重伤,每日吃的药里就混有母子蛊的子蛊,一旦你怀孕,母蛊就会有反应,公子就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张晗撇撇嘴,阴柔的笑起来,“说起来还是要怪你自己,你若是安安静静的待在齐国,公子现在分身乏力,可能能留你孩子一命,可你偏偏要来插一脚,这可怪不得别人。”
南宫晟?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打算得如此长远。可又究竟为什么,他恨她至如此地步?
宁倾暖眼里蓄满了泪,却还是死死瞪着她,“你怎么知道这一切?”
“我?我知道这一切,因为公子需要我。”张晗也瞪着她,“公子知道你来草原,便告诉我,可以帮我让你比我更痛上千倍万倍。你来时昏倒,我便让医官给你把脉,果然没错,你怀孕了。那天你喝的药里,有堕胎药,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你的孩子,死掉。”
“我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帮着南宫晟害我!”宁倾暖目眦欲裂,泪流满面。
张晗轻蔑的笑起来,“无怨无仇?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嫁到草原,怎么会嫁给一个糟老头子!”
宁倾暖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张晗阴沉沉的咬着牙,“都怪你,都怪你,毁了我的一生。”
“你这个疯女人!”
“疯?我早就疯了,从嫁到这里的那天我就疯了。”
宁倾暖掀开被子慢慢下床,“你将这一切怪罪给我,那你冲我来啊!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孩子!”
张晗呵呵笑起来,“这是公子给你的惩罚,我为什么要错过?再说,有什么比让你自己知道你的孩子胎死腹中,更能报复你的吗?”
“疯女人。”宁倾暖咬牙切齿,朝她扑了过来,她的眼里一片墨色浓黑,暗得见不到底,“你去给我的孩子陪葬吧!”
她的双手掐住张晗的脖子,扯到肩膀的伤,她也不在意,她手上用力,张晗挣扎无果,瞪大着眼睛死了。
宁倾暖松了手,张晗的尸体跌在了地上。她也跌坐在地上,忍不住痛哭出声。
她的孩子,因为她的疏忽,就这样没能来到这个世界就离开了。
“都是我,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宁倾暖哭着,喃喃自语。
门外的婢女进来时,张晗死了,宁倾暖昏倒在地上。
朝格仓拢了草原所有的势力,是名副其实的草原王。温子罕与他协议,草原出兵,齐国给草原十万石粮食。
那晚在宁倾暖行帐里发生的事,朝格仓对外只是说有刺客闯入,当夜,那个给宁倾暖诊病的医官也暴病而亡。
回程朝格仓给他们备了一辆马车,宁泽涛驾马车,为了避嫌,温子罕也坐在外面,宁倾暖在马车里,一整日也不说一句话。
三个人在暨南城寻了间客栈休息,宁泽涛扶着宁倾暖下马车,见她脸色苍白,神色疲倦,不由得担忧,“小暖,你的伤还没好,应该在草原多休息几日再走。”
宁倾暖摇摇头,草原那个地方,她一日也不想多留。
“哥哥,我没事。”
宁泽涛觉得宁倾暖有的地方不一样了。她虽然重伤在身才面目苍白,但她的眼里,有一丝光亮寂灭了,那一点点,像无尽的黑洞,看不到深渊的尽头,抹不净浓黑的墨色。
宁倾暖斜靠在床上,想着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她多想有一个孩子,会哭会笑,会跑会闹。
南宫晟,你何必这样残忍?
“小暖。”宁泽涛敲门。宁倾暖回过神来,“进来吧,哥哥。”
宁泽涛进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小暖,我看你脸色不好,给你找了一个大夫。余大夫是暨南城里最有名的神医,让他给你看看。”
宁倾暖虚弱的笑笑,“哥哥忘了吗,我自己就是个大夫啊。”
“小暖,听我一次,让大夫给你看看,我才安心。”
宁泽涛坚持,怕他起疑,宁倾暖点头。
“好。但是哥哥要出去等。”
宁泽涛看了一眼她,见她神色执拗,点了点头,“好,我出去等。”
余大夫给她把脉,蹙起眉,“夫人小产过?”
“是。”宁倾暖点头。
“夫人可知道自己身子是因蛊毒而伤?”
“知道。”宁倾暖倒是惊讶这大夫能知道是蛊毒,神医也不全然是虚名。
余大夫叹了一口气,“夫人身上的伤都没什么大碍,只需将养些时日。只是小产伤了身子,加之蛊毒深中,怕是再难怀孕了。”
宁倾暖的泪猝不及防的掉落。
“夫人体内还有余毒,我要施针给夫人排毒。”
“余大夫,我有一事相求。”
“夫人请讲。”
“今日之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他人若问起,便只说我是外伤伤重而已。”
余大夫面露为难,宁倾暖掐住他的手腕,“余大夫,为医者仁心。”
余大夫敛了神色,“我余承光在此起誓,绝不与他人透露夫人的病情。”
“谢谢你余大夫。”
余大夫又看了看她,犹疑着开口,“可夫人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
“我知道了。”
宁泽涛敲门进来给宁倾暖送药,见她挨着窗边坐着,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立即蹙起眉毛,“夜里寒凉,你怎么还在窗边坐着。”
宁倾暖回眸莞尔,“让兄长担心了。”
宁泽涛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走到窗边关上了窗子。
“如今天气乍暖还寒 ,夜里更甚寒凉,你身子没好,再受了寒怎好?”
“兄长体贴,嫂嫂真是有福气。”
提起自己的妻子,宁泽涛温柔的笑起来,“你嫂嫂可比你听话。快去床上。”
宁倾暖从贵妃椅上起身,躺回到床上。
宁泽涛给她盖好被子,才回去端过药和糖糕。
“喝药吧,余大夫说这个药你要连续喝一个月。”
她接过碗来自己喝了药,苦的皱起了眉。宁泽涛给她递了一块糖糕,“吃一块去去苦味。”
宁倾暖嚼着糖糕,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宁泽涛叹了口气,“小暖,让公子先回去复命,我陪你在这里休息一个月再走好不好?”
宁倾暖思索一下,笑了起来,“那就辛苦兄长陪我在这里多待一个月了。”
晋国几乎集全国兵力攻打齐国,除了边境必要的守兵,四境之内的兵力都集中在东边与齐国的战场。
“主子,草原传来消息,夫人受了重伤,如今在暨南城修养。六公子单独回京复命,宁大公子在陪着夫人。”
温慕凉情急之下拍案而起,“阿暖受伤了?”
“夫人与苏赫巴鲁决斗,杀了苏赫巴鲁,自己也受了伤。”青竹额头冷汗直下,恐怕温慕凉一着急一掌劈了他。
“青涟和青漪都不在她身边,就近吩咐人过去照顾她。”
“是,主子。”
“还有,去查阿暖的伤势如何。”温慕凉在原地踱步,心乱如麻。
“主子,草原给夫人看病的医官暴毙,暨南城的余神医说夫人只是外伤,肩膀的剑伤比较严重,只需好好调养休息。”
温慕凉挥了挥手,“下去吧。”
青竹沉默的退了出去。
温慕凉靠在椅子上闭目,他心里充满的愧疚和疼惜。是他将宁倾暖扯进这个无底的漩涡,害她一次次受伤。
草原新王朝格仓亲率草原军打破了晋国北境防线,一路长驱直入。晋国立即调兵奔赴北境,东边的情势缓和下来。
“侯爷,龙帆将军死守盘谷隘口,已经切断两侧晋军的联络。”
“龙帆也撑得够久了。”温慕凉叹了一声,转而挥剑沙盘,指点行军,“传令,付将军与龙帆合围盘谷里的晋军,李将军与赵将军同时反攻,一定要拖住盘谷附近的晋军。”
攻盘谷,隘口外一定会请援军,离盘谷最近的就是聚源和宜乡。
“传令,于副将和迟将军分率一万兵马,夺取聚源和宜乡。”
“青竹,大营开拔,向南行军,直抵麓昌。”
“是!”
齐国在全线反攻,晋军显得吃不消了。
“主子。”青竹急匆匆的进帐来,“吴魏两国停战了。”
温慕凉挑眉,“是该停了。”
战事一起,已经五月有余,吴魏停战,已在预料之中。魏渊公和吴祁公都不是傻子,两国之争,不过是利益。但若为蝇头小利空了国本,最终获利的便是其他三国了。
“传信给荣鹤和玉恒,务必守好北境和东境。”
“是,奴才这就传信。”
温慕凉走到地图前,微微笑起来,西境的失地已经收复的差不多了。
“南境军况如何?”
青竹,“宋国败退,已投上和解国书。”
“好,晋国也撑不了多久了。”温慕凉摸摸腰间的剑,“阿暖如今在哪里?”
“夫人在回京的路上。”
“她受伤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青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主子,这是信报。”
温慕凉展开浏览,将信纸攥成团,狠狠的攥在手里。
张晗,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