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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本是同根生(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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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宫时,已是日下黄昏,濮阳暖端庄的走在南宫晟身侧,颇有些好奇。
“怎么如此冷清?”
宫门口只有他们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多的人都没有。
“晚宴在戌时三刻。”
原来是他们来的早。
濮阳暖明白过来,南宫晟是特意躲避过众人。为了要在宴上让她一现惊人吗?
戌时宴客的玉明楼已是人声鼎沸,直至宾客来的差不多,南宫晟才携濮阳暖“姗姗来迟”。
入殿来人头攒动,南宫晟一一寒暄,那些人的目光流转过濮阳暖,一些老人识得当年的成玉公主,不由得面露惊诧,南宫晟却都只是淡笑敷衍而过,不曾解释什么。濮阳暖面无表情地跟着南宫晟,一步不快,一步不慢,面对诸多打探的目光,也只是全当不知。
及至殿首,在座皆是各国权贵。
温慕凉垂首喝茶,眸子似有似无的扫向她,只需一眼,濮阳暖便安了心。那一夜他抱着她的温度似乎还萦绕在周身。
晋国世子几步上前来,南宫晟俯首而礼:“臣弟参见世子。”
南宫聂与南宫晟有两副完全不同的容颜,没有半点相似。濮阳暖只瞥他一眼,并无动作。
“五弟不必多礼了。”南宫聂笑起来,他的目光转向濮阳暖,“这位姑娘是?”
“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母后一直想见见她,今日我便趁这个机会带她进宫来。”他一番话说得饱满,提及王后,世子也就不再多问。
南宫晟去与在座各国贵公子寒暄,濮阳暖百无聊赖,坐在位子上捏着葡萄吃。
她这样子倒是引来不少目光,其中有一道目光她让颇觉柔善,顺着目光去,是一位娇美病态的美人,她仔细看过去,却发现她的眸子如同清晨大雾,迷蒙一片,没有半分清明。见她看过来,那美人微微一笑 ,便转过头去同身边的男子交谈。
濮阳暖又盯着她看了看,她与身侧的男子说话,嘴角又柔软动人的笑,眼里有清亮的眸光。
她暗自惊诧,回过目光正与温慕凉的眼神对到一处,一时间嘈杂退去,满眼满心只有他。她明媚的笑起来,对于即将发生的事,也不再那么恐惧。
即将发生的事。
濮阳暖手里的葡萄被捏碎,葡萄汁溅到手上,她拿起帕子擦擦手。
不知道她的亲人,会怎样接待她。
戌时三刻,门外太监尖声喊道:“王上、王后娘娘驾到,摄政王、晋安郡主到。”
殿内众臣皆拜,各国贵胄也是起身俯首而礼。
殿外走进来的人,前面的男子约莫三十多岁,面若冠玉,儒雅翩翩,一袭明皇龙袍彰显他的身份,他的左侧一步落后是身着凤袍的王后,王后是一位明艳动人的佳人,南宫颜笑和南宫晟的五官更像她一些。
再后是一个冷峻的男子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缓步跟在后边,南宫衍有刀削一般的面孔,不怒而威,他身侧的女孩儿娇俏可爱,只是面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一双桃花眼潋滟成光。
“众卿平身!”
申公登上玉台,这才赦礼。
摄政王也坐在台上,申公的左手边,王后在右手边,晋安郡主就倚偎在她父亲的身边。
众卿起身,濮阳暖也随着站起身,眼睛盯着地面,慢慢移上玉阶,然后抬起头,明媚的桃花眼看向台上的四个人。
看到南宫晋安,濮阳暖怔了一下,他们有一样的眼睛,千娇百媚的桃花眼,她比濮阳暖更多些稚气,容颜还未长开,却也是娇媚动人了。
看到濮阳暖,南宫衍一下子推翻了酒盏。
他这样的失态,却已经顾不得太多,目光直直地锁着她。
申公瞥见她的容颜也是一惊,见她坐在南宫晟身边不由得疑窦。
申公比南宫衍要淡定得多,只是暂时别过眼去不看濮阳暖,与各国贵胄寒暄一番后举杯共祝。
一杯酒下肚,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南宫衍的失态,因为他不仅打翻了酒盏,甚至连申公的祝酒都没有起身举杯。
而他目光的终结处,也成了所有人的好奇。这个突然出现在宴会上身份不明的女子。
申公因为南宫衍的失态而有些不悦,只能在众人歌舞饮酒时问起南宫晟。
“老五,你身边的是哪家的姑娘?”
南宫晟起身拱手道:“回父皇,濮阳暖是儿臣结实的朋友,近日一直住在儿臣的府上,今日父皇大寿,普天同庆,儿臣带她进宫来为父皇贺寿。”
他这番话说得暧昧又不失礼节。眼神瞟了一眼温慕凉,后者与旁边的人聊着什么,似乎毫不关心这边的事。
申公点了点头,将目光移到濮阳暖身上。濮阳暖起身走到侧方,福了一礼,乖巧的祝寿:“恭祝晋王陛下福寿安康。”
申公一笑:“起吧。”
濮阳暖站直身子,感受到南宫衍的目光却一直忍着不去看他。
“爹爹,这个姐姐是谁?”南宫晋安好奇的看着她,扯了扯南宫衍的袖子。
南宫衍这才收回目光,回道:“陌生人。”
申公笑了笑:“濮阳姑娘是哪里人?”
濮阳暖颔首回道:“民女自幼飘零,不知自己是何处人。”
申公压了压眉眼,问道:“家中父母可还健在?”
“民女未与父母谋面。”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王后温婉出声,满是怜惜。
濮阳暖轻轻笑了笑。
“得有幸与千遥公子结识,今日一睹王上尊容娘娘风姿,民女实乃三生有幸。”
“你不知父母是谁?”忽然一道冷冽的男声插进话来,濮阳暖这才抬头看向他。
她的舅舅,位高权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他的身边还坐着她的亲妹妹。何谓云泥之别,此时她才深有感触。
“是。”
“可还有亲人家属?”
“民女孑然一身,不识亲眷,也不知还有家人。”
南宫晟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怨来,却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他的棋局才刚刚开始,这一幕,是华丽开场而已。
申公让她坐了回去,淡淡瞥了一眼南宫衍。南宫衍自然知道申公的意思,目光还是流连在濮阳暖周身,却也不再盯她,和南宫晋安柔声细语的说起什么。
歌舞渐歇,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温慕凉眼前忽然一片阴影,他微微抬起头。
“公子雍。”
楚致邕手里拿着酒杯,另一手拎着酒壶,眼角染上几分醉意:“穆侯,我要敬你一杯。”
温慕凉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微微一笑:“若敬也当是孤敬公子一杯。”
酒盏相碰,两个人相视,都笑着。
楚致邕想起七年前的金滩之战,那是他们还是少年,稚气未脱。他尚不识得所谓穆侯,却在那一战中感知入骨。
“我与穆侯也是多年未见了。”楚致邕盯着他,微微含笑。
温慕凉给自己斟了杯酒,撞了撞楚致邕的空杯子。
“百姓怕是不想孤与公子相见。”
楚致邕愣了一下,转而垂头叹息:“说来也真是奇怪,我与侯爷也算是见过数面,这却还是第一次坐下来把酒言欢。”
他们的确见过数次,只不过每一次都是战场上匆匆一面。
“齐魏两国修好,孤与公子把酒言欢的日子还多的是。”温慕凉沉沉的看着他,楚致邕给自己倒满了酒,“侯爷所言极是。”
恰时宋国世子明添也过来。
明添此人长脸细眼,天庭饱满,绝算不上俏郎君,这容貌与同胞妹妹明朗比起来实乃云泥之别,却偏偏胸有丘壑,是经纬之才。
这边三个人聊着,那边濮阳暖不安的目光在申公和摄政王中间徘徊,南宫晟已经到一旁与人饮酒,像是顾不得她了。
这殿里气闷,濮阳暖觉得心浮气躁,起身出去了。
温慕凉的目光随着她到殿门口,目光一错注意到南宫衍也不在玉台之上了。他微微蹙眉,笑了一下,朝他们道:“孤不胜酒力,出去散散酒气。”
几人皆是笑了笑,侧开身子让他出去了。
虽已算是冬去春来,这夜里的风却还是料峭。
双臂环着身子,濮阳暖站在游廊,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身后有脚步声,来人轻功极高,脚步轻得几乎不可闻。
“民女拜见摄政王殿下。”转身而拜,她甚至都不用看清那人的脸。
南宫衍停在她三步之外,静静地凝着她。
“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比这初春的夜风还要冷上几分。
濮阳暖直起身子,抬起头。
太像了。
南宫衍的瞳孔一缩,呼吸一滞。
这游廊温暖柔和的灯光下,她的容颜更添了几分柔美缠绵。
那时娇俏的少女,也是这样一身衣服,梳着同样的发髻,不爱戴太多首饰,只是简单的银钿步摇。
云曦最喜欢兰花,每件衣服都绣上兰花,她最喜欢这件烟缎茶白色的长袍,是她十五岁生辰时他送给她的,那时烟缎一匹何止千金,这长袍上的细丝兰花是他找了几个绣娘,绣了五天才完成的,每一针都仔密精致,花朵栩栩如生。
如今濮阳暖站在他面前,让南宫衍以为云曦重生,或者说,她这么多年都在骗他,她根本没有死。一如当年她与人私奔时设下假死的局。
云曦是最乖巧可爱的妹妹,却也留着南宫家的血,可以那样聪明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