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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一壶浊酒忆童颜（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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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寿诞将近，各国都派了使臣来。
齐国凉王温慕凉同礼部侍郎崔燕之，宋国世子明添同荣昌公主明朗，吴国世子西门适同世子妃，魏国公子雍陆续都住进了使馆。
各国的使臣都来了，晋王寿诞，普天同庆，郢都极度热闹起来。
濮阳暖数日不曾出门，自从那日见过南宫晟之后，她未曾再见到他，据府里的丫鬟说，南宫晟这几日一直住在宫里，忙着晋王寿诞的事。
这日她正无聊，算计着不如出府去温慕凉那。府里却突然来了一个人，玲珑公主南宫颜笑。
南宫颜笑是皇室嫡女，也是申公最小的女儿，颇受宠爱。
“民女见过玲珑公主。”濮阳暖行礼，南宫颜笑跑上来托住她的手臂，说道：“我可担不起暖姑娘这样的大礼。”
她这一句话，让濮阳暖心生疑窦，面上只是笑笑。
“公主身份尊贵，怎么会担不起民女一礼？”
南宫颜笑看着她，眸子里有欣喜：“哥哥说，若是将来我嫁给侯爷，还要唤你一声姐姐呢。”
濮阳暖手脚冰凉，被她握着的手臂却如同烈火焚烧。
她与温慕凉……
“民女攀不上公主这个妹妹。”濮阳暖撇开她的手，看她的眼里多了几分冷漠。
南宫颜笑蹙眉，明眸含愁。
“姐姐何出此言？”
濮阳暖一抖，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公主，民女福薄，并无姊妹，还请公主直呼民女的名字吧。”
南宫颜笑委屈的看着她，濮阳暖被她看的烦躁，撇下她一个人进屋去了。
南宫颜笑身后的婢女怒气腾腾的要冲过去，却被她拦下。
“公主，她不过一介草民，怎么敢这么对公主。”这婢女打小儿就伺候在南宫颜笑身边，此时间濮阳暖的态度，颇为不忿。
南宫颜笑摇摇头。
“将来她若是嫁给穆侯，我们就是姐妹，她虽刻薄待我，我却不能与她相恶。”
南宫晟自宫里回来，就听管家禀报今天颜笑去见过了濮阳暖。不顾一身疲惫，他还是去了濮阳暖的院子。
她像是在等他，还未熄灯火，端正的坐在屋子里。
“还不准备休息？”
濮阳暖见南宫晟进门，横眼看他，开门见山地问：“南宫颜笑要嫁给阿凉？”
南宫晟状似惊讶。
“小妹与穆侯的婚事，你竟不知？”
濮阳暖冷漠的看着他，哧了一声。
“你留我在此，不会就为了让我知道阿凉有个未婚妻吧？”
他温和的笑起来，如同一块美玉。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吗？”
濮阳暖不答话，嘴角的笑一点点放平。
“我最喜欢你聪明。”南宫晟走近她，墨玉一般眸子里有摄人的光，“你承袭了南宫家族的智慧和狠戾，不是吗？”
濮阳暖蹙眉，盯着他。“你在说什么？”
“濮阳暖，你真觉得自己姓濮阳吗？”南宫晟笑得愈发恣意，“ 你知道吗？王叔公，是你的舅舅。你的母亲姓南宫！”
濮阳暖错愕的睁大了眼睛，面无血色。她设想过无数次自己会来自何方，父母又是怎样的人，她又怎么会满身伤痕的被师父捡回云峰山。
南宫晟的王叔公，只有那么一个人，晋国的摄政王南宫衍。少年英才，先皇去世，他辅佐当今申公登基，辅政十载，手握大权。
“南宫衍是你的亲舅舅。”南宫晟满意地看到她的错愕，笑容温润，“你的母亲，算来还是我的姑奶奶。”
濮阳暖有点头晕，南宫晟却笑着，心情颇好的样子。
“说来，你还是我的长辈，孤还要尊称你一声姑姑！”
濮阳暖错愕之后倒没什么反应了，眉眼间凉薄如水。
南宫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微笑。
“那又怎么样？”濮阳暖挑眉，他不过是她的舅舅，不养她，不管她，也算不上过分，更何况压上他
摄政王的身份呢？
南宫晟怜悯的看着她，状似无意的脱口而出：“你不知道摄政王的养女是你的亲生妹妹吗？”
心里裂开一道口子，血汩汩流出，她却都感觉不到疼了。
南宫晋安是南宫衍的义女，传闻她身体不好，极少出府，南宫衍却对她极为宠爱，为了她这么多年未娶一妻一妾。
濮阳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着拳，骨节泛着青白。她的舅舅养着她的妹妹，十几年捧在手心，如珠如宝。可是为什么当年偏偏撇下她一人，生死不论。
她还记得一些陈年往事，当年她被濮阳枫捡回云峰山是个偶然，那时候她昏死在山下的树林，遍体鳞伤，若不是温雅兰的医术加之濮阳枫的内力，她的内伤外伤早已至她于死地。
濮阳枫后来查过她的身世，只说她是个孤儿，便收她为徒，认她做义女。她不太记得小时候的事，也不记得那一身伤是怎么来的，似乎那些痛苦远去，未再扰过她的生活。
可是这一刻却被人狠狠地撕开残忍的真相，鲜血淋漓。她冲动的想揪着南宫衍的领子问一问他，同是姐妹，他为何如此待她，又思虑着他会不会也有什么苦衷。
最终濮阳暖只是扯着嘴角笑笑。
“我自小没有亲人，今后也不会有亲人，民女的家事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南宫晟拍拍她的肩膀。
“姑姑安心住着，侄子不会亏待姑姑的。”他说完，大步离去。
濮阳暖盯着他的背影，眼神渐渐涣散，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眼看着晋王的寿诞在即，郢都暗处风云搅动。
自濮阳暖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便一直沉默着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温慕凉这几日一直在忙着应付郢都的大小事情，无暇分身去看濮阳暖，自从知道她身世之后的不安愈发在心里膨胀起来。
明日便是晋王的寿诞，温慕凉忙了整整一天，身心俱疲，却还是忍不住，拖着疲乏的身子潜进南宫晟的侯府。
濮阳暖的屋子，已经熄了灯火，温慕凉在暗处看了看，思量着她或许是睡了，最后摇了摇头，蹑手蹑脚地推开窗子翻身进去，他只想看她一眼再走。
屋子里没生炭火，还是有些冷的。温慕凉皱了皱眉，有些担心濮阳暖的身子。
他走近床边，眼睛慢慢熟悉黑暗，吃了一惊。
“阿暖？”
他试探着出声，紧蹙着眉。
濮阳暖坐在床上，双臂环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睛睁着，却双目无神。有人进来她也毫无反应。
“阿暖。”温慕凉几步上前将她的身子揽进怀里。她的身子冷的像块冰，僵硬的像个死人。
温慕凉坐在床边抱着她，心里刀割一般疼起来，他怎么能这么大意，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阿暖，对不起，我带你回家。”搂她更紧些，温慕凉的手搓着她的手臂，想让她暖和些。
濮阳暖动了动眼神，往他怀里靠了靠，嘴角轻轻撇出一抹笑，凄然道：“家？阿凉，我没有家。”
温慕凉低头吻她的额角，隔着薄凉的发丝，他的唇温热。“阿暖，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有家，有我。”
濮阳暖静默了许久，这才开口，声音也是冷冷清清的：“阿凉，你查到我的身世了吗？我的父母，是怎么死的？”
温慕凉将她揽紧一些，脸颊贴在她的发上。
“成玉公主是在你三岁时和你的父亲一同去世的，那个时候南宫晋安不过满月。”
“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派人去查过了，当地的人只是说那夜起了大火，你的父母死在火里，你和你的妹妹不知所踪。”
濮阳暖又安静下来，呼气都浅薄。原来梦里的大火，不仅仅是梦。
濮阳暖没有和温慕凉离开，她很清楚，这才是南宫晟带她来晋国的原因。
南宫晟特意来接她进宫，数日不见，他依旧神采奕奕。
“姑姑，我来接你进宫。”
他这一声姑姑叫得亲热，濮阳暖的眼珠慢慢地转动，死死的盯住他，嘴角勾起一抹笑，阴森森的。
南宫晟不在意她的冷漠，挥了挥手，身后的婢女鱼贯而入，捧着绫罗绸缎，银钿玉钗。
“让他们伺候你梳妆，我在门外等。”
南宫晟走出去，关上了门，屋子里暗下来一些。
濮阳暖像个娃娃一样任他们收拾，左拉右扯的也没有什么反应。
至太阳西斜，门才打开。
南宫晟抬起头来看，一瞬间惊艳。
走出门的人，一袭宝蓝色圆领衣裙，裙摆遮住脚面，外套对襟宝烟缎茶白长袍，逶迤曳地，缎面上用宝蓝色细丝绣起别致的兰花，朵朵芬芳，栩栩如生。发简单的绾成单螺髻，戴蝴蝶银钿和蓝宝石兰花步摇。本来清秀的脸上化了妆，更多了一分秀丽和娇美。
她的妆容看起来有些不像她，却让南宫晟想起来画里的女人，作画时她似乎也不过二八年华，也是这样的发髻，带着同样的银钿，同样的步摇，画着同样的妆，却看起来比濮阳暖更舒适。
可尽管这样，也不能否认濮阳暖的美，尽管这样的气质与她不那么契合，却依旧美得惊为天人。
濮阳暖走下台阶，站到南宫晟面前，微微扬起脸看他。
“怎么？我和我母亲，像吗？”
南宫晟一瞬间错愕，又温润的笑起来。
“像，很像。”
“你满意了吗？”她的眸子已不复呆滞，眼光里有最温柔的水和最冷的冰。
南宫晟笑着摇摇头。
“过了今晚，我放你自由。”
“你当真以为，这院子四周密布的人，真的能够将我困在这里？”濮阳暖挑挑眉，眼里有不屑和嘲讽。
南宫晟不置可否：“不管他们能不能把你困在这里，你都在这里没有走不是吗？”
濮阳暖不否认。
他笑起来：“既然我们都有目的，为什么不能相互配合？”
凝了他一会儿，濮阳暖掩唇笑起来，眉眼弯弯。
“我都等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够配合你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