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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窗扉远映蒙月影 ...

  •   话说这陈氏听后,气得是:脸泛怒色,稍闪紫黑,发丝乱心智,微风燥心情,连衣纱都抖了起来。
      “好个婆子,平日待他不薄,竟这般无理。”
      丫头自知事不好,忙劝道:“太太早打发了,奶奶也不好说得甚么。”陈氏道:“谈画居的婢子说的?”“正是。”陈氏嘴角勾了勾,“我回来也不曾听他人说,这事怕是没敢再传,偏生媚娘身边的人还说着,得叫善娘脸往哪儿搁?”又道:“都得嫁去顾家了,在甄府也不知安生。到底是妹子,心里浮了些,总不能到顾府丢人。恒心,去把四姑娘叫来。”恒心应了后便退了下去。
      且说媚娘到来,陈氏笑道:“四妹子快来,嫂嫂有些话说。”媚娘也笑道:“嫂子召唤,总得给口茶吃罢。”陈氏道:“恒心,去沏茶。”
      现下只剩二人,陈氏道:“我也不与妹子多啰嗦,咱们无须说暗话。”媚娘笑道:“嫂子只管说便是,我听着。”陈氏道:“听你大哥提过,四妹妹要嫁去顾家,我到底得说两句。”一顿,才道:“你年岁尚小,顾二郎却已娶妻纳妾,上有婆母,下有继子,你若镇不住,丢的可是甄家的脸。”媚娘道:“嫂嫂这是何意?”陈氏冷笑道:“你别给我装不知的,碎金盒子的事儿,整府里主子不叫多说,偏生你谈画居婢子乱嚼舌根,是媚娘管不了呢,还是有意为之?”媚娘一惊,压下心来,道:“我若是有意为之,定不会叫自己的丫头乱说,若是管不了,也自然得快些打发了。嫂嫂但凡想想,也不该这般质疑。”陈氏斥道:“你休与我解释,日后多去太太和我这儿,学学管家的本事,别往后丢人。”媚娘也无他法,只得应了下来。
      今日之事,陈氏又如何不知?只从前与媚娘有些过节,虽说不提了,到底遇了事心里头不舒坦。待媚娘走后,陈氏冷笑:“当日你百般劝你兄长,害我们夫妻离心,当真好手段。不过如今可好了,我也不愿计较,只盼你快些嫁了出去,也不必都受气。”
      第二日,顾家便来了媒人,媒人进门,自然不能给茶吃,坐下长谈,撮合一番,甄家佯装推辞两句,到底是一声“门当户对”,最终倒也应了。两家换了“庚贴”,压在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顾甄双府也下令,三日不准打闹吵嘴,饭菜更不得有点儿差失,这也就过了去。
      神意既同,便请了算命先生来“排八字”,顾卓今年正二十一,媚娘方二八年华,也不冲“男婚年龄逢双,女子十九不嫁”;顾卓属龙,媚娘属鸡,生肖不冲。这便是天作之合,一切周全,顾老爷子与甄老爷子又有几面之缘,两家也不多磨,准备着商议定亲之事。
      众人只道是“珠联璧合”,却不见媚娘入夜临窗、愁眸泪眼之样。今日明月浅浅,月影随纱,媚娘忆起几年之前,亲戚几位姊妹,昔日竹马青梅,同州大家闺秀,畅谈天下,吟诗作乐,听曲吃茶……好不逍遥自在。也有一夜便是这般月光,几人诗兴大发,结起社来。媚娘其中最喜郑羲雅,豪放伶俐,才华横溢,故与他最是交好。那夜羲雅所作《孤酒高楼》:“江畔金丝花开尚,纵有痴梦难成双。无端空镜惹人羡,半弯殇月照影长。春冬柔情催人夜,词里孰听曲带荒。愿随清歌著故酒,任是无人也自香。”众人还赞了一番。媚娘写的是首《思世》:“月洒银霜照玉楼,香烛化泪倍添愁。风透秋窗思绪至,青丝缕缕绕心头。夜对纱外斑斓影,无风未雨花难留。梦里两处原隔甚,如何一朝牵河州。”当日此诗为冠,今时竟真应了诗中所写。今睹月思诗,媚娘更不由伤感起来。一时在纸上又写一诗,见是:
      《拾月》
      月色水如洗,皎皎映星繁。
      秋夕话祝舞,良辰渡婵娟。
      高洁笼清秀,茫茫雪山寒。
      对酒歌素娥,青丝照影昙。
      敢把繁星点,却梦请团圆。
      春酿伊人雨,谱词怨倚栏。
      珠帘随风动,俏佳渐觉寒。
      萧风眉蓑紧,不觉夜至难。
      瑶池未妆散,一曲断青山。
      三千弱水妙,半轮赠霜残。
      共期此时忆,唯向姿生颜。
      回首来时路,月照影阑珊。
      写毕,却又觉自个儿实在无病呻吟,不知得表出甚么意思。如此折腾半日,便也歇息下了。
      却说自亲事定下,媚娘便听从梁氏与陈氏之言,在家刺绣念书,也到隐宵阁去跟阿母嫂嫂学些管家本事,左右不过这些事物,日日复日日,竟觉烦透便与瑾兰盼裳说道:“今日我便偷会儿懒,想出府瞧瞧去,你们备着些。”瑾兰道:“我的小娘,这可不中,都得嫁人了,怎么还是一片玩心?”媚娘道:“好姐姐,太太定是准的,他原也说过不能太累着,出去也好散散心。”盼裳道:“若如此,我与瑾兰先备着。”媚娘道:“这才是正理。”
      这闺秀千金出府,自是荒谬之论。奈这媚娘素来聪慧,几言几语,又是央求又是保证,这太太又疼女儿,便说:“既是出去瞧胭脂衣裳,我也不多拦你,只是可不能出点儿差错,都得嫁人了,不能丢了脸。”媚娘连连应下,谢过也罢了。
      外头事物,果真引人。媚娘小时候也颠沛流离过,见的也不少,几年不曾出来,如今可是那离了笼的鸟,焉有不乐之理。殊知这陈氏听了,竟与梁氏理论上来,道:“他一个大家闺秀,本该足不出户,念念书两句词也罢了,竟叫他出府去,太太这是成了心让惹祸么?万一有甚么差池,可怎么了得?”太太也只顾叹气,道:“我素日瞧他稳重,当不会有甚么错来。”陈氏只顾冷笑,也不多说。
      正值这玉濡街集市,街上可谓一个热闹:妇人买物,商人卖货,风流公子凑个事。几个姑娘随母来,另有大爷闲打点。一时人山人海,不能放纵。媚娘去摊前看中了拾花糕,又觉这名字奇特,便问摊主:“不知这拾花糕之名有甚来历?”那人说道:“‘拾’字取‘十’之谐音,实为‘十花糕’。”媚娘道:“不知是哪十花?”那人道:“春之桃花、山茶;夏之茉莉、荷花;秋之桂花、菊花;冬之水仙、墨兰。另有梅花、杏花,十花成此糕,其为此四季,故又名‘四季十花’。”媚娘点头道:“好生雅致,不知多少钱?”那人道:“不贵,50文钱。”媚娘道:“你这糕点极为麻烦,却只要这些钱,一个买卖人,不觉亏么?”那人道:“一分利钱吃饱饭,十分利钱饿死人。”媚娘笑道:“买卖人里头,你是个顶聪明的。”说着拿出钱来放他手上,道:“这是200文钱,你给我两包拾花糕,另外100文是谢礼。”那买卖人怪了,问道:“这位姑娘,我何曾帮过你甚么?”媚娘抬起头笑道:“王叔,不识得我了么?”那人又仔细瞧了瞧,忙也笑道:“媚哥儿,多年未见,愈发水灵了。”原这甄家战乱时四处奔波,小媚娘那日走丢,头眼昏花,濒临饿死之际,王叔不忍,便给了他几块拾花糕,使其免于饿死,后甄家找着媚娘,这才保住性命。如今再相见,两人寒暄几句,媚娘又给了些碎银子,这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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