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妆曲》潇湘听琴

3、谁言愁绕女儿心

　　诸位看官，且说善娘这儿正急着，媚娘自然也心烦意乱，萍娘帮着善娘查盒子，不得空。
　　巧娘到底清闲些，却也愁着自个儿，只在院内廊边唉声叹气。珠露苑的婢子们皆不知何故，大丫头茜妍笑问道:“小娘愁个甚么劲儿？”巧娘愁道:“如今不提便罢，提起倒也叫人愁，说来我差不得两岁也到了桃李年华，这亲事却没点儿眉目，可能不急么？”苑里的丫头们只憋着笑，到底没憋住，笑来便不住了。皆道:“我们说呢，原来小娘竟是愁着终身大事，好不害臊的。”巧娘这才发觉漏了嘴，不免恼怒起来。央告道:“好姐姐们，可别笑了，日后我死也不说了。”丫头们止住笑，道:“可别日后了，快寻个人家嫁了出去罢。”巧娘追悔莫及，倒也没什么法子，只得忍了些许取笑。
　　再说善娘这边，萍娘为他理了头绪，确认了余下的丫头乳娘没甚么疑事，便去找人盯那两个嬷嬷，见太太派来的于妈妈着实可疑，一来整日里左顾右看，别人有甚么新玩意便要多瞧两眼；二来仗着自个儿的身份，便作威作福，欺辱丫头，拿甚么东西谁也不敢多说；三来有个女儿，素喜脂粉，披金戴银，贪财些倒也说得过去。
　　萍娘知晓，若贸然去问，倒最没效果。便叫善娘与那嬷嬷私下试探。这日，善娘叫了那婆子来，两人单独一屋，善娘笑道:“妈妈好生清闲，可能与我聊聊？”这婆子忙道:“姑娘甚么话，可是折煞了，我老婆子自是陪着。”善娘却叹了口气，道:“不瞒妈妈，前些日子大嫂子托我收着的碎金胭脂盒丢了，只怕得失信于人，心里烦得紧，想找妈妈开导开导。”这于嬷嬷有些失色，他原不知那盒子是大奶奶给的，不觉吓了吓。忙道:“老婆子哪敢说开导小娘，小娘来找我已是荣幸。”善娘又道:“甄府哪里亏待了下人？不知哪个没眼的竟连胭脂也偷，估摸着是看得那盒子华贵，这般贪财，着实可恶。”那婆子连忙应道:“是可恶，该打，该打……”善娘继续说道:“若是抓到，必得教训一番，带坏了丫头们可怎么好。”于嬷嬷已不敢说话，善娘道:“又说不准那偷的的确缺钱，他若送回来，说了苦衷，我倒愿意帮他一帮。”又忙笑道:“你瞧我，与妈妈说这些作甚？妈妈恐还有事，到底我忘了，您快去忙罢。”那婆子快些去了，善娘连吓带哄的话，确有些用处，那晚上，忙趁人不留意，将盒子送了回去。萍娘料到他回来送，便叫人都早下去，好让他“有机可乘”。那婆子放好了得回去时，萍娘却带人拦住，问道:“大晚上，谁人鬼祟？”他忙解释道:“三姑娘误会了，我前去看看我们小娘。”萍娘笑道:“是么？还是我弄错了？可我算亲眼见的”又厉声道:“你往那梳妆台作甚么？”这于嬷嬷早吓得不成样子，萍娘叫人一早送太太那去，也就了了这事。太太听了也是叹道:“我原看他稳重有规矩，不想叫钱蒙了眼，到底人是得变的。”姨太太孙氏笑道:“世人抓狂，不皆是‘孔方兄’所作之事么！”说的满屋笑了。“这‘孔方兄’果真不是一般兄弟呢！”
　　暮春时节，飞絮漫天，枝叶繁茂，花透清香。媚娘窗畔瞧着:白雪弄舞，碧玉坠钗。小丫头们外头闹着，欢声映着絮景，却衬出了媚娘心里头的凄凉。自太太说了那话后，便叫媚娘学着管家、震人、挑人……一列子事压得他头疼，难得此时的清闲，却怎么也欣赏不来甚么景致。盼裳递了盏茶，道:“小娘先放放这事，只怕还能回转。”媚娘接了茶，道:“太太备的未免早些了，嫁不嫁尚且不说，怎么就学这么一套子事儿。”盼裳笑道:“前儿个，我听丫头们说，三姑娘帮着五姑娘将偷胭脂的贼找了出来，三加五除二，好不厉害。”媚娘道:“三姐姐素来聪慧敏锐，行事有理有据，查个贼对他来算甚么难事儿。”盼裳点头道:“这倒是了，这样却也够人传的，换了旁人，谁有这本事？不过若找不出来，大奶奶回来，那偷的才算真遭殃。”媚娘笑道:“惹了大嫂，可不是好糊弄的。”
　　话说瑾兰在外头正摆弄着花草，却瞧着几人私下里议论，原来是甄老爷和甄述、甄二郎甄谦，大奶奶陈氏明日回来，瑾兰忙去与媚娘说了，媚娘算着也是，便道:“上太太那儿去。”
　　太太正隐宵阁里看着书，见媚娘来了，忙道:“我的儿，快来坐。”媚娘道:“阿翁兄长明日回来，阿母可备好了？”太太道:“这是自然，我瞧你也是知理的，看开了便没甚么。”媚娘道:“阿母，若我与那二郎命里犯冲，不是便了了么？”太太冷笑道:“那顾家认定了，哪管他犯冲不犯冲的。你只静观其变就是了。”媚娘也没话说，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次日，甄老爷带儿子儿媳回来，太太领着姑娘媳妇姬妾奴才去迎。一时见了众人，甄老爷兴奋得说不出话来。巧娘萍娘去找了哥哥嫂子们，惟有媚娘笑道:“阿翁兄长劳累了，快先回屋休息着。”太太看了看媚娘，点头笑了笑。
　　甄府已是又忙又乐，吃过了午饭，甄老爷和梁氏留着两个儿子和媚娘，几人进了屋里坐下。甄老爷对媚娘道:“顾府的事，你应是知道了，我只问你，该如何做？”梁氏看着媚娘，也不多言。媚娘思量一会子，道:“若是有甚么不妥，我自然听阿翁安排，若是再无法子，我也是心甘情愿。”甄老爷看他半晌，笑道:“媚丫头倒是长大了。”二郎道:“顾府前几日来信，说商量好便来提亲，最晚八月定要嫁娶的。”大郎道:“这般急？到底有甚么事？县主郡主也不少，顾卓那样高贵，偏生叫四妹，究竟为何？”太太叹道:“顾家权倾朝野，议论纷纷，为避引人怀疑，不敢再娶贵家，咱们老爷官职又是不高不低，另外是商家，正合了顾家心意。”媚娘大约也懂了，便不再计较，只等日后安排。
　　且说陈氏回来，善娘将碎金胭脂盒给了他。只是对偷盗之事却不曾说起。那日谈画居的几个丫头正说这件事，偏生叫陈氏贴身婢子听见，回去禀给了他主子。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