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江湖行》与沐

4、朱坏（三）

　　“哼。”坐在大斋堂靠门桌子那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大祸临头了，还一个个抱薪取柴，等着被火烧不成。”

　　糟糕，朱坏心里想，千不怕，万不怕，就怕这种假明白，又帮不上什么忙的人。要是众位小沙弥有能力，当然会动员大家怎么对付师叔了，既然没有这个能力，明知道打不过，自然安心的避难为上策，怎么总有人冒充那个明白人呢，唉，麻烦死了，朱坏觉得自己多少知道为啥师父总是啥都不爱管了。

　　一说完，说话的沙弥站了起来，高个子，脸上恨恨的，与其说是盯着，不如说是瞪着朱坏，接着说：“朱坏，你别用花言巧语骗我们了。你别忘了，你是怎么害死我哥哥的。”

　　“常井，你的哥哥……，不是我害死的。当时之事，我的大师兄张密，和二师兄李景可以为我作证。”朱坏惨淡一笑，然后板着脸，一脸严肃的说。

　　啪，这个叫做常井的沙弥一拍桌子，“你师兄作证又能做的了什么数吗？合着今天师叔杀上门来，咱们也是凶多吉少，我早就想着和你拼个你死我活，反正都不活……”

　　“别别别，我是要活的。死了？还有好多事情没做呢。”朱坏，一脸苦笑。

　　“你师兄们是正人君子，我常井相信，可我的哥哥也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对我说谎，他死前，清楚的用手指着你，在我耳边说，‘弟弟，是红眼的……朱坏，我不怪你，你也是我的好兄弟……’，尽管他没说完，但是意思很明白了。”

　　朱坏无语，仿佛针扎一样的痛苦的回忆又一次浮上了心头。

　　这也是朱坏感到奇怪的地方，常井的哥哥——常明，是为数不多能和朱坏称得上是亲密的人。小的时候，他们分在同间屋子，一块上山砍柴，一块泉边打水，甚至还一块偷偷的跑到半山护龙寺里去偷菜吃。每日里朱坏去练功，常明去念经，晚上回来，两个人开开心心的逗着嘴，交换着白天彼此的见闻。常明胖且好吃，有着一副永远填不饱的大肚子，口头禅就是，“饿死了，饿死了！”，要不就是，“要是经书能吃多好啊！”。有时候义父朱樵夫给自己带来的好吃的，朱坏分给师兄弟完，自己的那份舍不得吃，一定是留给常明好友。他喜欢看着常明，笑眯眯的用脏呼呼的双手拍着自己白白净净的的脸，仿佛是在对他说：“你真够哥们”，然后咕嘟咕嘟嘴里和肚子同时发出声音，急急火火的啃着吃东西，享受着食物给身心带来美好的感受的感觉。看着常明这样的高兴，朱坏觉得这比他自己吃还要高兴！

　　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贪吃的，又是变得如此爱笑的。是因为常明的死吗？从那刻，甚至是更早之前，朱坏就隐隐感到，和自己亲密的人总会有不幸的事情相随。常明用筷子插入自己脖子惨死，师父会被师叔欺负，李景师兄每日长吁短叹，张密师兄看上去忧心忡忡，义父进山砍柴也摔断了腿，只有师弟王心例外，似乎没有什么烦心事找上麻烦。从四年前，常明死的那个时刻起，朱坏就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找出杀害常明的凶手，哪怕那个凶手，就像常井说的就是自己。

　　可是当时大家发现常明的时候，为何自己的好朋友常明为何会说要原谅朱坏呢？这点朱坏百思不得其解，常明遇害的那一刻，明明自己当时和自己的两位师兄再一起，根本不可能伤害到常明的，因为自己被大师兄的驭使牢牢的抱住的……

　　但朱坏对常井对自己的埋怨丝毫不在意。因为他也是有着被怀疑的理由的。自己竟然会拥有已经失传许久的幻术。只要他想确实是能做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朱坏心里明白，使用幻术的代价是什么，他不无自嘲的说过，幻术的灭绝不是没有道理的。朱坏一想到会给周围的人带来厄运，边用让人厌烦作为武器，躲在这张笑脸的躯壳下，让人远远的远离自己，才能让自己忘却了这往昔伤痛。

　　很久以来，自己已经明明练习的很好了，可是今天一听到常井的说辞，依然会感到一股莫名的激动在胸膛中流淌，压抑不住的怒气，不为世人所解的气愤，时时就有想要爆发的冲动。

　　“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的好友！”朱坏想破口而出，不过实际说出的话却是：“我不知道常明为何那样说，也许是因为我晚上藏了一馒头，忘给了常明。”

　　“混账，我要是有……，我一定杀了你！”常明满脸通红。

　　“说么，别不好意思，我当然你想说是什么，你是说你想我有‘血目’的话，一定能会杀了我是吧。”

　　懒得解释了，索性多个敌人好了，反正按照之前的计划的，今天就要把大家弄下山去，省的在我身边给他们带来更多的不幸，如果明天，或者是能够活过今天的话，我朱坏一定要离这些人远远的，到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大家听到了“血目”这个话题后，纷纷站了起来，有几个胆小的，立刻就跑出了大斋堂。

　　“血目过处，寸草不生！”江湖的传闻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不过在三十年前，自从圣木堂被血目人血洗后，血目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即使那次血洗圣木堂是不是血目人，江湖上也是议论纷纷，因为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又有谁能知道是不是血目之人所为。

　　“铛”，寺钟敲响了，应该是早餐结束，准备晨时经的时候了。

　　朱坏歪嘴笑笑，和二师兄约定行动时间到了，是时候该我发威的时候了。朱坏闭着眼睛，双手做张牙舞爪状，嘴里念念叨叨，声音时大时小，什么阿弥陀佛，四大天王，最后还吼起了从师兄张密那学来的不知何意的“玛卡巴卡，依古比古，唔西迪西”异邦语。吓得小沙弥们不知道到底朱坏出了什么问题。接着朱坏面露邪恶微笑，缓缓的转了一个大圈，好让每个小沙弥看的仔仔细细的，一低头，再次抬头，只见右眼变得血红，表情时而严肃，时而咬牙切齿，一幅杀气腾腾的样子。接着猛地伸手就要抓身边的小沙弥。

　　“我的妈呀，快跑。”饭桌上乱成一团，小沙弥们屁滚尿流的，都恨爹妈少生了条腿，唯恐自己跑的慢的。连刚才要嚷嚷着要报仇的常井，也被其他小沙弥拖了出去。顷刻之间，偌大的大斋堂里面，就剩下了朱坏一个人。

　　朱坏等小沙弥都跑光了，安静的站着，一脸苦笑，看着七零八落掀翻的桌子椅子，地上散落的大饼，包子，油豆腐。心里想，我朱坏“血目”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朱坏摇了摇头，反倒是左手一使劲，两块小油豆腐像长了眼睛一样，嗖的一声就弹入了他的嘴里。筷子一扔，用手抹了抹嘴，接着手一伸，大素白菜包子又握在了右手中，左手接着把油饼往嘴里送。自言自语道：“让我一个人静静先，先过了师叔关，再想各位师兄弟请罪了，不过各位师兄弟，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的好。盘龙寺不到五百年间，换了三十二位住持……”

　　他边吃又边接着想，赶走了小沙弥们，该是想想如何对付师叔了，如果是一对一对死拼师叔的话，哪怕是十二护法僧这些老家伙，估计也很难抵抗上三个回合。我们师兄弟四个里面，只有最能打的大师兄估计可以与之一战，但也凶多吉少；二师兄，他就不用考虑了，打，也是送菜的；四师弟，前途不可限量，但是现在还是稚嫩，他的招数估计师叔比他都熟。那么就只有我了，师父待我恩重如山，罢罢罢，朱坏就是死在今日，也不会让师叔得逞的，一想到这里，朱坏胸中就感到一股热意，心跳加速，双颊感觉微热，眼角有点点泪珠闪烁。

　　嗯，看来会点幻术，也是有点效果的，朱坏又一低头，抬头时，右眼的红色立刻消失不见了，左手中多了一个红色的薄薄的玛瑙片，血红血红，甚是好看。

　　“大师傅，我的爹爹哦，快点再上点包子啊，一会儿吃饱了，我还要去接师叔呢。”朱坏大声的嚷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