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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朱坏(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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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好吧。……道的,可枔,道井,非兴,常哉,道……,道……”
“叨叨?”
大家又是一阵哄笑。
“师兄莫笑我,咱们宝寺快五百年了,估计能一口气说出来的人不多吧。”
“道的,可枔,道井,非兴,常哉,道庆,名辛,可丘,名结,非与,常庆,名己,无宇,名华,天宇,地杰,之辛,始丙,有钰,名和,万啼,物杰,之顾,母勤,故林,常硕,无舟,欲应,以达,观心,其杰,还有一位就是我的师父妙仁,当今咱们盘龙的老大是也。”
常一呆坐着,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无奈地看着朱坏,心里一定在想,住持毕竟就是住持,几个徒弟都像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小一一,多读点书,没有坏处的,藏经阁里多看些经卷,别整天打打杀杀的。”
“师尊们名字,确实是……,有点难记。”常一说。其余小沙弥,一起点头,纷纷小声嘀咕着,“确实如此”之类的此起彼伏。
“呵呵,是吧,没事我就琢磨,这首任师尊道的住持就是个老顽童,要不就是大字不识几个,怎么想到这个烂主意来给徒子徒孙们起名字。是吧,常九,常七。”
点到两个名字的小沙弥,立刻起身,说:“朱坏师兄,不可妄议。”
“是起名起的不好啊,咱们打坐修炼之人,要以事实为说话的依据,我说的是有道理的啊,别的人咱不好说,就拿我自己为例,如此玉树临风之貌,惊天震地之才,结果莫名其妙的一配上个莫明奇妙的‘坏’字,顿时气势上少了八分还有余,再碰上几个嘴碎之人,光我这名字就要和他们啰嗦个半天。哎呦喂,我的老顽童道的大祖师呦,你当初多说两句,允许起名的时候多挑几个,搞个两个字任选其一也好啊。”
众小沙弥又是一阵齐点头,“是啊,是啊”的声音起此彼伏。
原来在盘龙寺的历史上,开山老祖道的住持,念书多不多已经无法考证,本身振武将军出身,其母有皇室血统,后舍身出家,在此建立的盘龙寺,千好万好,就是古怪脾气,随心所欲,立下了几个较为奇葩的规矩,在江湖上留下不少笑谈。其中一个就是师父收徒后,从第一本看到的书中——无论何种书,闭眼任意翻取一页,食指按着一字,按着收徒的顺序,依次取名。譬如常一的挂名师父妙无,就是妙仁住持替师弟收常一为徒之时,恰好一老僧拿一账本求见妙无,妙仁无奈,随手一番,蒙眼一按,好吧,按到的句子上写着“今收张施主香油一九七斤”,手指恰好指的是“一”字,所以大徒弟叫常一,二徒弟叫常九,三徒弟叫常七,四徒弟叫常斤。同时因为道的老祖一生只收过四个徒弟,所以也按照惯例,不论有没有俗家弟子,少收不收无所谓,盘龙寺有着一师最多四徒的老规矩。朱坏的二师兄李景有名有姓,且为俗家弟子,他老师父也是个得过且过,能偷的懒一定偷的人,干脆就没给朱坏他师兄换名,等到了三天后,山脚的姓朱的樵夫把不知何人丢在山寺门口的这个孤儿带到寺里的时候,他老师无奈,只好又按照老师祖的法子,准备给他起名,不想朱坏的义父,本一大粗人,当日不知为何也假冒斯文起来,带了本小书,老住持高高兴兴的大呼天意,估计暗自高兴自己不用费心去找书索名,就算名字不好,也会赖到朱樵夫身上去。用朱坏义父朱樵夫的书一摊,老师父闭眼瞎摸,瞎按,最后落到了“其坏心也”这句,关键指头还落在坏字,好吧,这才是朱坏这个听上去有点萌蠢的名字的由来,顺便也把后来师弟王心的名也定了。朱坏不止一次听自己义父绘声绘色的讲,当时妙仁住持嘴上不停的说:“罪过,罪过,让着孩子受苦了。”,可是脸上一直是笑嘻嘻的,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手气还不赖。坏就坏在朱坏的义父朱樵夫,也是个实在人,竟然也觉得这个名字不错,说:“好,好,贱名字好养活。”朱坏埋怨过师父好几次,当初好歹手头松松位置,或者编个瞎话,反正义父也不识字,就说是落在了“其”字上,多好。每到这时,师弟王心就会来给师父辩护,说天意难为,其心不可欺也,还不时对着朱坏挤眉弄眼。朱坏就心里好笑,好吧,我称为“其”,那么师弟就称为“坏”,当然你小和尚不乐意,自然会这么护着师父。要是师父的手在偏一点,落在下一句“当时八俊齐聚”的“时”字,那就精彩了,有本事小师弟那个时候再说天意难为,护着咱们师父。
随便想想过后,朱坏把自己逗乐了,接着说:“咱们盘龙,除了历史比护龙久点,众师兄弟们,大家觉得哪点能比得过护龙寺的?”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不吱声。是啊,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事么,随随便便举个例子,护龙寺的人甭管地位高低,只要一外出,一个个新做的僧袍,新做的僧帽,敞亮的厚底宽边黑布鞋,上面一尘不染,脖子上挂着一十八颗鸡蛋大小的护法珠,随身携带的法器找不出一点毛病,保养的好好的,铜锣亮闪闪简直就能当镜子用,钵盂油亮亮的拿出来你不多放两个馒头你都不好意出手,找的车子,早早的就在寺门口候着,一个个走起路来,眼睛都是往上看的,轻飘飘的老威风了。
再看盘龙寺,一说外出了,都不好意思,老躲着,理由一个比一个多,不是这疼就是那不舒服的,反正能不外出就不外出,实在熬不住了,必须出去了,抓阄找出倒霉蛋,行头都是大家凑的,僧袍就是百家衣,布丁上面打补丁,僧帽也不例外,补丁七八个,都看不出本色是什么了,灰不拉几的,布鞋都是破口子的,步子迈大点,脚指头就老老实实地露出来,护法珠大大小小,从麻雀蛋到鹅蛋大小,挂在脖子上,晃晃荡荡的,法器不是缺点啥要不就是坑坑洼洼的,路人看了,皆掩面而笑。
其实,盘龙寺要是有钱那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扶持张密的京中大李家每年都送来大量的钱物,每次都是七八辆马车,押送的东西几乎把车樑要压弯了。好吧,清高的妙仁住持,生怕拿人家东西自己麻烦,每次都客客气气的把东西都送还回去,次次朱坏看了都觉得好笑,明明是仓廪实而知礼节,到了盘龙寺就是莫名其妙而舍富贵而意志坚,我佛如来可是当过王子,富贵过的人物,咱们盘龙寺直接就守着清贫让人家看笑话。盘龙寺唯一接受的,就是当今圣上赏赐的二千两百担舍身米,那是还是先帝的先帝,也就是当今圣上的爷爷,挂名出家的在这里。没有这皇家的御赐,盘龙寺早就撑不下去了。
看着大家一脸沉思状,纷纷赞同的样子,朱坏接着说:“所以说,咱们盘龙寺虽是主寺,但和分院比起来,未免显得太寒酸了。打个比方来说,小一一,假若你拿了盘里今天早上现做的热腾腾,香喷喷,白净净大包子,会跟我这手里冷巴巴,臭烘烘,屎黄屎黄的小油豆腐换吗?”
“阿弥陀佛,常一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师兄都说到这般恶心,只要师兄不开口说换,师弟自然不换了。”
“欸,然也。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换的,所以师叔这次上山,明显不是为了这个没什么用的住持之位而来的。”朱坏狡猾笑了笑,眼睛一转,心里却暗想,小沙弥们还是真是好糊弄。
大家议论纷纷,听了朱坏这么一说,大多放宽了心。
可是朱坏自己心里清楚,护龙寺妙可师叔到来,绝不是抱着你亲我亲大家好的目的,也不是赏脸为了观看明日他们师兄弟四人比武之事而来,必定是为了盘龙寺掌门之位而来。在朱坏的设想中,在师叔眼里,盘龙寺掌门之位,不是物,而是器,为了得到这个曾经有可能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会不择手段的把它拿到。得到盘龙寺的住持之位,意味着他将是首位拥有双国师称谓的僧人。这无上的荣耀,又怎么是当前这些碌碌无人的小沙弥所能理解的呢。
上一次师叔为了掌门之位而来,应该还是在两年前,当时和师父合奏了一曲《天地无用》,那场苦斗的惨烈朱坏至今记忆犹新,总归师父撑了下来,不过害的事后师父咳血了两日,整整闭关了九个半月。据说当时师叔回去也闭关有半年之久,直到过年不得不硬撑着去了京城。这次,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看到师父,也许我朱坏报恩,就在今日了。
想到这,朱坏觉得还是要让大家先吃个定心丸,接着说:“所以,大家不用担心,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师叔此次前来,必是叙叙家常,明日观看我们师兄弟几个献丑的。妙可住持,毕竟还是我的师叔,你们的师伯。稍安勿躁。并且,按照惯例,分院是三年一次,才能讨教一次,上次的讨教是在二年前,师叔不糊涂,脸皮还没那么厚,数还是会数的。”
“就是,就是,还有一年呢。”大家都高高兴兴地随声附和着。
常一也高兴地说:“我就说我猜到师兄所想的么,我就记得老规矩是三年挑战一次,时辰未到。名不正言不顺的啊。”
“哈哈哈哈,常一师弟果然聪明,师兄我其实一开始也没想的太明白,经你这么一说,却是如此。”朱坏一脸坏笑,顺着常一的话往下说,心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说过了明日自己就要下山了,可说不定哪天还要去藏经阁里寻经还要用到常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