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仗义相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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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笑一声，踏出一步。
“你且说说看，普华寺的圣僧，是怎么欺你太甚了？”
“这……这，他……”
金来被她暴起的气势吓软了腿，梗着脖子，哆哆嗦嗦发不出声音。
世人多有慕强凌弱的情结。遇到弱小的，天生的优越感冒出来，恨不得将对方踩到脚下。遇到强大的，便龟缩于躯壳中，把自己和尘埃对等。
金来说不出话，可这真相并非只有他一人知晓。
寻香拍了拍和尚的肩膀，眼中带笑若繁星闪烁，张扬的，明媚的，自信的，映入了和尚清冷的眼。
“小和尚，你别怕。你把真相说出来，我会保护你的。”
鬼使神差地，和尚接了一句：“若小僧所言是假话呢？施主也相信吗？”
寻香没想到他会反问这一句，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你说，我便相信。”
那双眼睛不会骗她，她相信那双眼睛，也相信眼睛的主人。
和尚沉默了，他望着寻香的眼睛，似乎在辨别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他久不动作，人人都以为他心虚了，笑道女魔头看走了眼，暗骂她多管闲事。
寻香听见了那些话，但她却像没听见。谢苓扯她的衣裳，让她算了，她无动于衷。她在等，等傻和尚说出来。
好似日升月落，月落又日升，漫长的等待终于不负所望。
和尚迈出了一步，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小僧之所以看那金佛，是因为，它是假的。”
金来慌了神，当即反驳他。
“胡说。我家里祖辈传下来的东西，当初是皇宫里御赐。你这妖僧休得胡言乱语，蛊惑人心。”
“姑娘，你是将军之后，万万不能听信妖僧胡言。”
他以为这样说，寻香便能顾虑着将军府的名声踱势而行。
可寻香是那般容易背威胁的人吗？若是，她也不会有上京女魔头之名了。
“你说的没错，我是将军之后，自然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
寒光一闪，腰间宝剑夺鞘而出，挑飞金来怀抱的金佛稳稳落在手中。寻香看了一眼，几道裂痕张牙舞爪在佛身上。
剑挑着金佛向上一抛，紧接着长剑直逼而上。
众人纷纷后退一步，待站稳以后，只见地上躺着金佛的残碎，白花花得一片。
寻香便这样走上去，捡了一块大点的碎片端详片刻，脸上勾起冷冽的笑来，而后挑眉看向惶恐的金来。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方才金来拿来说教她的话，现在被用在他自己身上。
“天子脚下二十年的营生，便教会了你这些把戏！”
她手掌摊开，将碎片托在掌心，以便所有人都能看见。
这哪里是什么金佛，分明是石头疙瘩刻了样子，染了粉，表皮有色，内里灰黑。
好一个以假乱真栽赃陷害！
众人唏嘘不已，纷纷觉得受了骗，只是不知以往自家买回的东西是不是也是如此。
一时间，原本对离修口诛笔伐恶语相向的人都将矛头对准了金来。
“若不是这一剑，我还不知道，原来金身佛像的内里是黑的呢。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果真是个骗子！和尚说的果然是真话。她好像从没想过若是和尚说了谎，她该如何收拾残局。
“你不是要人给你评理吗？怎么如今却说不出话了。”
金来噗通一声跪下，脸上血色尽失。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知错了，冒犯了几位，是小人的错。”他不停地磕头，是真的怕了。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滚的远远的。
这时候，人群里才忽然传出来几道不同的声音。
“这个人我认得，住在城西，他根本没有病重的老母亲。”
“我知道，我知道！他娘两年前就被他气死了，因为他游手好闲爱赌注，欠了好大一笔钱。”
“……”
寻香站在那里，看着众人态度的转变，心里不舒服极了。趋炎附势，人之常情，她没办法评判他们的对错。可到底还是失望之极。
她望着金来，目光幽深。
“你错了，你冒犯的不是我，是他。你的错不在冒犯了别人，是不该作贱了你自己。”
“常言金银易得，风骨难存。即使日子再难过，也不该屈就了自己。”
谢苓适时发声，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让不少人都心生惭愧。
金来已经在地上泣不成声了。
“大人说的是，小人错了，小人错了，小人今后再也不做这等腌脏事了。还请大人原谅小人这次。”
寻香垂头，看不清她的脸色，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心情并不好。
“原不原谅你不是我说了算，是他。”
金来闻言，爬到和尚的脚边，拉扯他的僧袍。
“圣僧宽宏大量，还请原谅小人的不敬。”
和尚垂眼看他良久，将他的丑态收进眼中，忽而双手合上，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他手上的念珠转了几下，最后才又说。“施主以后还是广结善缘为好。”
“多谢圣僧，多谢圣僧。”金来连连叩头，又爬到寻香身边。“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他到底是真心悔过，还是假意说辞，谁也不知道。
“小人这里还有一尊双耳铜壶，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请大人收下，以赔冒犯之礼。”
这会儿也不见他舍不得了，从包裹里掏出那小铜壶，递在寻香眼前。
寻香瞧着那铜壶，巴掌一样，小巧玲珑，胜在做工精美，她有些心动。
单将军最喜爱这些小物件，时常拿在手上把玩一二。若是把它带回去，他应该会很喜欢吧。
“你这东西倒是合我眼，我也不占你便宜，这一锭银子你拿着，权当是我从你手里买下了它。”说着她解开腰间锦囊，摸出一锭银子给他，换了小铜壶拿在手里。
“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
事情了结，人群也慢慢散开，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寻香找了一圈，也没看见方才那小和尚。
“这小和尚真无情，我们才替他解了围，他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她都还没问过他名字呢。
她叉着腰站在十字交叉的街口，脸上的表情气呼呼的。
谢苓无奈的抱着她的胳膊。
“好啦。你生什么气呀。解围是你自己要去的，就算那和尚不领情，你也不必生气呀。”
虽说确实是自己主动上去的，可是，还是有一种好心却不被人理解的感觉。
其实，她不是气那和尚不感恩。她只是想知道，拥有那样一双纯澈眼睛的人，到底是谁。
或许，他们可以做个朋友吗？
“你不是要看太后吗？再不走，错过了时辰可不要怨我。”
谢苓戳了戳她鼓起来的脸颊，一句话就带走了寻香的神思。
“快走，快走。若是迟了，都怪那和尚。”寻香拉着谢苓，又风风火火地跑起来。
等到了和庄知非提前约好的地方，庄大公子早就坐在桌前喝起了茶。
瞧见寻香和谢苓到来，他放下手里握着的茶杯，从桌上拿起折扇，啪的一下打开。
“我说你们两个大小姐，也够慢的。瞅瞅这都什么时辰了，我可是在这风口上足足冻了半个时辰。”
为了给寻香找到看太后的最佳位置，他特意选了这间茶肆的小阁楼，一面向南，视野宽阔，正好对着太后还朝要经过的路。
早春之际，还有些清寒。
寻香坐下，为自己和谢苓添了热茶。
“那可真是谢谢风流倜傥的庄大公子了。不过你一个大男人，冻一会儿又能怎样？”
她扬手抬起，又递给他一杯，脸上带着明丽的笑。
“喏，给你赔礼啦。”她一笑，眉心那点朱砂仿佛也鲜活起来。
这番语落，庄知非满意的接过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喝的是酒。
能让上京城有名的女魔头给他递茶，足矣！
再过一刻便是巳时，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太后还朝的路上，也不乏像他们这样早早等候，只为一睹太后尊荣的人。
茶肆里坐满了人，说书人醒目一拍，口沫团飞。
“上回说到，传说中的舍卫国有个长老，这位长老生了一个女儿。”他闭着眼，不看四周，摇头晃脑讲他的故事。
“可奇怪的是，她刚坠地，便讲了一通令人惊讶的话……”
寻香所在的这个阁楼，正好茶肆内外皆能看见。三人围着四方桌，啜一口小茶，百无聊赖。
庄知非拍着折扇，支着脑袋斜仰着头望着说书人的地方。
“这老疯头又在讲佛陀的故事了。大昭境内，人人敬仰道法，还有谁听他的故事。阿香，你说呢？”
他折扇一收，戳了戳寻香，笑得一脸灿烂。
寻香挥开他的手，恶狠狠地说道：“庄知非！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叫我阿香！”阿香阿香，听起来一点也不威风。
寻香双眼一瞪，满目威胁，捏着手指往他肩上一掐，庄知非顿时痛的咬牙切齿，连连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手下留情。单大小姐？单姑奶奶？”
他捂着肩头缩到长凳的另一头，说什么也不肯再靠近单寻香那个女魔头。一抬眼，看见谢苓捂着嘴偷笑，立时又哭笑不得。
“小铃铛，你跟着这女魔头学坏了，不仅不可怜我，还跟着笑我。”
谢苓掩唇乐不成声，善意地提醒他。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仗义相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