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侯夫人》陈萸

80、第80章

　　永宁郡主回后殿换了一身衣服才回了端王府，亲手把太后娘娘所书的信件交到端王手中。

　　太后还在等回信，永宁郡主并未在端王府多停留便回了慈宁宫。太后接过信看了一遍，随手扔进了火盆里，雪白的笺纸瞬间就被火苗吞噬。

　　安嬷嬷拿起铁箸拨了拨烧得通红的银骨炭，抬头看到太后娘娘心情很好的样子，眉梢上都带着喜气，说道：“永宁明年也快要及笄了吧，这小丫头打小就跟着哀家，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安嬷嬷听出太后话中的意思，也笑道：“可不是，当年小郡主刚抱过来的时候才不过五岁，十年过去了，小郡主出落成了美人儿，瞧宫里那些公主郡主的，都比不上永宁郡主。”

　　这话便是奉承了，太后在深宫多年，见过不少美人，不消说如今宫里的皇后和贵妃，当年的京城双姝，后宫的妃子哪个又不是貌美的。

　　太后毕竟一手抚养大永宁郡主，心中颇疼这个孙女，即便知道安嬷嬷说的是脸面话也很高兴。

　　她叹了一口气，却是笑着道：“哀家原本还想再留这个丫头几年的，却又怕儿女大了有了自个的心思，反而留成了仇。永宁在哀家身边十几年，哀家也不能薄待了她，得给她指个好亲事才成。”

　　早些年太后就有意给永宁郡主和英国公府的嫡长子徐廷锡赐婚，徐太夫人却拿了孩子太小赌了她的嘴，又有贵妃娘娘在皇上耳边吹耳旁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太后娘娘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却也没有真的去挑英国公府的错，这些年对永宁出入英国公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还不是为了拉拢功臣。

　　安嬷嬷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不是要旧事重提，净了手重新换了一盏热茶捧给太后。

　　太后娘娘接过茶盏轻轻嗅了一口，浓厚的绿茶香气扑鼻而来，睁开眼睛道：“这门婚事是哀家早就看好的，你去把永宁叫来，这丫头主意多，婚事也得问问她自个的意思。”

　　玉螺便打了灯笼去后殿叫人，门口侯了两个小宫女，见了玉螺都屈膝行礼，暖阁里隐约传来一阵说话声，玉螺屏着呼吸听出来是玉珠的声音：“……苏家三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院子里绣嫁衣，连门都没有出，不过到了初四那日是她长姐的生辰，听说苏家三姑娘和她这位一母同胞的姐姐十分亲密，想来应该会去一趟永平侯府……”

　　小宫女打了帘笼进去回禀，没一会就出来了，暖阁里的声音戛然而止，玉螺进到暖阁的时候永宁郡主正在修剪兰草，玉珠端着托盘站在一旁，她脸色未变，依旧笑盈盈的传了话。

　　午后御膳监送了糕点过来，有两样是永宁郡主素日里爱吃的，太后见她过来便招了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炕桌上摆着的五彩斗瓷里还盛了一样枣泥山药糕，永宁郡主眼神暗了暗，捏起一块山药糕咬了小半口，按了按嘴角看向太后娘娘道：“皇祖母可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孙女？”

　　太后娘娘也不卖关子，说起端王要回安陆的事宜：“……皇上要你父王过了年就回安陆去，你父王的意思是先给你定下来亲事再走。”

　　“父王真要走吗？”永宁郡主不由蹙起了眉，她还以为父亲进了京就不回去了：“皇祖母不能给皇伯父说一声，把父王留下来？”

　　如今皇上已是病入膏肓，离驾崩之日不远，父王怎能这时候回安陆去，到时候大皇子顺理成章即位，那夺嫡的大计，岂不是毁于一旦了。

　　太后娘娘自然不会让端王回安陆，皇上如此着急想让她的儿子回封地，大概也是知道自个将不久于人世，他们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她的儿子想光明正大的登基，那就得拿到圣旨，不管是李曜亲手所书还是伪造，这事一定得成！当然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笑盈盈的拉了永宁的手道：“这是从太i祖皇帝就定下来的规矩，你叔伯们都去了封地，你父王也不好一直留在京城。”

　　这话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太后仔细打量了永宁一番，倒是觉得这个孙女和自个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鼻子和嘴巴，不过眼睛生的不如清河好看，她笑了笑道：“你父王倒是觉得那徐廷锡为人不错，想求了皇上的旨意给你们二人赐婚，哀家也觉得不错。”

　　永宁郡主闻言脸色大变，看来太后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一枚棋子，她在慈宁宫小心服侍了她多年，亲情到底还是不如那窥视的权利。

　　让她嫁给徐廷锡，就真的能拉拢英国公府吗？

　　她敛了敛眉目道：“皇祖母，永宁还不想嫁人。”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徐廷锡，英国公夫人又如何，她想嫁的从来都只是徐凤卿。

　　自打四年前在后花园的匆匆一瞥，她就深深爱慕上了这个男人。

　　太后娘娘看出她的不愿，说道：“过了年你就及笄了，哀家也不能一直留你在慈宁宫里，你素来和徐家的姑娘玩得好，怎么叫你嫁过去你又不情愿了？”她顿了一顿，脸色便有些不虞了：“还是说你心里早有了人？”

　　永宁郡主愣了一下，望向太后：“皇祖母，我……”

　　玉螺见太后娘娘脸色阴沉下来，便带了宫女嬷嬷都去了廊下，只留了安嬷嬷在暖阁外面守着。

　　太后娘娘看了一眼低下头的永宁郡主，声音不由冷了几分：“你要是真有个本事，哀家也不拦你。”别以为她耍的那些小手段她一无所知，说道：“你日日往跟前凑，这么多年徐凤卿可正眼瞧你一眼了，哀家倒是想要你嫁过去，最好能绾住他的心，让他成为你父王的麾下，听你父王的号令。”

　　这些年若不是有徐凤卿在李曜跟前挡着，这大周的江山还不是唾手可得，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坏了他们的大计，偏偏又奈何不了他。

　　但若是拉拢了英国公，即便拉拢不了，也能叫英国公府沾一身的腥，接下来就是永平侯府，其他的开国功臣惯都是见风使舵的，根本不足为惧。

　　永宁郡主从前殿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玉珠小心的搀着她从夹道过去，不敢言语一声，没一会暖阁里就传来瓷器掉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太后娘娘很快就知道了此事，吩咐前来传话的丫头道：“小心伺候着，可别伤着了郡主。”

　　等那丫头出去后，安嬷嬷才替太后娘娘捏着肩膀道：“娘娘为何不从安陆挑两位郡主过来，这样永宁郡主也能多陪娘娘几日呀。”

　　端王妻妾成群，儿女也众多，太后当然也想过把几个孙女都接到京城来，可摸的清京城众世家的也只有打小在京城长大的永宁。

　　“你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太后摇了摇头道：“这丫头心性大，哀家也心疼她，只是这门婚事必得是她才成，以徐廷锡的身份，也不算屈了这个丫头，她以后会想明白的。”

　　安嬷嬷见太后都这样说了，也不敢再多言。

　　暖阁里静悄悄的，就在安嬷嬷以为太后睡着的时候，却冷不丁的听到一嘴：“苏家的那位三姑娘，倒是个妙人儿……”

　　傍晚时分陈公公才冒雪从宫外回来，李曜躺在龙床上，艰难的睁开了眼睛，陈公公便贴着李曜的耳朵说了几句，李曜听了半晌没有说话。

　　“皇上，可要请陈阁老过来？”陈公公耐着性子问道。

　　李曜这才点了点头：“把俞从礼也一块叫过来。”

　　俞从礼是少詹事，前些年还在翰林院任侍读学士的时候就给大皇子讲授六经通义。

　　二日一早圣旨就下来了，杨首辅致仕，陈阁老接任首辅一职，而詹事府的俞从礼则一跃成了正三品户部侍郎，兼任东阁大学士。

　　此事一出苏家也洋溢了几分喜悦之情，苏柔谨便跑过来和柔嘉说：“父亲是陈阁老的学生，我偷听到我母亲和父亲说话，我父亲好像是要进六部了。”

　　陈阁老这一上任，必然会提携几个门生，倒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柔嘉没觉得有多好奇，她这些日子提心吊胆的，睡也睡不好，脸色比前些日子差了不少。等到初四那日，柔嘉就被苏柔慎接去了永平侯府，度哥儿快满周岁了，已经满地乱爬了。

　　他这时候正在学话，苏柔慎教他喊‘姨妈’，他却一点儿都不老实，在罗汉床上爬来爬去的，有时候还扶着炕桌站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两步，乳娘和几个丫头在一旁护着，生怕他摔下来。

　　苏柔慎拉着柔嘉在东次间说话，问起润哥儿来，林氏这些日子虽忙，却也把润哥儿养的白白胖胖的，柔嘉就道：“可见母亲是真心喜欢润哥儿，倒没有因为他是齐姨娘的孩子就嫌弃了。”

　　苏柔慎最是了解林氏的性情，最是善良不过的，又有哪个当家主母真心喜欢庶子的，给一口饱饭就已经算不错了，她点点头道：“母亲的心思是好的，只是我怕润哥儿长大后被人给教坏了，好在香荷院的丫头婆子都遣了出去，知道此事的人不多。”

　　她们姐妹二人刚说了几句，就有丫头进来禀报，正是永平侯长孙媳陈氏身边的丫头，虹霓进来行了一礼，笑着道：“三奶奶，戏台子已经搭好了，大奶奶叫你快些过去呢。”